建安城,北大门早市街头。
一夜无眠,计连虽有些困倦,却反倒是一丝睡意都无,只是静静地躺在一层薄薄的干草上打着盹。身旁的小十一此时已经跟随计连换了身干净的短袖劲服,正熟练地赶着平板牛车朝着北城门走去。
驶过清早人气未满的街市大道,北城门已经近在眼前了。也就在这时,拉车的青牛却是被车前突然出现的一道陌生人影给拦住了去路,班车上正躺在干草上打盹的计连亦在同一时刻睁开了双目。
“十一,跟着他走,我们先不急着出城。”
“是,大人。”
赶车的十一不认识拦车的家伙,但计连既然发话了,他便不再多问,只管照做便是了。
拦车的这人也十分干脆,径直领着十一拐到了北城墙下的一处僻静的空地旁。四周听不见鸡鸣犬吠,也看不到任何人影。但就在十一将车停下来时,板车上的计连已经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北城墙边牛车停靠着的空地旁,一条宁静的小巷内,早有一人在此等候计连的到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幽罗殿主司徒,只是他并未穿着自己一贯在人前所穿的那套华袍,单套了一件青衣,面上的白玉面具也被其收了起来。待计连到了,他便收起了手头的一卷薄书。
“计会主这是要去往何处?今日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计会主应该都是在城主府议事大殿上的。”
“司徒殿主既然知道在下应当在议事大殿之上,自己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僻静小巷中呢?会中有事,需我亲自回去定夺,不知司徒殿主又是缘何会在这里?”
“殿中议事有些无趣,我便让无忧代我去了。只是碰巧想去城外的山间散散心,不想正巧遇见了计会主的牛车,便好奇请计会主来这里一见了。即是会中有要紧事务,计会主就请便把。”
计连有些疑惑不解,不知司徒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计会主可是担心有人会阻挠于你?”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司徒听了计连的这句反问,当即便轻声笑道:“计会主太过小心了,这建安城中能拦的住计会主的人,恐怕不出十指之数。这十指之数的人中,也多半是与计会主你有交情的朋友,又怎会有人胆敢阻挠计会主进出呢?”
“司徒大人,你是不是少算了一人?”
“计会主是说我吗?”
计连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司徒。
“计会主大可不必如此,我让君儿代传的意思,便会说到做到。赤龙和景文终究不过是文人政客罢了,他们有时会看不清一方大殿之外的事情,但正因如此,才有我幽罗存在的意义。”
“这么说,司徒大人是要和琅琊王的意思相悖了?”
“非也,只是替他们捞一捞在计会主这里的分量。我纵使能保他们一时平安,但相信计会主若是铁了心要他们的性命,是不会给我司徒多少时间的吧。”
“司徒大人言重了,计某从未想过要琅琊王或者其他人的性命。不过有句话司徒大人倒是没有说错,计某是不会给你们多少时间的,机会总是自己珍惜来到,而不是仅凭一个‘名头’便能轻易得来的。既然司徒大人没什么要紧的事了,且恕计某失礼,先走一步了。”
正当计连转身离去的刹那,司徒却是忍不住轻声问道:“计小友难道真的没有想过要凭着手里的这股力量,争一争天下吗?”
“司徒大人多虑了,计某不过是会中弟兄们推举而出的一位代表罢了。又岂能悖逆人心,徒增天下又一乱呢?”
“那计小友觉得景文如何?”
“有名有份,却少了一颗雄主明君的心。左右逢源自然不错,却终究囿于世故人情,难成大业...计某一家之戏言,司徒大人权当做笑话,听过便罢。告辞!”
牛车当真如司徒所言,并非受到什么阻挠便轻松过了关,朝着武夷山的方向赶了去。而小巷中,司徒却迟迟没有离开,只是望着身前的长长甬道不知再想着什么。
城主府中,离约定通告的议会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此时的议事大殿外的白玉广场上,聚集而来的世家家主们已经基本到齐了。
只是当祖孝武会同高约、杨泰二人朝着木天城等人的方向走来时,却是被十一郎中的二郎给拦了下来。
“木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见计兄的人影,又平添了这几位朋友?莫非你们还需要贴身侍从护卫安全不成?”
祖孝武不解,但高约和杨泰似乎是看出了些名堂。
“木兄,该不会是计兄他...”
不等杨泰把话说完,一道酷似计连身形的年轻人突然从木天城的身后快步走了过去。
“计兄?”
木天城这时一把拉住了正要上前的杨泰,轻声耳语了一番后,便见杨泰一如平常的回到了祖孝武和高约的身边。片刻后,三人便如以往一般融入了“计连”一行人的队伍当中。
不多时,殿前便陆续有顾氏仆人们领着殿外的众人入了大殿。
与以往的议事不同,因为各家各系都互不服输,纵使有琅琊王从中斡旋,亦难分出个主次来。故此,当吊在最后入殿的木天城和祖孝武等人再想寻到座次时,发现自己等人竟然只能倚在最后的殿门石柱附近。
“这里不错,反正我们也不打算和这些个老先生们争口舌之利,计兄,你说是也不是?”
“杨泰,凡事还是谨慎点好。计兄染了风寒,不便开口,你怎么尽添乱呢?”
大殿最后的角落里,高约和杨泰一唱一和,闲来无聊,也是忍不住调笑起了计连的这个粗陋把戏。此事也怪不得他二人无聊,就连一向做为三人之首的祖孝武,此时也是强忍了心中的笑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木天城一同挡在了“计连”的身前。
殿中这一方角落中几人正在开着玩笑,殿上琅琊王已经在赤龙和老仆土方伯的陪同下,走到了众人当中。
“诸位我大晋的良臣肱骨、积世之族或豪侠义士们,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本王今日举行此次议会的目的了。如今北地动乱不堪,我大晋国土已有大半沦入战火之中,北地各族世家更是饱受戎狄侵扰。幸得一些亲族信赖,愿随本王南渡扬州,为我大晋保存根基以待北伐吉日。”
琅琊王这边甫一息声,那些北方士族的家主们纷纷垂泪叹息,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只可惜这大殿之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存在,杨泰和高约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壶酒水,二人是一边小口抿酒,一边调侃起了殿中的这一桩桩好戏。
“高兄,你这酒不赖呀。”
“幽罗殿主拿来留住计兄的存货,那哪能有差的。不过品美酒,最缺的便是好的下酒菜,可惜了你我只能对着这群糟老头们品酒了。”
“好菜没有好戏倒是不少,差不多凑合着就得了呗。”
殿上,当北方那些个士族门第们正沉浸在一片哀鸣之中时,江南的这些世家们却是齐齐露出了鄙夷之色。
从南北两地世家们刚一入殿时起,两派便自然而然就这衣着服饰的不同,分列坐在了大殿的两侧。北方士族们穿着的是清一色朝服,反观南方世家们则因为世代不出高官,而只得穿着平素里的锦服。
琅琊王此时正忙于安抚这些跟随自己南迁的士族友人们,不免怠慢忽视了身后南方世家们的神情和感受。
“王爷,天下大乱我等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在下有一言还是不得不讲。今日王爷召集我等前来,不外乎便是让我等帮助北方的这些大人们落脚江南。只不过我等也都不过是些乡间土豪罢了,怎么能和北方的大人们相提并论。就算要落户扬州,是不是也该先让我扬州的大族们先给个说法?”
说话的这人琅琊王见得面善,却一时叫不出名号。
“这位家主,你所言不假。本王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便是已经征得了我们扬州孙孔二氏的意见。二氏已经表达了他们欢迎北方世家朋友们的意思,也愿意帮助他们落户江南。”
琅琊王此话一出,不少南方世家的家主们都不由自主地窃窃私语了起来。见状,北方的士族们却是暗自窃喜不已,更有甚者已经掩饰不住自己对南方豪族世家们此刻的交头接耳,有失礼数之状的轻蔑。
“王爷,既是如此,那为何不见孙家二爷和孔家的朋友在此?”
琅琊王此时的心底已经颇有些不满这名南方家主的一再质问,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孙大人已经回返武夷山,并将本王的意思转达给了其兄长,不日便会落下告示。至于括苍山之上,则是孔家公子亲自前来,如今亦在殿中,只是本王尚未来得及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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