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昼夜交替,黎明初至,据说在这个时候出没的老虎最为凶猛,但就算这时老虎凶猛,该启程出发的人还是要启程出发的。
“张进九昨天晚上走了吗?”
云阑衫骑在马上,往东眺望,东边晨光熹微,散发出来的光芒比金子还要耀眼。
季长醉在马上拉动缰绳,将马头朝东,道:“走了。”
“走了也好,免得到时候多生出许多麻烦来。”
云阑衫看向季长醉,见他有些憔悴,又问道:“季大侠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季长醉道:“没有什么大碍,抓紧赶路吧。”
云阑衫驱马往东前进,道:“季大侠就这么想见我的主子吗?”
季长醉道:“该见的迟早都要见,既然总是要见的,不如早一点见吧。”
他踢了一下马肚,马儿养了一晚,蓄足了气力,拔足飞奔,速度极快,片刻间就跑出了很远。
“我来带路,季大侠不用太过着急了。”
云阑衫往马屁股上抽了几鞭子,赶上了季长醉,走在了他的前头。
季长醉跟在云阑衫的后面一直策马飞奔,到得辰时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辰州,到了颍州境内了。
颍州是中陆和东海交界的一个州郡,过了颍州就到了东海的境内了。
季长醉见云阑衫从一开始就只往东赶,已经知道她的主子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在东海境内了。
他们在颍州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在靠近颍州边界的地方找了一间客栈休息。
这间客栈没有辰州的那家酒楼好,但是也还凑合,季长醉在这间客栈里小睡了一个半时辰,被忽然响起的一声炮竹声惊醒,就再也不能入睡,坐在床上等着天亮了。
天蒙蒙亮起之后,季长醉便和云阑衫一起继续赶路了,他们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到了颍州与渊州的交界之处,发现那里居然陈列了十万铁甲,已经完全戒严了。
季长醉知道这十万军队是李义廷安排的,对云阑衫道:“道路似乎被封死了,你准备怎么过去?”
云阑衫思索了一会儿,笑道:“我们都到这里来了,这区区十万个废物,怎么能拦住我们的去路?”
“下马,跟我来!”
云阑衫极为利落地翻身下马,牵着马朝那着由十万人构成的防线走去了。
季长醉也下了马,跟在了云阑衫的身后。
云阑衫来到阵前,立即就被一队带甲兵士给截住了去路。
“站住!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一个兵士对着云阑衫和季长醉大喊,似乎有将他们驱赶出去的架势。
云阑衫并不急,对这队兵士款款笑道:“各位军爷,小女子和我家叔叔有急事要到渊州去,还请各位军爷通融通融。”
她的声音极为柔媚动听,听得这队兵士所有人的骨头都酥了。
带头的兵士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拔刀道:“没得通融!这里马上就会有一场大的战事要打,什么人都不能过去。”
“各位军爷,我们真的有急事,还请各位军爷能行个方便。”云阑衫媚笑着将那带头兵士的刀给送回了鞘,同时往他和其余的兵士手里都塞了一张十万两银子的汇票。
美色加上钱财,如果这队兵士还能够守住底线,那他们就不会只是小小的兵士了。
“看在你们是真的有急事的份上,我就让你们过去吧,但是下不为例啊!”
带头的兵士收好了汇票,让两个兵士脱下兵服给云阑衫和季长醉换上,又对其余的兵士道:“今天的事,你们谁都不能给我传出去了,要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我一定亲手拧断他的脑袋,知不知道!”
“知道!”
这队兵士一齐低声喊道,他们都收了云阑衫的银子,没有理由要把这消息给捅出去。
云阑衫和季长醉换好军服之后,放弃了那两匹马,在那带头兵士的掩护之下,很顺利地就出了颍州,来到了渊州地界。
到了渊州之后,两人都展开轻功赶路。
赶路时季长醉对云阑衫道:“想不到你不但很会杀人,而且原来还很会办事。”
云阑衫道:“钱可通神,只要有足够的钱,天下间很少有什么事情是钱办不到的。”
季长醉听了云阑衫说的这话,忽然问她道:“你的主子是不是沈秋山?”
云阑衫道:“不是,沈秋山虽然的确很有钱,但是还使唤不了我。主子所在的地方就快要到了,等到了之后,你就会知道主子是谁了。”
她一边与季长醉说话,一边以轻功赶路,速度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反而越奔越快,可见她的轻功之高,也是当世罕见的。
季长醉运起“游云掠影”,使出了八成功力,才可以勉强跟在她的身后,如果要在轻功上胜过她,那季长醉必须要使出全力才行。
云阑衫进了渊州之后,一直往龙渊的方向赶去。
等到快要到达龙渊的时候,季长醉见到龙源的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旌旗蔽空,铁甲映日,枪戟树立如林,战车横列如墙。
以季长醉的带兵经验,他知道这是至少要是七十多万人聚在一起,才能有的架势。
而普天之下,除了李义廷之外,只有一个人能坐拥如此之多的军队了。
“主子就在这大军之中,还请季大侠在此稍等一会儿,容我前去通报主子一声。”
云阑衫飞身朝位于大军中心处最雄伟壮观的一处军帐掠去,季长醉立在原地,遥望着大军的军容,只见远处林立着无数的大小营帐,各营帐中间都留有可供六马并行的马道,数不清的马匹都关在了百余处马栏里,觉得与颍州的那十万铁甲比起来,驻扎在龙渊的大军简直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么多兵马集结在一起,还能如此严整不乱,看来朝廷除了姚焕然之外,还是有其他名将的。”
季长醉由衷地感叹了一会儿,忽然见那最为宏伟的中军大帐出来了十几个人,这十几个骑上马之后,立即就有两条马队分列在那十几个人周围,朝着他所在的地方奔过来了。
待那两列马队和那十几个人骑马驱近之后,季长醉看清了策马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不由得就感到了一阵心烦意乱。
因为他看见的是他在脑中预想了多次,又多次都不肯相信的李熙尧的脸。
李熙尧骑的是一匹通体明黄的神骏,他驱马奔向季长醉,大声喊道:“兄弟,想死朕了!”
季长醉徐步上前,跪在地上,苦笑道:“草民季长醉,拜见皇上。”
李熙尧纵身下马,扶起季长醉,道:“兄弟快快请起,你我有金兰之谊,不必拘于君臣之礼。”
季长醉站了起来,看了李熙尧一眼,见他喜笑颜开,龙颜大悦,心中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热情,只感觉此时心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并肩王归来,尔等还不拜见?”
李熙尧右手拉着季长醉,左手一挥,两列马队和那十几个人就都同时下了马,单膝跪在地上,对季长醉行礼道:“我等拜见并肩王,并肩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季长醉看着这些跪在地上对他行礼的人,有些无奈地对李熙尧道:“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并肩王了,皇上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先不说这个,”李熙尧笑着拍了拍季长醉的肩膀,“兄弟你一路赶来,应该早就累了,朕带你进大帐里歇歇去。”
“左将军,扶并肩王上马。”
李熙尧对一名身着黑色甲胄的黄面大汉下了口谕,又对季长醉道:“兄弟,上马吧。”
那左将军将自己的骏马牵到了季长醉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道:“请并肩王上马!”
季长醉往左右看了看,无法拒绝,只得跨上了马背。
“回帐!”
李熙尧跃上马背,与季长醉并马而行,一同回了大帐。
大帐之中流彩铺金,镶珠嵌宝,豪华无比,辉煌灿烂。
李熙尧坐在宝座上,让季长醉坐在了他的右下首座。
季长醉入座之后,感觉全身都不怎么舒服,好像他坐的不是铺着豹皮的软凳,而是布满针刺的针毡一般。
这时大小将军和随行的一些官员都已经入了大帐,李熙尧大开宴席,大帐于是一时间堆满了美酒佳肴,真是酒如池,肉如山,极为奢靡。
季长醉看着堆满眼前的美酒佳肴,虽然他有差不多半天没有吃东西了,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提不起胃口来。
李熙尧见季长醉没有动筷子,敬了季长醉一杯酒,道:“兄弟,许久不见,朕敬你一杯!”
这杯酒季长醉无法推辞,只能举起酒杯饮下。
但是饮下这一杯酒之后,各位将军和官员也都向季长醉来敬酒了,季长醉亦然推辞不下,只能一一饮下。
酒至酣畅淋漓之处,李熙尧命一队舞姬来大帐中跳舞助兴。
这些舞姬原都是宫中的舞姬,无人敢有非分之想,只能静静地看着,同时一边看一边饮酒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