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醉吃了几片牛肉,并没有喝酒,朝店小二喊道:“小二,再上几样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来。”
张进九喝下一口酒,也对店小二喊道:“再上一壶好酒!”
季长醉对张进九道:“你还喝得下这么多的酒吗?”
张进九提起酒壶,对季长醉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就这么一点酒,我喝下去跟喝白水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放下酒壶,看向季长醉,又道:“你要不要再陪我喝上几杯?”
季长醉摇头道:“不了,贪杯必定误事,现在这种时候,我可不敢再喝酒了。”
张进九见季长醉确实不愿再喝了,也没有再劝酒的意思,这时小二已经端着菜上来了,他便拿起筷子对季长醉道:“小二送下酒菜来了。”
“两位客官请慢用,有事吩咐小的一声就行了。”
店小二送完菜,对着季长醉和张进九笑了一下,就用白汗巾擦了擦手,快步走了。
桌上此时除了张进九要的那盘熟牛肉之外,还有店小二送上了三样“招牌菜”——一大盘猪头肉,一大碟白切鸡,还有一小盆红烧羊肉。
季长醉看出猪头肉和白切鸡都是白日间做好,现在重新加热过的,而红烧羊肉则是刚刚出锅的,因为羊肉上的辣椒油都还是鲜红的颜色,上面还冒着火辣而滚烫的热气,他知道这辣椒油的颜色和热气是不会骗人的。
“味道着实不差,只可惜羊肉老了一点,口感不怎么好。”
季长醉吃下一块红烧羊肉,看见张进九又喝下了一大口酒。
张进九喝完酒,也吃了一块红烧羊肉,对季长醉道:“看来你对吃还挺有讲究的。”
季长醉道:“谈不上讲究,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张进九笑了笑,不再说话,专心喝酒吃肉去了。
季长醉慢悠悠地吃着,一点也不急,还和店小二要了一壶茶,慢慢地喝着。
两人这样吃了一会儿,待得杯盘狼藉之后,夜色已经很深了。
“吃饱喝足了,人就是舒服啊。”
张进九打了一个饱嗝,见季长醉吃完之后,坐在了凳子上,还没有去歇息,便问他道:“怎么还不去楼上歇息?”
季长醉道:“我现在还不想睡,你去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他看着酒楼外的夜色,眼中没有什么神采,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一样。
张进九见季长醉忽然变得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漆黑如一滩墨水般的黑夜,问他道:“你在想些什么?”
季长醉道:“没有想什么,你快去歇着吧。”
张进九笑了一声,道:“你这个样子说你没有在想着什么,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他拍了一下季长醉的右肩,又沉声道:“是不是在想驷马山之战的事?你是不是已经猜出策划驷马山之战的人是谁了?”
季长醉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我没有猜出来……或许……或许猜不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张进九问道:“猜不出来为什么反而是一件好事?你难道不想找那个人报仇吗?”
季长醉道:“我说不清楚,我只是隐约觉得如果到底猜不出来那个人是谁,查不明真相,或许也会是一件好事而已。”
张进九问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云阑衫去见她的主子?”
季长醉道:“因为云阑衫解了我和你中的毒,我理应去见一见她的主子。”
张进九皱眉道:“这算是什么理由?你以为云阑衫那个杀气如此重的女人,是好心好意帮我们解毒的吗?她会帮我们解毒,无非就是奉了她主子的命令罢了,而她的主子究竟想干什么,谁会知道?”
季长醉道:“不管云阑衫的主子想干什么,我既然都已经出发了,就算她的主子想置我于死地,我也一定要去见他主子一面。”
张进九听了季长醉说的这些话,冷笑了几声,这笑声让季长醉觉得有些刺耳。
“你笑个什么?”季长醉扭过头,看着张进九,“难道是酒喝得太多了吗?”
张进九看向季长醉,笑道:“我笑你季长醉实在是生得太贱了,明知道前面可能是龙潭虎穴,却还要卯足了劲往里面闯,你以为你是死不了的人吗?”
季长醉道:“我的生死用不着你来管,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欠你的那两坛三十年的竹叶青,我会在我死之前交给你的。”
张进九道:“我呸!我张进九虽然喜欢喝酒,但也不会为了那两坛竹叶青就和你说这么多话!要不是看你季长醉还算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我会和你说这么多你不喜欢听的话?我会关心你见了她的主子之后会不会死?可放他娘的屁去吧!”
季长醉道:“你就算这么说了,我也还是会去的,云阑衫的主子我非见不可!”
“说到底你还是想弄清楚驷马山之战的真相,是不是?”张进九一把扯住季长醉的衣领,将他拉到了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到底我和你说的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原来连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是不是?”
“是!不过是又怎么样?驷马山之战的真相我无论如何也想要弄清楚,那一战折磨了我这么久,你懂个什么?”
季长醉猛地一使劲,把张进九给顶到了酒楼的墙上,途中掀翻了一张桌子六把椅子。
“是!我是不懂!但你以为你就懂个什么吗?”张进九一拳打在的脸上,打得他的嘴角都流出了血来,“你以为你见了云阑衫的主子,知道了驷马山之战的真相,就能够不受驷马山之战的折磨了?你可做梦去吧!我告诉你,你就算把策划驷马山之战的人给手刃了,也还是会受到驷马山之战的折磨,甚至受到的折磨还会更多!”
正在打扫的店小二见他们忽然就打起来了,怕他们损坏了酒楼里的东西,忙跑过来劝架。
“两位客官,这里可不是打架的地方,要是损坏了什么东西,小的我可担待不起啊!还请两位客官行行好,就此罢手,不要再打下去了。”
店小二弯着腰,苦苦劝架,但是季长醉和张进九好像都还没有要撒开手的准备。
张进九咬着牙,对店小二喝道:“滚开!谁让你来多管闲事了?打坏了东西老子照赔就是了,滚!”
“是,是,是。”
店小二见张进九的样子殊为凶狠,不敢再上去劝架,忙退远了去。
季长醉见店小二走远了,一把推开了张进九,擦去了嘴角的鲜血,道:“你帮了我很多忙,我受了你这一拳,不和你计较。”
张进九默不作声,又猛地一拳打在了季长醉的脸上。
这一拳力道不小,加之季长醉没有闪避,实打实地受了这一拳,所以被打得嘴角鲜血长流,牙齿都差一点被打得掉了一颗。
季长醉闷哼了一声,吐出了一口含在嘴里的血水,道:“我受了你这两拳,算是还清了你帮我的忙了。”
张进九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又朝季长醉打来了一拳。
他的这一拳完全没有任何的章法可言,到处都是破绽,就如同街头流氓打架所使的王八拳一般。
“够了!”季长醉伸出手抓住了张进九打来的拳头,“你要说的话,如果都已经说完了,那你就可以走了。”
张进九冷哼一声,撤回拳头,道:“季长醉,你去见云阑衫的主子吧,就当我张进九刚刚是在犯贱,是在自不量力地对牛弹琴好了。”
季长醉放下拳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在替我着想,所以你打了我两拳,我也没有任何怨言。但是即使如此,云阑衫的主子我也一定要去见一面,就算我见了之后立马就会后悔,我也一定要去见。”
“糊涂!”
张进九往酒楼门口走了过去,在一根柱子下站了下来,背对着季长醉道:“你去见云阑衫的主子吧!我担保你见了之后,一定会比见到之前还要痛苦!”
张进九说完,快步走出了酒楼大门,在大门口又停了一下,喊道:“那两坛三十年的竹叶青我不要了!我张进九除了朋友送的酒,别人送的酒无论有多么的好,都看不上!”
季长醉看着张进九远去了,苦笑了一下,擦去了嘴角上的鲜血,把酒楼倒地的桌椅都扶了起来,叹着气走进了客房。
张进九离开酒楼之后,往北一直走了一里多路,然后忽然停了下来,又朝了酒楼走去,但是走到一半,他跺了跺脚,又往东走去了。
他其实在早在到达酒楼之后,就已经知道在背后策划驷马山之战的人是谁了,但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劝季长醉,劝他不要去见云阑衫的主子。
但是季长醉无论怎么样都不肯听他的劝,弄得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任季长醉去见云阑衫的主子了。
这一夜季长醉一夜未眠,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出了策划驷马山之战的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