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两个人虽然没有坐到一起去,但坐的并不远,很明显低头吃面的谷清初也早已知道白云碧来了,不过他依旧不想抬头,更加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小梅子呢?她还好么?”
终于,白云碧开始忍不住了,但却只能先问问小梅子。
谷清初没有抬头:“她很好!”
白云碧没有话说了,他第一次感觉到和一个人说话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但好在谷清初却接下去开口道:“你一直跟着我是想叫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吗?”
白云碧笑了笑道:“我并没有救过你,我只是恰巧经过而已,而且赶她走的也不是我,毕竟就算是我也不能将你从那样的剑下救出来的。”
谷清初不笑,冷哼一声道:“你觉得你很聪明?”
白云碧喝了一碗酒道:“但至少不会很笨。”
“所以你觉得我就是那样的人?你很好奇我为什么做下那样的事?你天生就是这么好奇的一个人?”
谷清初突然说了很多,虽然他的语气还是很不好,但至少他话里好像还有别的意思。
这一刻,白云碧的眼睛也突然变的明亮了起来,他知道谷清初好像愿意说话了。
他会说什么呢?
白云碧没有随意的去插嘴,他也庆幸多嘴的袁大小姐还在吹雪楼上赏着雨。
现在他也低头拿起了酒碗,他尽量不去看谷清初,他在等他说话,就算是发泄也行,咆哮也行。
但谷清初却并没有说什么,他已经抬起了头,并冷冷的扭了过去。
顺着他同样冷冷的目光看过去,街道的那一边早已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从马嘴里呼出的白沫来看,这一人一马应该是赶了不少路。
马是一匹好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有耳朵时不时的扇两下。
人却不知道是什么人,马背上的人披着一件厚厚的簑衣,蓑衣极大,将他头脸和上半身都遮的严严实实。
这一人一马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他为什么来这里?他为什么在这里停下?
现在不仅是白云碧知道这人来者不善,而且谷清初的一只手也悄悄的摸上了剑柄。
许久之后,马上的人动了,他慢慢的扭过身,慢慢的下了马。
接着他将头上的毡帽也给拿了下来。
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不过虽然他年纪已经不小但人却还很精神,方方正正的脸,苍髯的须发,宽阔挺拔的胸膛。
“你还好吗?”
老者在说话,而且是朝着屋内的谷清初在说。
然而谷清初却没有回答,而且他的手也没有离开剑柄的意思。
“唉,你瘦了,瘦了好多!”
老者还在凝望着,只是他刚毅的双眼里却也有点模糊了起来,好像被这漫天的水气给浸润了一样。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是你来?”
谷清初终于说话,但他说的话却让白云碧有点儿听不懂。
但对面的老者却显然听得懂,他叹了口气道:“你爹爹叫我来,我不得不来。”
听见这话,谷清初又是一声冷笑道:“你就那么听他的话?”
老者摇摇头道:“我这条命都是他的,帮他办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我也觉得我来是比较合适的。”
“合适?合适什么?你觉得你能胜的过我?”
老者摇摇头:“不,我不是来和你动手的,公子,我们回家吧,随我一起回去吧!”
听到老者喊他公子,到这里白云碧也明白了十之七八,原来他们已是多年的主仆关系。
老者好像对谷清初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所以他说的话也是极其的平缓温和,但谷清初却好像并不领情,他抖了抖嘴角后闭上眼睛道:“我已回不去了,我已没有家了!”
听了这话,老者上前一步颤声道:“你当真??你当真做了那事?”
谷清初冷笑一声:“哼,是的,是我做的,你回去告诉他,那个贱人就是我做的。”
“可??可她是你的二娘啊?”
谷清初又冷冷道:“什么二娘?我有认她么?她有过门么?”
听了这话,老者突然厉声道:“但她是你爹爹的女人,而且过门也是迟早的事情,你怎会做下这样的糊涂事?”
谷清初好像不想再解释,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做就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好像不再想说话,一句话说完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雨中的老者却喃喃道:“不会的,我不信,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甚至??甚至我比你的爹爹还要了解你,你绝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你跟我回去,我一定会帮你查明这件事情的。”
老者说的很急,但他却好像强压住了自己的情绪,所以说出来的话依旧平缓。
不过谷清初却好像铁了心,他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你??你就想这样过一辈子?就这样一个人像条野狗一样到处流浪?”
看见他不搭话,老者终于按捺不住了。
但谷清初却苦笑一声道:“这有什么不好?难道你年轻时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听了这话,老者的脸上已是一片黯然,雨中的他摇摇头道:“是的,我的一辈子就是这样混过来的,年轻的时候我还觉得这样很潇洒,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我却时常在后悔,这一辈子我抛却了太多,也舍弃了太多,我将无尽的寂寞当成了自由,将孤身一人当作了潇洒,然而到头来我才知道,人根本不应该这样活一辈子的,有时候与家人在一起过些平淡的日子远比在外面刺激一生要来的好的多。”
老者说的很快也很自然,就好像这些话是他一直想说而不能说的一样,他是一个有很多经验的老者,像他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往往也都是很有道理的,所以他的这番话听在白云碧的耳里也是同样的振聋发聩,如今一旁的白云碧也黯然了起来,他觉得这个老者说的话实在太有道理。
“清初,你还年轻,而且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你跟我走吧,回家去吧,那里还是有很多人等着你的,只要你愿意,将来你还能接过你父亲的担子,到时候只要你一声喊,我还是很愿意和你一起出来闯荡的,虽然我已经老了,但还是能拿的动刀的。”
雨中的老者一动不动,但他的胸膛却在剧烈的起伏着,他好像也压了很多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