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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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山谷中有些许雾霭,虫鸣声音歇止周遭一片安静,偶尔清风刮过,安宁凉爽。

  茅草屋中,任平生坐在椅子上想事情,不知何时爬在桌子上睡了过去,阳光透过屋门照耀进来,悄悄爬上少年黝黑脸颊。

  阳光照到眼睛时,任平生揉揉眼站迷迷糊糊地站起伸了个懒腰,才猛然惊醒这已经不是在雨桑镇了。

  任平生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不记得忘记昨夜是咋睡着的。微微清醒后立刻快步走到卧房,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孩面色已经恢复红润,呼吸也很顺畅,才稍稍舒了口气。

  可他在茅草屋中左看右看,却不见了那个老者乔木的身影,记得他只是说先退下,并没有说要退到什么地方。

  看到桌面上放着一块木炭似的的东西,只能隐约想起昨夜乔木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当时大战结束不久,又一门心思的想事情,所以当时并未注意。这时拿起这块“木炭”只觉很奇怪,这东西表面很粗糙,还布满隐隐树根般的纹理,触手时有丝丝凉意,分量也比木炭重了许多。

  任平生手中捏着“木炭”坐在门槛上发呆,想着乔木啥时候能够回来,这个老头似乎懂得很多,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问,比如怎么走出大山、怎么修行、昨天的大战又是怎么回事……

  少年坐在门槛,忽然噌的一下站起,刚刚才发现门前的桑树不见了踪影,那株桑树并不是普通的树木,乔木可以栖身其中,甚至还能“活”过来打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

  少年挠挠头迈步走到桑树原本存在的位置蹲下来,面前苍迈的桑树不复存在,却有一株三拃高的树苗,树苗幼嫩长着四片嫩绿叶子。

  任平生手指扶过树叶,这个树叶的颜色与普通树木树叶并不相同,它翠绿中微带晶莹像是翡翠。

  少年有股直觉,这株看似脆弱的树木就是乔木。

  见过了昨夜乔木神奇的手段,也听了乔木口中这座存在“神仙”的世界,更经历过匪夷所思走出的雨桑镇方法,少年对这个世界已经见怪不怪,能够接受光怪陆离的事情,回想昨夜乔木告退,当时并未在意,只是以为他暂时离开屋子而已,现在想来他当时确认自己不再追究之时已经离去,不是短暂的告辞。

  任平生站起身,回到屋内舀了一票水,浇在树苗根部,这一次遇到乔木可谓九死一生,这其中的“一生”还是莫名其妙闯出来的,虽然当时都想着要弄死对方,可事情过后再回头想一想除了生死之战外,其他的收获也有很多。

  尤其是当时明明已经发现乔木的出现透着蹊跷,却还依然到了他的地盘之内,如果当时再小心一些谨慎一些不那么自大,认为对方只是一个老头自己足够可以应付,也许就可以省去许多麻烦,这一次算是乔木给自己上了一课。

  事事一过,各为生存而已,无关仇怨,浇上瓢水也算尽了份心。

  至于以后如何,呵……天地如此广阔,今生能否再见尚未可知……

  任平生浇完了水,不一会后山中雾霭也已散尽,阳光尽情洒下,依旧是一个晴朗舒爽的早晨。

  正在走向厨房的少年向屋角撇了一眼,那儿一阵“咔哧咔哧”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目光看去是那头牛犊子正在进食,吃的却不是草料,而是树根一样的东西,少年纳闷这头小牛崽子啥时候换了口味,不过似乎天生与这头青牛八字不合,少年也就没有多管,反正就算管了它也不会听。

  厨房里万幸还有乔木还剩下些吃食,也并不着急赶路,任平生便在此地多住了一天,等到唐圆完全恢复才重新上路。

  任平生三十六步走桩练的越发勤快,赶路闲暇时也走上几步,不过还是依着卓先生的话没有追求速度开始第六步走桩,而是巩固前面五步,反复练习。越走越是觉得这个步桩很神奇,尤其第五步走完之后,总觉得肚子那儿暖洋洋的,似乎有小小的火球落在其中。

  唐圆年龄太小,总归是孩子心性,很快就忘记了昨日里凶险经历,依旧天真烂漫,带着青牛一路上蹦蹦跳跳,少年笑着看着,原本枯燥的山路竟像出外郊游一般说说笑笑,有趣许多。

  外界的大山与雨桑镇的大山一样,总是连绵不绝的,刚翻过了一座山头,又看见另一座山头,总算任平生常年在山中“刨食”积攒了不少经验,一路上尚能应对。

  夜晚时照例在山中休息,今早天还没亮就开始下雨,山里的山路晴日尚且可行,一旦沾了雨水便湿滑泥泞,鞋底总是被湿泥包裹,又重又滑行走艰难。

  任平生倒还能够坚持,青牛完全无碍,撒着欢的跑来跑去,女孩走的辛苦,可没有抱怨。

  在一处有树林的地方停了下来,任平生上下打量了一下,头顶树叶茂密并且叶片很大,可以挡掉不少雨水,唐圆正埋头赶路,见少年停下便气喘吁吁地问道:“任平生,咋不走了?”

  任平生笑笑,雨天道路泥泞难行,自己都累的够呛,哪而能看不出小姑娘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歇一会再走。”

  唐圆仰脸一笑,抹了一把额头雨水,手按剑柄道:“任平生,我还可以走的。”

  女孩在雨桑镇是富家千金,母亲疼爱,爷爷更是宠的厉害,家里吃穿都有下人伺候,这样家境养出来的孩子何曾尝过半分生存艰辛。

  可这个女孩偏偏与众不同,总喜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不惜钻洞翻墙,又有些争强好胜的小脾气,为了一个闹着玩似的“天下第一帮”帮主的名头敢一个人进山。她还要练成剑仙,很厉害很厉害那种,虽然她的“砍草剑法”只是胡乱劈砍全无章法,可她竟然可以坚持每天至少练习一次,这点勇敢和坚持很难得。

  她也明白任平生是怕自己坚持不住才要停下休息,她也确实已经快要迈不动双腿了,可她不想拖他的后腿,更不能让他小瞧了呢,以后见了那个“剑仙姐姐”还要告诉她自己曾与任平生一起走了最长的路。

  任平生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扯去细枝和树叶,用它刮去女孩鞋子上的泥巴,又道:“不着急,这个鞋子不适合走雨路,我想想办法。”

  唐圆点点头,又坚持夺过树枝,学着少年的样子帮他刮去鞋底泥巴,仰着脸说道:“做草鞋?”

  “你咋知道?”任平生微微诧异,自己确实是有这个想法,昨日就开始收集材料在做准备了。

  唐圆抱着双臂,咯咯直笑地说:“昨天就看见你在树林穿来穿去拔野草,咱又不缺引火的料子。咋,不是做鞋子,你拿来吃?”

  任平生道:“我可以喂小青啊!”

  正在撒欢的青牛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忽地停了下来,牛鼻子呼哧呼哧喷气,瞪着牛眼直勾勾的盯着任平生,似乎很不开心。任平生嘿嘿一笑,这个名字是他决定的,可不光唐圆看不上,就连青牛也很有意见似的。

  唐圆直到今天才妥协,没法子,自己想不出啥好名字,任平生又喜欢这么叫,那还能咋办。

  “可小青从来不吃这些的啊!”唐圆拍拍青牛后背,无言安慰它认了不能说话的命吧。

  “也是!”任平生挠挠头,这头青牛口味独特的很,吃些果子啥的还算正常,可是那天在乔木家时看到它嚼着一推树根,吃的老香了,却唯独不吃青草之类的草料。

  任平生在树冠下找了一处相对干燥些的地方,让唐圆先休息,自己则从背后竹篓里掏出那些收集了一天的野草,

  只需要编两双简单的草鞋,工序并不反锁,只需要一些草茎作为原料,在弄上一根发叉的树枝当做工具也就足够了。

  少年幼年时父母已经不在,家中生活潦倒,买不起鞋子,那些富贵人家穿的靴子就更不用想了,平日里草鞋也都是亲手编织,虽然近几年没有做了,可手艺还在。

  草鞋简陋,用料普通,可若雨天进山时,草鞋却比布鞋好用的多,穿在脚上轻便不说,更不会打滑,也不会沾上那么多的湿泥。

  任平生捋着一缕缕野草,双手不停来回穿梭,草鞋的样子很快出来,唐圆托着腮一会看看少年灵活的双手,一会看看他认真的表情,他做起草鞋很熟练,甚至不用眼睛去看就知道下面一缕野草应该穿在哪里。

  唐圆忽地有些难过,任平生才十三岁诶,可做这些事情为什么那么熟练,熟练的让人心疼。

  任平生反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一边编着草鞋,一会又给女孩讲着关于草鞋的故事,当然这些故事也都是从自家大叔哪儿听来的。

  唐圆看的仔细,听的认真,尤其少年说的关于草鞋别称让她大有兴趣,连忙问道:“任平生,草鞋为啥又叫‘不借’啊?”

  任平生从竹篓捋出一缕草茎,唐圆帮着把它揉成一股,少年才笑着说:“我也这么问的,大叔说书上有记载‘不借,草履也,人人均有,不待假借,故名不借’,我觉得挺有道理,草鞋又不值钱,哪儿能有借草鞋穿的哩。”

  唐圆眨巴着眼睛,听着少年说着草鞋和卓先生的故事,发觉这个没有进过一天学堂的少年,比那些家里请了西席先生富家弟子强太多,他会读书、会造竹剑、会做簪子,还会编草鞋讲故事,总之就是很厉害。

  他当然很厉害,因为他是任平生诶,压不弯揉不烂的任平生,和他在一起总会觉得很舒服,小姑娘心里偷偷想着小心事,想着学堂先生说过的句话: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又有:心如花木,向阳而生。

  不到半晌,两双一大一小的草鞋已经完工,唐圆抱着任平生递来的草鞋偷偷傻笑,这个时任平生送的,他送过一柄竹剑又送了一双草鞋,比那个“剑仙姐姐”多了一样诶。

  换上了草鞋,小姑娘蹦蹦跳跳,又怕草鞋弄脏赶紧有用袖口擦了擦。

  任平生哈哈大笑:“鞋子就是踩泥巴的,还擦它干啥。”

  唐圆笑笑,没有搭理。

  编两双草鞋的功夫时辰已经近中午,任平生找了些干燥点的木材点了堆火,打算干脆在此用过午饭再走。

  雨水不大,但也不算小,头顶树叶被雨滴砸的啪啪作响。

  少年刚刚升起火,远处三道人影正在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辛苦。

  任平生眉头皱着,那三人来的方向正是自己所在之处,有了先前乔木事件的教训,不得不小心谨慎些。把唐圆挡在身后,摸摸怀中的短剑,继续着手中的事。

  等到三人走得进了,才看到对方是三个男人,两个中年人一个青年人,这三人都是灰色粗布衣衫,没穿蓑衣一身湿漉漉的。

  三人也停在了树冠之下,对视一眼后中间的中年人带着憨厚的笑道:“小兄弟,能不能借个火烤烤衣服?”

  任平生抬头,这三人穿着很普通,短褂长裤,手臂粗壮似是庄稼把式,便点点头道:“三位请便。”

  三人本想脱去短褂,可看到少年身后还有一个女孩便又作罢,只是就着火堆随便拧了一下衣服,又掏出些干粮递给少年道:“小兄弟你们还没用饭吧,要不一起吃点?”

  任平生第一次行走江湖,虽然没啥经验,可经历过乔木的事情后也略微懂得了一些事情,大叔教过交浅切勿言深,乔木教会了他逢人做事要谨慎,自然也就知道了外人之食,切勿轻易入口,更何况少年原本也就不是好占便宜的人,便推辞道:“谢过大叔了,我们也带了些干粮,够吃了。”

  中年人也不客气,收回干粮三人分了一下,哈哈大笑道:“看不出来,小兄弟年龄不大,江湖经验倒很丰富。”

  任平生笑了笑,没有答话,两个中年人似乎也不是多话之人,便默默吃着干粮,也不再言语,唯独那个年轻一些的男人不住打量着任平生,任平生感觉到他的目光也对他多看了两眼,这个男人大约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不似两个中年人那么黝黑,眼神也不似那两个中年人一般憨厚,而是有些凌厉,有一股子寒冷的杀气,那人接触到少年目光也就咧嘴笑了笑,眼中的凌厉光芒却丝毫不加掩饰。

  “我叫江沅,乘舲船余上沅兮的沅,你呢?”年轻人蹲着挪到任平生跟进,主动搭话,显得十分活波。

  “任平生。”少年蹲着没动,依然护在唐圆身前,手中拿着树枝上面串了一个馒头,正烤的金黄。

  江沅砸吧着嘴,眼睛微微看向上方,似乎想着什么事情,轻松念着:“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江沅念罢又摇摇头,叹息道:“名字不好,不太吉利。”

  这首诗前半部分还好,只是说故人入梦,后半句在他特意的解释下变的有些不一样的意义,尤其最后一句“路远不可测”明明在说“路途遥远,生与死难以估计”。

  任平生微微笑了笑,并未在意江沅要表达的意思,随意道:“男儿烈,平生肝胆因人常热,我觉得还行!”

  江沅蹲着咬了一口干粮,点点头道:“嗨,别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意思,看来我们这些粗人书读的就是太少了。”

  “不过,我还有机会可以读读书,虽然我不太喜欢。至于你,好像是没有机会了哦!”江沅吃完干粮,大咧咧地蹲在火堆前,斜眼看着少年,轻飘飘的说道。

  任平生把树枝上叉着的馒头拿了下来,吹了几口气交给身后的女孩,女孩脸色紧张,小手按住剑柄并没有接馒头,眼中满是焦急。

  少年掰开她的手,把热乎乎的馒头塞到他的手中,笑着说:“别怕,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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