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策此时就在杨泰和高约等人所处的这一方小角落里,听见殿上众人说起自己,不免冲着身旁的众人苦笑了起来。
“孔兄弟何必如此,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别因为顾忌我等,而误了你家大事。”祖孝武见孔策此时颇有些为难,这才出言宽慰道。
“祖大人误会了,孔某非是为难。只是觉得这么让人拿捏着话柄,有些难受罢了,也是羡慕几位能够这么轻松惬意。”
“孔兄人不错,说话实在。那琅琊王哪里会在意咱们的意思,话都被他说了,其他人还有的反驳吗?倒是有机会,真想敲打敲打他,让他也知道知道,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该由他一个人说的算地。”
高约喝了些酒,此时已经红了半边的脸,说话间也少了许多顾虑。
殿上,琅琊王果真没有深究孔策是否真的来了,见提问之人已经退下后,便继续向众人讲起了自己的安排。
“扬州乃未来龙兴之地,即是龙兴之地,必是能纳天下英杰、安置九鼎之域。故此,本王觉得纵使天下士族齐至扬州,扬州必也能容的下他们。诸位觉得如何?”
身为入境之外人的北方士族们当然是高呼琅琊王圣明,但南方世家们却是不这么认为。
此时一名年岁颇长的老家主忽然撑着身边人的身子,起身遥遥冲着琅琊王高声呼喝道:“王爷,恕老朽愚钝,不通世故人情。老朽世居扬州,历经三帝,从不知我扬州有如此处之广大。不知王爷要将诸位朝公安置何地?老朽之家,又该退往何处?”
“是啊,扬州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再让再退我等还活不活了?”
一时激起千重浪,这老家主的一番胡话,却是令琅琊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赤龙一直跟在司马睿的身旁,此刻正好便迎上了扬州诸世家家主的话锋,并一语替司马睿定下了其在扬州的唯一地位。
“诸位大人莫要忘了,扬州亦不过我大晋一方疆域。何时又是尔等的私邸族地了?王爷说有地方,便一定有地方。腾不出位置来,就换一批旧人下去,依在下拙见,几位老大人便是不错的选择嘛。”
果然,赤龙话音刚落,大殿之上便再无人敢胡乱出声。一时间,整座大殿便只听得见砰砰心跳之声,南方世家的众人们便是呼吸声也不觉小了许多。
“赤龙大人说的不错,杀一批,撵一批,压一批,抚一批,这位置不就有了吗。不过木某觉得,倒不如把此法用在敌人身上,是不是更为妥帖一些呢?”
正在所有人都敛气收心,不敢目视赤龙之时,一直偏安一角的木天城终于站了出来。
“阁下是九华山木天城,木公子?”
“正是木某,不知赤龙大人觉得在下的提议该当如何?”
随着木天城的身份被点明之后,那些个挡在木天城身前的家伙们,纷纷爬开,为木天城让出了一条通道。
“年轻人,你想的不错,但你觉得什么时候能够将你们九华山一脉的同党踢出扬州呢?老夫等人在此期间又该如何安身经营?”
“本就是南下避难的残存之族,难道你们不该有所觉悟吗?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莫非还想着堂而皇之的霸占扬州吗?”木天城不是世家中人,他本性如此,说话间险些将这名北方士族的大人气的呕血。
“山野小辈,不知圣贤恩德。依老夫看,南方的世家礼乐崩坏已根深难除,王爷大可重塑扬州,不必理会这些山越野人们的微薄诉求。”
此言一出,原本陷入沉默之中的南方世家们,顿时便站在了木天城的身后,纷纷指责起了北方士族们的傲慢与无耻。
琅琊王、赤龙眼见局面再次混乱了起来,不由得循着木天城来时的方向找了过去,显然是希望将木天城引荐来此的计连,能够站出来收拾局面,稳住木天城。
只可惜,此时的计连,却非是他们所希望见到的计连。
“你...你是何人?计连何在?!”
“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不正是计兄本人吗?莫非王爷和赤龙先生都花了眼不成?”
“祖大人,你这是何意?王爷现在要见真正的计连,这个冒牌货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说,你们是不是该对木天城的胡言乱语负起责任?”
祖孝武在见识到扬州的此番混乱场景后,早已经借此推演看见了未来琅琊王执掌豫州时的情状。坐下来谈只能惯坏那些北面来的官老爷们,不如像木天城这般乱来,让他们先自乱了阵脚之后,再慢慢来谈。
杨泰和高约此时也已经站了起来,新盟三人一体,琅琊王也只好拉住了正在气头上的赤龙。
“祖盟主,本王记下了这笔。既然计会主已经不在,那是不是说你们接下来也都会这样离开?那份盟约,是不是也要撕毁了。”
琅琊王显然也被计连和祖孝武还有木天城给气的不轻,言辞间似乎已经是做好了决裂的准备。
“王爷说的还真是轻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难道王爷不明白吗?盟约撕不撕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接下来的这个局面。今日扬州如此,他日我豫州难道就能独善其身了不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爷似乎太高看自己手中的刀了吧...”
果然,当祖孝武不再收敛气息,整个大殿上的所有人都在此刻停下了争吵,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一方角落里来。
琅琊王此时面色铁青,纵使祖孝武并未借着气势全力压向自己,但他和赤龙皆是常人,哪里受的住这般气势上的压迫。
“老夫素问豫州新盟盟主武功盖世,想不到竟是个只知以势压人的庸人罢了。”
此刻殿上还能够挺直身躯,稳步朝着祖孝武走来的人,除了木天城外,便只有那名一直如影子般跟随在琅琊王身边的耄耋老人——土方伯了。
“老前辈真是当下人当习惯了,殊不知祖某所压之人,又有几个是良善之辈。倒是老前辈藏身寻常人中,只以佝偻示人,莫非是有意包藏祸心?”
土方伯此刻已经替琅琊王和赤龙挡下了祖孝武的气势,二人此刻心有余悸,抬眼怒视着身前的祖孝武。
“祖孝武,尔等武夫不通礼数,不辨尊卑,注定难承皇恩。今日你不给王爷和诸位朝公一个交代,就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赤龙先生,你还真是可爱至极。莫非你以为就凭他,就能留下祖某一丝半缕不成?”
如今双方正值剑拔弩张之时,谁都不肯低头让步。
但正如祖孝武此时所言,单凭土方伯一人是决计拦不住祖孝武和木天城二人的联手。
只见双方始终僵持不下,殿上的南方世家们,则是已经纷纷找准空档,跟着祖孝武和木天城退出了大殿。
见状,琅琊王也顾不得其他,忙追了出去。
殿外的白玉广场上,此时孔策已经被相识的世家友人给推举了出来,作为南方世家们的代表了。南方的众人也都不是蠢货,看得出来那几位敢和琅琊王对着干的“牛人”与孔策关系不凡,这才有了众人如此默契的配合。
身居高阶的琅琊王,此时眼见着自己好不容易撮合而来的“一团和气”,再次化作了“一团糟乱”,心底却是没有一丝思过之意,反倒愈发觉得这些南方世家们是群喂不熟的外人了。
“魏无忧,本王命你速速将他们拿下,谁敢反抗,就地正法!”
退到玉阶下的一众南方世家家主们,此刻听闻琅琊王要捉拿自己等人,更是缩紧在了一起。
随着琅琊王的一声令下,那些原本是来护卫众人安全的建安兵卒们,便齐齐将手中的矛戈挺向了阶下的众人。
“王爷,息怒。这么做只会让九华山和泥洹会的人看笑话,当务之急应以安抚众世家为先,切不可闹出人命来啊。”
眼见自己一方和场内的祖孝武等人已经要交上手了,赤龙这时终于有些慌了神。琅琊王的这一声敕令,足以倾覆他们多年来在扬州的谋划,而他琅琊王氏在这过程中付出了太多太多,根本经不起再有任何的波折了。
就在赤龙一心劝说琅琊王,希望他能放下小我,成全大我之时。祖孝武和木天城竟已经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凭着他二人的战力,轻而易举便震退了围上来的数十名持戈卫士。
眼见祖孝武和木天城齐至,守在玉阶上的土方伯也顺势而出,两袖之间真气奔腾,堪堪拦下了二人的来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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