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村是九江郡普通村落,南衔清罗江,是方圆十里内的第一大村落。
白天雾蒙蒙,到了夜晚,夜色反到明亮,月光照在清罗江上,江水滔滔,月影茫茫。
顾长青躺在茅草屋顶上,遥望星空。
他伸出手掌,比对了一下手掌与月亮的大小,似有不解与疑惑,时而又长叹一口气。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缘由,便准备下房顶休憩,可就在此时,大石村西面隐隐传来马蹄之声。
大石村村内有不少猎户,听闻马蹄声,便掌灯亮火把,一个个从家中出来。
只见夜色之中,十余骑直奔而来,乘客黑衣黑帽,当先一人勒马悬停,从疾驰而停的马背上一跃而起。
众人大惊,这大马高头,常人这般跳起,落地还不得折经断骨?
可那黑衣人却好似一片柳絮,飘然落地,显现出一身极为精妙的轻身功夫。人群之中的顾长青看了,不由得惊诧,“没想到这世界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功夫?”
黑衣人落地,着手一探,地面摸了摸,似乎察看什么。
村内的长者也不敢上去答话,那一梭人武艺高强,又都蒙面着黑衣,实在是不像是好人,村内强壮点的猎户已经弯弓搭箭,这乱世之中,唯有手中武器才能给人一点安慰。
“足迹到这里就不见了,闻香鸟也辨别不出方向。”
后面树人也都下了马,为首的那人叫道:“进村去搜!”
大石村长者一听,大惊失色,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哪能让不认识的人随意进村,当即跳出来,连连摆手:“这位好汉,我大石村可是九江郡大村,村里村民各个都是官府登记在册的良民,可莫要误会了好人。”
“这轮不到你说话!”两名上前的黑衣人突然拔剑,剑光一闪,问话的长者胸口已然中了一剑,心头血飞溅黑衣人一身,可他却不闪不避,显然早已是杀人如麻的强人。
“村长!”众人悲愤不已。
“奸贼!竟敢伤人!”唰唰唰,八支羽箭从不同的角度射出,向飞逼而来的两个黑衣人射出。
两个黑衣人足尖点地,身子一扭,众人眼睛还没有看清,两人便已闪开所有羽箭,一人奔一边,冲向弯弓搭箭的猎户。
这等武功实非普通百姓所能对付,村里的猎户看出了不妙,大声喝道:“都离开此地,莫要出头!”
黑衣人来去如风,一闪而过,几名猎户就都分分中剑,倒地不起,一股子血腥味弥漫在村头。
顾长青看得心惊肉跳,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愤怒,虽说他“来”此地的时间尚短,但村中祥和安宁的气氛他已十分喜欢,而且最近几天,他越发融合其中,不仅是原本十多年讲的话能脱口而出,村里大小人物,小猫小鸡也都记得了名字。现在看到村长和猎户们倒在血泊之中,发自内心地痛恨这群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
“快走,别在这里看了!”顾长青左手突然被抓住,一人趁着夜色,把他拉离了村口。
原来是说书人王通,王通脸色苍白,也非常惊惶,但好在他江湖经验丰富,见势不妙,立即准备开溜,看到了白天和他对话的少年,傻傻站在那里,不知为何,突然就伸手拉了他一把,似乎心里觉得若是这般奇妙的少年被贼人害了性命,实在可惜。
顾长青已经反应了过来,有心为老村长,为村民报仇,心里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这帮黑衣人,贸然上去无非是枉送性命。
王通道:“顾郎,这帮黑衣人来势汹汹,村里已是是非之地,我看事出蹊跷,你还是别在村里待着了,赶紧离开村子。”
顾长青道:“村里一向安分守己,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一群贼人,竟敢大开杀戒,莫非眼里没有律法?”
王通叹道:“他们既是黑衣黑帽而来,又飘然如鬼魅,定是江湖上的武功高手,江湖上一向是腥风血雨,寻仇滋事杀人乃是常事,仗着武艺高强,今天杀了人,明天就能逃之夭夭,等官府再来询判探案,哪里又管得过来。”
“竟这般猖狂吗?”
“好在武林中还是正派居多,一般也不会与我们这种不通武艺的平民百姓为难,我观这些人出手狠辣,想来非是正道中人。”王通再次劝解道:“顾郎大好年纪,切不可与这帮贼人硬碰硬,只待来日从长计议。”
王通说完,便告辞离去,背着行囊,倒是洒脱。
顾长青鞠了一躬,多亏了刚才王通的援助,这一答谢还是必要的。他心知王通说的在理,抓紧时间回到家中。
大石村里,顾长青生活了十年,他打定主意准备开溜时,心头涌起一股不舍之情,顾长青心知又是执念在作怪。
他自言自语道:“长青啊长青,你本非大石村人,十年前来到此地,你侍奉的老父亲半年前也已离世,如今你已孑然一身,又何必念念不忘,不如离去,趁着年华尚早,学那王通,游离四方,看看这大好河山,见识见识这世界的样貌,难道不好吗?”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心中另一个更深念头就是,“定要杀了那些贼人,为村民报仇。”
王通此时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本书,递给了顾长青。
“顾郎,你我一见如故,我也没有什么好赠送的,这本拳法乃是多年前,我曾经救过的一名武林人士所赠,如今我赠送于你,希望你能借此强身,望他日再会!”
“这可如何使得!”顾长青大吃一惊,王通本就已经仗义出手,如今还赠送他武功秘籍,这欠下的人情可就太大了。
“我一个穷酸的说书人,走南闯北,无人与我为难,这拳法我也练过,就是非常普通的武学秘籍,不碍事。”王通飒然一笑,说着便拱手离开,脚步飞快。
顾长青默然不语。
此时,村内已经烧起了大火,一些收拾好细软的村民也都纷纷出逃,有一些认识顾长青,叫道:“顾家小哥,赶紧离开,贼人搜完屋子便放火,杀人见血,这大石村今天怕是要化为灰烬。”
顾长青听闻后,不敢逗留,将秘籍收入怀里,随后推开院门。
刚一推开,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闪电般在他胸口点了两下,一股凝而不衰的内力封锁住他穴道,整个人如遭雷击,无法动弹。
“你.......”顾长青大骇,根本没有想到,他自己的院内居然会有贼人。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和刚才那黑衣黑帽的不是一伙人,此人穿着一件青灰色的布袍,面容清癯,嘴角溢血,脸色苍白,似乎是受了伤。
难道那帮黑衣人要抓的人是他?那么就是他把那帮黑衣人引了过来?老村长和村民之死,他也要负责一部分责任!
思及此处,顾长青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
那人见顾长青起初只是惊吓,可转眼间就怒不可遏的样子,心中惊奇,心想难怪那说书人对此子另眼相看,果然不是凡人。
“你又何必躲在这里,他们迟早会找过来。”顾长青压下惊惶和愤怒,冷冷地说道:“我若是你,就会乘着他们搜寻的工夫,早就离开大石村,往清罗江里一跳,谁也找不着。”
那人听顾长青这么一说,心中更加惊奇,愈发对顾长青感兴趣,笑道:“我又怎知你不是与他们一伙,想要骗我出村,外面天罗地网,我若是出去,才是插翅难飞。”
顾长青气的脸色发白,心想这人果然也不是什么好鸟,听着外面喊杀的声音越来越近,心理愈发焦急。
“我自幼在大石村长大,我又岂会骗你?我家虽然偏僻,但以他们的搜寻速度,怕是马上就要找来,倒时你还是会被发现!”
“没错没错。”那人自顾自地坐在了地上,长吐一口气,道:“但我出去,闻香鸟便会找来,跑不到清罗江,我便会被他们追上,乱剑穿心。”
“你不试试,你怎知跑不到清罗江?”
“我跑了大半辈子,实在是跑不动拉!”那人苦笑着摇摇头,脸上竟然十分颓然,不时地咳嗽两声,又吐出两口血。
顾长青急道:“你不跑我跑,你快点放了我,这院子便送与你,让你和贼人搏命!”
“好!”那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嘴角依然笑意,上下打量着顾长青,越发满意,“临危不乱,谈识出众,是一个做领袖的好苗子!”
“你说什么?”
“我陈堂发一生从不欠人,你送我院子,好,我收下了!咳咳.......我还你......一场.......!”
他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一根变得如玉般晶莹剔透的手指戳在顾长青胸口,顾长青胸口好似被刺了一剑一般,疼的要撕裂开,撕裂之时,又仿佛有万剑穿心,一次次戳在伤口上,疼得更加厉害,他忍不住跪倒在地,身上的穴道不知何时,已然解开。
那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手指好像被雷击一般,焦灼燃烧,漆黑冒烟。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顾长青哪里见识过这种情况,好不容易疼痛稍微轻点,发现那怪人已经倒在地上,口吐污血,一声呻吟,气若游丝。
方才还对此人恨之入骨,但见他如此凄惨的样子,心中顿起慈心,更何况此人虽然怪了点,但至少还懂得一报还一报,宁愿死也要还情,到也算是真性情。
“从现在起,你就是.........掌门!”
怪人脸上突然冒出极为强烈的色彩,抓着顾长青的手说道,旋即便闭上了眼睛,脸上竟然挂着一丝的解脱。
顾长青大吃一惊,伸手放在他鼻下,已然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