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忽地从黑暗中跃了出来,直扑椒香楼大门口。
门口两名女子没来得及惊叫一声便已被点住了穴道,两队甲胄鲜红的带刀军士,分从两边包抄过去,正是京城里的缇骑。
蓦有铿锵之声传来,那是甲士奔走时,身上的铁甲所发出的摩擦声。
椒香楼的屋顶上探出半个身影,一脸慌张的神色。眼前的情形登时将他吓了一跳,但见黑压压的甲士正从附近的巷道里涌出,目标正是椒香楼。
他便即将头缩了回去,从身后的瓦洞里滑入阁楼。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诡异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跟着他滑了下去。
里面黑乎乎的,没有点灯。
阁楼下面传来一个声音:“地鼠,外面怎么回事?”
他并未回话,而是猛然转身,聚气拔刀。
一道黑影伸出双掌,将半空中的刀刃夹住,跟着便一脚踢了过来。
他想要将刀抽回,却发现刀上传来一股奇寒彻骨之气,体内经脉登时为之一僵,此刻便是想要撒手而逃亦是不能。
来人正是刘宸,他早已摸了过来,正愁找不到入楼的最佳路径,这人的出现,无疑已帮了他一个大忙。
哗啦一声巨响,那人身中一脚,压碎了不少东西,挺都没挺一下便委顿在地。
刘宸深知这些人祸害极深,因此痛下杀手,丝毫没有留情。
下面登时传来一阵惊呼,有几人提着兵器往上边摸来。
刘宸耳听八方,纹丝不动,他正用心感应,试图找出那名最重要的敌人。
就在此时,椒香楼大堂内惊呼声一片,胆小的已吓得躲到了角落里。一名手提长剑的武将径直闯入,身后还跟了一大群带刀卫士。他往中间一站,高举一块令牌,大声道:“绣衣特使在此办案,无关人等原地待查,不得擅动,违令者与贼同罪。”
这名武将正是来歙,他伸手一招,身后的卫士已开始搜楼。
杜夫人一脸惊恐,颤声道:“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哀章忽地出现在了她眼前,笑道:“椒香楼窝藏凶犯,一会再与你算账。”
杜夫人哭道:“哀爷,我可没得罪你罢?你哪次过来我不是好酒好菜的招待着?”
“住口。”哀章一声呵斥,冷冷道,“识相的老实交待,这里藏了多少生人?”
杜夫人一脸茫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哀章道:“语蝶姑娘就是宫里那件凶案的重大嫌犯,这样说你明白了罢?”
杜夫人一听,登时吓得软坐于地,脸上已无血色。
忽然咔嚓一响,似乎是门柱之类的东西折断了,大家诧异之余,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从三楼的一间屋子摔出,跌落于大堂中,压碎了几席酒菜。
楼上传来连续的打斗声,又是几声巨响,两名汉子摔下楼来。
摔下来的三人口鼻溢血,当即毙命,是被人用内力震死的。
来歙手按剑柄,淡然道:“国将爷,一会我上去接应刘少侠,这里就交给你了。”
哀章看了一下周围那些吓得面无人色的众食客,心道:“拿下这些废物,一点用处也没有,正主在楼上,我可不能错过这个立功的好机会。”
他当下哂道:“怎能让来绣衣独自冒险,兄弟我舍命相陪。”
蓦地一声怒喝传入耳中,有如霹雳当空,紧接着便有两道极快的身影,从三楼破墙而出,在大堂上空拆了数招,那极强的劲气令普通人睁不开眼。
刘宸飘然落于一处损坏的栏杆边上,脸露微笑,淡淡道:“你这个老魔王,终于让我给揪出来了,今晚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那边有一蒙面之人,高冠锦袍,作王侯打扮,负手立于走道之上,朝刘宸道:“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你三番两次的多管闲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哩!”
刘宸道:“那好得很,咱们今晚做个了断,至死方休。”
那人道:“我们之间有这么深的恩怨吗?”
刘宸冷哼道:“直觉告诉我,我在几年前所经历的种种磨难都与你有关。况且,就凭你在京城所犯下的种种恶行,我刘昭凌便绝不容你。”
“什么……你就是刘昭凌?”那人眼中闪过一阵复杂的神色,忽又仰天长笑,似乎在掩盖什么,良久才道,“小娃娃,你在巴蜀,可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啊,就你这种一天到晚都管别人闲事的人,竟能活到现在,倒真是个奇迹。”
刘宸笑道:“老天爷不让我死啊。你这种歹人未绝,我岂敢撒手而去?”
那人又是一阵狂笑:“你这小娃娃十分有趣,很合老夫胃口,尤其是你刚才送给我的那个‘老魔王’绰号,我老人家很是喜欢,这便收下了。”
堂中各人无不惊奇,此二人刚才还在生死相搏,怎么这会象在聊家常一样?
来歙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二人在使用攻心之术,试图从言语上寻找一个侵入对方心灵的缺口,在气势上压倒对手,在精神上摧残对手。
像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之争,精气神相互交缠,只要一方稍有破碇可寻,对方的攻击在气机牵动下将如江海怒澜一般,破开所有堤防,直至淹没一切。
刘宸忽地叹道:“难道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那人悠然道:“有点奇怪,可是老夫不想知道。”
刘宸道:“为什么?”
那人的目光移往楼下,微笑道:“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即将成为一个死人,死人的秘密老夫可不想知道,太不吉利了,你还是带到棺材里去罢。”
刘宸并未被他激怒,淡淡道:“可我偏偏要告诉你,让你沾点晦气。”
那人哑然失笑道:“你这人越来越不识趣了,真后悔当年没有杀了你。”
刘宸道:“你是指在江陵府的那一次?”
那人警觉地道:“你小子想套老夫的话?”
刘宸道:“你对我而言并无太多的秘密。我看你也别在这里胡吹大气了,在江陵府的那次,你根本杀不了我,以你的个性,若是能够杀我,还会让我走吗?”
那人不说话了,刘宸哂道:“被我说中了罢,是不是有些难过?”
那人叹道:“老夫明白了。我当年发出气息将你吓走,你今晚正是利用对气机的感应猜出了我的存在,小娃娃心机不浅啊。”
刘宸道:“看来你并不笨。”
那人目中光芒大盛:“看来真的留你不得。”
刘宸道:“那你介不介意我这个临死之人再问几个问题?”
那人道:“你问罢,我老人家对临死之人,向来比较仁慈。”
刘宸道:“江陵府的案子,是你做的罢?”
那人仰天一笑:“那是自然,除了我老人家,还有谁能让人死得那么稀奇古怪?不止江陵府,就连巴蜀的那几起案子,都是我做的。”
刘宸压住心中的愤怒,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人道:“我老人家做事,向来只凭一己之好,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来歙一声怒喝:“好一个狂妄之徒,简直丧心病狂,今晚你的死期到了。”
那人轻蔑一笑:“来歙,就你们那几块料,根本不在老夫眼内。”
刘宸道:“瞧你口气,似乎底气很足啊,你凭什么?”
那人也不答话,只轻轻拍了拍掌,三楼的走道里便即走出四人,各提着兵刃,押了两名衣冠不整的人出来,便如对待犯人一般。
刘宸心中一惊,这四人当中,随便一人都是一流高手,这老头子手下竟无弱兵。
那人似乎心情极佳,笑道:“带到这边来,让楼下两位好好瞧瞧。”
哀章抬头一望,失声道:“董兄,景兄……你们二位怎会在这里?”
一人叹道:“哀兄,你刚才不也来了嘛……我与景兄本想出来图个快活的,没想到遇上了这群恶人,真是岂有此理。”
押着他的一人冷笑道:“可怜你们两头朝廷养的笨猪,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啊?邀请你们过来的人,正是我家主公。”
另一人登时哭丧着脸嚷道:“好啊,你们这群王八蛋,原来事先就给爷爷们下了套。哀爷,救救我们啊……这些畜生……哎哟……”
忽地两声脆响,这人脸上挨了两巴掌,只痛得哇哇大叫。
打他的那人轻蔑地道:“要不然呢?你还真以为有人看得起你们这种猪脑子,白请你们到这种地方快活?真是蠢得可以。”
那蒙面人指着二人道:“老夫略施小计就将你们骗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瞧瞧你们这德行,平日里不知多么风光,但在老夫跟前,还不是跟狗一样?哈哈……”
哀章道:“老匹夫,你想怎样?想用他们换你的狗命?做梦!”
那人冷哼道:“年轻人,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老夫早就说过,你们这些人,根本不在老夫眼内。”说话间他手掌微抬,轻轻一送。
哀章只觉一股劲风忽地袭面而来,事先毫无征兆,他吓出一身冷汗,急忙闪身避开,但听一声闷响,原本在他身后的一名卫士应声倒地,竟被劲气击毙了。
来歙心中一凛:“此人的武功似乎又有精进。”
那人露了这一手,堂中众卫士无不倒抽一口凉气,一种死亡的阴影已挥之不去。
来歙见状大喝道:“大家不要怕,他越是胡吹大气,越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恐慌。若是他真像自己说的那么厉害,还用找两个人质吗?”
这话说得在理,众卫士又回复了一点士气。
那人不屑道:“这叫有备无患。”
来歙道:“我看是无耻下流,你已到穷途末路了。”
那人淡淡道:“是么?一会手底下见个真章,看看是谁在说大话。”
哀章刚才躲得狼狈,大失了面子,当下色厉内荏地道:“我这会就要你好看,有种的你下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那人冷笑道:“懒得跟你们这群废物多费口舌,这里也就这小娃娃能入老夫的眼,真是一块不错的试剑石啊。”
刘宸失笑道:“我已不止一次的被人当作试剑石了,可结果呢?剑损了好几把,石头依然完好无损,你确定要沾这晦气吗?”
那人一阵大笑:“我老人家的威仪岂是他人可比?今次要问你敢不敢才对。”
刘宸凛然道:“有何不敢?你想怎样不妨直说。”
那人昂首道:“够爽快,那老夫就不绕弯子了。让这些人统统退后,你我二人在此公平一战,如何?你若是怕了,就当我没说。”
刘宸哂道:“你不用激我,单凭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便绝无推辞之理。”
那人仰天一笑:“很好。”
刘宸目光移往楼下:“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用什么说服他们呢?”
那人朝下面道:“你们听好了,只要我一声令下,此二人的小命就没了。堂堂朝廷重臣,若是死在了这种地方,住在深宫里的那位,肯定脸色难看得很呐,哈哈……”
这句话可抓住了哀章的痛脚,他深知当今陛下是位极要面子的人,一个不高兴就会罢了别人的官职。若是没人提醒也就罢了,这会敌人都事先把话说明了,若自己还是一意孤行,事后肯定会被陛下问责。他一时左右为难,求助的目光往来歙瞧去。
来歙略一沉思,心道敌人会不会有什么阴谋?难道真的就是比武这么简单?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想清楚了没有?真是一群废物,这点胆量都没有!”
哀章道:“若是我们答应了你的要求,你就放人?”
那人意气风发地道:“实话告诉你们罢,老夫本以为京城里高手如云,所以抓了两个人质以备不时之需,当我看到你们这几个饭桶的时候,真是大为失望,哈哈……既如此,人质已是多余,只要你们满足了我的要求,我便也送你们一个人情。”
他想拿刘宸当试剑石,刘宸又何尝不想拿他当试剑石?自从伤愈之后,刘宸尚不清楚自己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境界,他也很想试一试自己的身手。
刘宸道:“来绣衣,哀国将,你二人替我压阵,我也很想会一会这老魔王。”
来歙一时想不透敌人的用意,既然刘宸这么说,先摸一摸敌人的底细也成,总好过在这里僵持着,他便朝哀章点了点头。
见刘宸和来歙都同意了,他哀章自然没什么顾虑,当下道:“好,大家散开。”
众卫士都撤到大堂外围之后,那人果真没有失言,下令将人质放了。
刘宸隐约觉得,对方似乎是想拖延时间,因为他们并没有急着出手。但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耽搁得越久风险越大,应该趁早突围才是啊。
那人似乎看出了刘宸的心思,当下哈哈一笑:“你们斗不过老夫的,今晚注定又是白忙活一场。我不妨告诉你们,值守城门的将士里边有我的人。”
这确实是一个很坏的消息,椒香楼地处人杂市繁之地,不利于陈兵列阵,以眼前此人的实力,要从这里突围出去并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他还带了不少高手。
若是某个城门再出了问题,今晚的缉凶行动还真有可能前功尽弃。
刘宸心头剧震,心神失守。这正是那人想要的结果。
正知糟糕透顶之际,那人已变成几道虚实难辨的人影,扑了过来。
敌人放出此言,对来歙等人来说,何尝不是晴空一个霹雳?这京城可有十二道城门,哪一道才是有问题的呢?或者根本不止一道?这想想都让人头疼。
这无疑是敌人的一个攻心之计!但偏偏又让人没法不信。
来歙略一沉思,果断地道:“哀国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城门那的事你抓紧去办,这里交给我便是。”
哀章见识了蒙面人刚才那一掌,也有些后怕,心道万一在这里留不住对方,而城门那边又出了事,陛下那里势必无法交差。
他想清楚利害之后,急道:“既如此,我先走了。”
刘宸双掌疾出,如封似闭,他本想仗着奇妙的碎影步法与之周旋,但自从对方出招的一刹那,他便感觉到了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自己紧紧攥住了。
他立刻陷入了被动挨揍的局面,感觉整个人被封锁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正经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狂风巨浪,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落败身亡。
高手相斗,胜败只是一念之差,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他在一开始便心神失守,被对方趁虚而入,可以说是败局已定,但自从他得到天道真人指点,领悟了天玄录里面的功法奥秘之后,道心已然超群于当世,只是道法尚欠火候而已。
如此生死关头,他玄功全力运转,心神进入古井不波的通明境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登时蔓延全身,刚才的种种幻觉渐渐淡去。
他终于摆脱了被对方施诸于身的无形枷锁,精神状态达到了巅峰,再不受外间任何事物的影响,一招一式皆随气机出击。
刚才那短短几招之间的功夫,他无疑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那恐怖的无形枷锁其实是一种精气神的妙用,只有武道达到一定的境界,方能懂得其法门。
好在他刘宸机缘巧合之下,本就变成了一个修为极高的异类,精神力强大得令人难以想象,就连天道真人都无法估量。
蒙面人双目圆瞪,有些难以置信,他万万没想到刘宸这么快就扳平了劣势。
刘宸忽地双足一弹,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矢般朝对方直射而去。但见他左手在前,划一个圈,右手在后,如神龙摆尾。
随着一声嘶鸣,堂中的空气为之一寒,一道白色的气雾由刘宸的右掌,循着一个奇怪的轨迹往那蒙面人击去。
这一掌正是由那招『雪飘万里』演化而来,他如今施展起来,已非同日而论,多了几分灵动不说,就连威力也已到了凝气成霜的程度,掌劲何其惊人!
那人全速飞退,一双金黄的手掌在胸前拨弄,于空中布下了一道道无形的气漩。
刘宸循着对方遁走的路线穷追不舍,掌上的真气吐而不发,好似擎着一把白雾状的龙形兵刃,将前方的气漩一一破去,撞击有声,端的是气势如虹。
“好……好……好……”堂中的众卫士不由发出了一阵阵喝彩,大家见己方一人竟有如此能耐,无不士气大振。
此时,二人的气机已紧紧地互锁在一起,谁也没法摆脱了谁。
就在刘宸的掌力快要击中那人的时候,气场倏地消失,对方凌空一个急旋,翻往他头顶上空,动作快如鬼魅。
能将真气在刹那间收敛殆尽,当真匪夷所思,对方的武功确有一些独辟蹊径之妙,刘宸毫无准备之下,登时一掌击空。
上方忽有一个强大的真气漩涡压了下来,而那人却已到了他身后丈许的位置。
若是换了别人,遇到如此奇怪的现象,恐怕会不知所措,但他刘宸已是乍窥了天道奥秘之人,他对武道的理解,可谓至深至明,因此一下就看出了此招的虚实。
敌人虽然远在他身后,但却用一种微妙的手法,将气场的核心腾挪到他的头顶,这就好比操控着一把由真气组成的无形兵刃,若是他不明就里的去攻击身后的敌人,这把无形的兵刃一定会先一步要了他的小命。最明智的办法,就是直击气场的核心。
如此气场定与精气神相连,一旦击中气场,这与直接击中敌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见他脸露微笑,转身一拳往上空轰去,任由身前的空门留给对方。
那人脸露讶然之色,疾往右边闪去,气场随之消失。
刘宸早料到对方会变招,因此那一拳并未用老,当他感应到气场变化的时候,旋即变拳为掌横扫而出,方位认得极准。
那人堪堪避过这一掌,心中无不震骇,他知道了刘宸的高明之后,当下再不敢玩气场消失的花样。面对刘宸这样的强劲对手,当真气收敛的刹那,便给了人家可趁之机,只刚才那两下,他已被刘宸抢攻奏效,占了先机。
刘宸能有如此高明的判断与感应能力,还要归功于天玄录功法,在没有参悟这门玄功之前,他空有一身极高的修为,却不懂得其使用法门,有如暴殄天物。
劲气交击,两人在空中对了几掌,错身而过。
斗到现在,刘宸已察觉到对方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当下也不着急,招招稳打稳扎。
那人忽地大喝一声,猛然拉开了与刘宸之间的距离,左掌横于胸前,右掌藏于身后,恰如太极之状。刘宸略一诧异,身前已是金光如幕。
来歙失声惊呼道:“小心他的罡气。”
刘宸道声“风雪漫天”,双手往虚空中一按,周身登时白气笼罩,游走如龙,大堂上空飘飘洒洒的落下片片白色。
“天呐……是雪花……”一名卫士惊呼出声。
空中发出一连串闷雷般的响声,两道身影纵来跃去,掌出如山,狂乱的劲气将周围的门窗卷得吱呀直响。
那人再次大喝一声,整个人竟染上一层金色,似乎身形都变大了。刘宸举掌遥击,真气所及恰似撞上了铜墙铁壁,竟奈何不了对方。
金光愈强,形圆似鼎,带着一阵厉啸,卷起飙然劲风,往刘宸当头罩了下去。
这是什么功夫?当真邪门得紧。
气机牵引之下,刘宸根本避无可避,他举起双掌往上迎去,正是那招『双龙吐珠』。令他惊奇的是,上头似有万钧之力,压得他直往下坠去。
局外之人瞧去,此时的情形令人咋舌。但见半空中有一名鬓发飞舞,衣带飘扬的年轻人正双手擎天,在一片金光笼罩之下御空而来,恍如仙人降临一般。
轰然一声巨响,刘宸双足踏实,陷地半尺。
金光兀自没有散去,其内忽地生出一股吸力,似乎要将刘宸卷纳进去,绞个粉碎。
刘宸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此功不但强悍绝伦,且凶狠毒辣,值此紧要关头,他也不能藏私了,当下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但见他忽然身形一沉,脚下游动,双足划过的痕迹恰是一个清晰的太极图案。
“开!”随着一声暴喝,他左掌上拂,右手剑指上戳。
阴阳相激,滋滋有声,当空似有乐声传来,闻之沁人心脾,蓦地轰然一响,竟有电闪雷鸣之声势,令人目眩神迷,那浩瀚的气浪只震得数丈开外的卫士们几乎站立不稳。
金光终于消去,那人拖着两只破碎的长袖,借势往上遁去。
经刚才那一下,双方各受了一点轻微的内伤,谁都没有讨到好处。
刘宸冲天而起,扶摇直上,追着那人的身影隔空击了几掌。
那人反手挥出一道道金幕,挡住刘宸的掌力,口中道:“小娃娃,你刚才那一招叫什么名堂?竟能与老夫的独门绝技一较长短,当真不可思议。”
刘宸道:“便是「云韶天开」,是我自创的招式,有小天开和大云韶之别。”
那人大笑一声:“刚才的应该是大云韶罢?”
刘宸道:“不错。胜负未分,前辈就要走了吗?”
那人去速更快,一足踏上三楼,便即往上方的屋顶轰了一掌:“来日方长,你又何必猴急?老夫今次有要事在身,先失陪了。”
哗啦一声,屋顶破了一个大洞。
刘宸眼见那人就要遁走,当下双掌一提,使一招『霸龙引玉』,口中道:“我正到了兴头上,还请前辈留下来再玩几手。”
那人周身现出一层金光,他竟任由刘宸的掌力击来,口中道了声“多谢”便从屋顶的破洞钻了出去。刘宸的掌力与金光一触,便知不妙,因为他有一种无从着力的感觉,对方的护体金光竟有卸力的妙用。
如此一来,他这雄浑的掌力伤不了对方,正好给对方稍一借力,轻松上了屋顶。
来歙瞧得口瞪目呆,那日在皇城内,对方就是用这护体金光卸开箭矢,不料今日连刘宸使出的掌力都能卸开,也算是神乎其技了。
那人应付了刘宸这一掌之后,金光便即敛消,看来这伎俩虽然厉害,不过很费真气,只能关键时刻用用。即便如此,这也是一门傍身神技。
敌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朝廷的估算,今晚能否留住对方,看来真是未知之数。
刘宸大怒,一掌掀开屋顶,也钻了上去,刚探出半个身子,却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那人并未逃跑,而是在几丈开外蓄势待发的等着他刘宸上去,这会正脸露诡笑,势如猛虎般扑了过来。
还好他多了个心眼,上来的时候已暗将两股真气分聚两掌之内,若遇突发情况,一招小天开足以应付场面。
就在他将要出掌的时候,心中忽觉不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眼见那人已到了一丈开外,他毅然放弃了使用小天开的想法,而决定跟着感觉走,右掌内的地龙真气螺旋拍出,形成一个气盾,左掌内的天龙真气则聚而不发。
他这么做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自从修习天玄录之后,脑中时常会有一些异乎寻常的感应,每次都很灵验。把赌注押在天玄录上面,他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气盾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冲击之力,那蒙面人正用一双金黄色的手掌,发出连绵不绝的掌力,他每击一掌,刘宸的胸口便如被重锤击中一下。
就在这最要命的时刻,身后传来细微的异响,正分从两个方位急速靠近。对方步法极轻,踩在屋瓦上几乎没有声音,若不是刘宸这样的高手,绝难发现对方。
刘宸心道好险,若是自己刚才朝蒙面人全力一击,此刻定然难以兼顾其他情况,如此一来形势危矣。看来相信感觉是对的,天玄录果然玄妙无比。
即便如此,单凭五成天龙真气是否能够应付身后的两人,他也心中没底。
他突然使个千斤坠的功夫,整个人急速往下沉去,右掌内真气一引,将蒙面人的掌力带偏少许,左手弹出两道指风,分射身后偷袭的两人。
敌人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对方万万没有想到,刘宸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先发制人,抢占些许主动,当真难以置信。
屋顶轰然塌陷,上空洒下一大片碎瓦尘土,一道熟悉的人影头下脚上的凌空而至,与刘宸的右掌接实,正是先前那蒙面人。
与此同时,一道素绫从天而降,往刘宸胸口缠绕而至,另有一人正从他后方上空悄无声息地扑了下来,目中尽是杀气。
来歙瞧得睚眦欲裂,没想到蒙面人竟如此卑鄙,预先在屋顶埋伏了两人,暗施偷袭。他这时才明白,对方不惜将人质释放,也要单独约斗刘宸的真正意图。
他此时离得太远,相救已是不及,心中的悔恨及愤怒实在难以言喻。
刘宸初步判断,偷袭自己的两人,当以身后那人为强,因为对方散发出来的杀气已说明了一切,素绫的主人尚未现身,单从素绫上的力道来看,较另一人逊了一筹。
素绫虽然对刘宸的威胁不大,但足以起到干扰作用,端头的短剑也不是闹着玩的。
还好他刚才抢先攻了两指,令偷袭他的那二人慢了半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然踢起一片落下的碎瓦,射往后方上空,左手一掌切落,发出的掌力准确无误地击在短剑的锋刃上。这两下出击,可谓动作迅捷,一气呵成。
头顶罡风愈盛,压力愈强,蒙面人正不断提聚功力,刘宸苦笑一下,唯有聚起余力,左掌上封,叠在右掌之上,与那蒙面人的掌力相抗。
随着一声闷哼,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落地时跌了数步,险些站立不稳。由于分神对付另外两人,他自然无法接下蒙面人那全力一掌,被对方的真气震伤了脏腑。
来歙一把将他扶住,闪身挡在他面前,目光死死盯着上空的敌人,似要喷出火来。
刘宸一言不发,迅速吞下一颗浑天紫金丹,便开始运气打坐。
众卫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往大堂中央聚拢,将敌人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