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糖上加糖
没人会笑话陈梨此刻的模样。
姚青看着陈梨染血的身影,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师长要着三名横派的精英弟子与他同住一院了。这样的身手假如发起疯来,确实是难以压制的。
米颢在他的身旁,瞧着场间的对峙,沉默不语。
陈梨与黑衣人的交手撞翻了布庄内的七张木椅、一条排挂衣服的杆架。两把木椅更是被踩得散烂,数件成衣更是铺了一地。为了防止等会儿的交手中被衣服或是椅木绊脚而跌倒,陈梨先行把它们踢出身遭,让四周空出了一个能够腾挪的空间。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另外两名黑衣人也没有采取提前发动进攻的行动。
陈梨又呆望了一阵子,他们还是没有进攻的表示。
于是,陈梨向他们走了过去。他掌间的长刀刀尖微翘,恍如一条昂首捕猎的毒蛇。
两名黑衣人互相递了个眼神,抬起脚步。但他们并没有朝前踏去、提刀和陈梨交锋,而是转向大门奔逃而走。
陈梨见了,也没有追,铛啷一声,铁刀落地。脚下生风,陈梨数步就跃到了布庄最里边。
姚青看见他进来,本能地退了退。反应过来,可还不待他说些什么,一物便朝他砸了过来。用身体和双手接住,姚青一看,是个土色纸袋。
一只手掌伸到他的面前。
“还我。”陈梨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澈动听。
姚青却疑惑,我拿了他的什么了?
“糖。”陈梨补充,“昨天晚上我给错你了,你现在手上这包才是药。把糖还给我。”
姚青记起那包被他扔进山林的七彩糖丸,他感到语塞。过了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糖……我吃了……”说完姚青紧张地盯着陈梨,生怕后者又像昨夜在山上那样突然发难。
好在没有,陈梨只是静静地瞧着他。被这么一直盯着,姚青心里有点发憷。陈梨斩杀黑衣人后,身上沾染了一蓬血色,青灰的纵横派剑士袍被污得黑红;站得久了,布庄内里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陈梨应该也嗅到了,觉得不喜,眉毛倒了下来。
“刚刚外面还有一人,应当是放风的。跑了,我没追。”他瞧着姚青说道。两人四目相接。姚青感到惊异。陈梨此时的眸子深邃如井,平静无波,全然不似昨晚那般混乱。
“嗯……”姚青不知道说什么,不过陈梨好像也并没打算听他说什么。
“你欠我两包糖,记得还我。”陈梨先给姚青留下这句话,而后转头离开了布庄。步伐甚急,也许是要回山洗沐?或者是直接跳进山脚下的溪水中游个泳?
无从多想。姚青看了下手中的土色纸包,又看了下布庄敞开的大门。原来陈梨来此是为了向自己讨要那袋糖丸的吗?
这么想着,才发觉笼罩的危机已然解除了。身体因此而感到放松,姚青靠着身后的墙壁滑坐在地上。
“你……还好吗?”米颢的话声。姚青抬头,见到她的脸庞比平日间更白了数分。
姚青点点头:“我没事。”撑着墙面想要起来,米颢上前扶了他一把。
看看布庄内的断木残架,即可估测这次米颢这次的损失会有多大。侧脸,看见米颢的神色黯然。
“等会儿丁雨伯师兄会过来的。”姚青安慰她说,“我还有些银两,可以一起赔给你。”米颢点了点头。
狼藉一地,门侧还有一具尸身,近来还有一柄沾着鲜血的长刀。姚青看了直反胃。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先帮你收拾一下吧。”左右环顾,问:“有扫帚吗?抹布?”
米颢似乎一直有些心事,这时候方才清醒:“我去拿。”
……
丁雨伯坐在程姨烙饼摊前,已经吃掉了三张葱油饼。姚青的那份他也吃了。因为太饿。饥饿感又是因为心情不好,郁闷。
郁闷的来源正是眼前这名青衣帷帽者。
师弟在布庄受到了袭击,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看看青衣人这般有备而来的架势,或许师弟已经死了。不过青衣人依旧在此处守着他,也许他们还没有得手?这让丁雨伯又生出了些许希望。
布庄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丁雨伯心下焦急,可是急又有什么用呢?刚刚以碗试功,他已知晓了青衣人的修为之深湛。没有剑,他不是对手,自然也不能突破青衣人的拦截。青衣人那道布帛包裹的长条状物事横在木桌上,有如一道深沟横在丁雨伯面前。
青衣人的右手搭在长条布包上,以防丁雨伯的暴起抢夺;左掌中有一物,用黄油纸包着,再用草绳横竖扎了个井字,两耳有环带吊起方便拎提。这是青衣人刚刚在程姨摊前买的烙饼,葱香浓郁;青衣人现在很馋,因为帷帽下不停有吞咽口水的声响。很轻微,不过丁雨伯可以听得清晰。
青衣人很是谨慎,在这等情况下也能克制住自己的食欲。丁雨伯对其又高看了一分。克制欲望是为人在世间一直要做的事情,在细枝末节上依旧能够把持得住,此人将来在武林中会是一代风云人物。
适才青衣人买饼付钱的时候,从衣襟内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绣花锦袋;丁雨伯感慨:大城里的人最近怎么都爱往乡下跑呢。
现在,青衣人的帽檐抬起,应是注视着丁雨伯。业以过了一刻钟了。青衣人遗憾地说了一句:“可惜了。”
依照约定,刺杀姚青的几人得手后就会赶来与他汇合;弄死一个在武道上刚起步的雏,用不了一刻钟。一刻钟过去了,那几人却还没有出现,那么这次的计划多半便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