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已在密室待了许久,陆剑鸣道:“爹,你在这里陪这娘,孩儿先出去了。”
陆道乾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一起出去吧,你那些师兄师姊肯定都在门口等着呢。鸣儿,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绝不可与师兄师姊说。”陆剑鸣不敢违拗,便答应了。
二人再从密道回到书房,关上密室入口,收拾完毕之后。坐定在书案之前,再向陆剑鸣轻声道:“鸣儿,你去开门,让他们进来。”
说着便俯身写下“羲之顿首:丧乱之极,先墓再离荼毒,追惟酷甚,号慕摧绝,痛贯心肝,痛当奈何奈何!……”原来是在临摹王羲之的《丧乱帖》。
陆剑鸣心有疑问:“让他们进来?是谁?”将房门打开,果然看到几位师兄师姊。陈剑霜只是远远站在走廊上,冯剑律和周剑琪二人,一个把耳朵贴在门上,一个把眼睛贴在门上。马剑武则是站在二人身后,轻声劝阻两人,口中念叨:“师父知道肯定要生气的,快走吧。”
可是冯剑律和周剑琪二人听不到屋里的动静,不肯罢休,把头又往门上靠了过去。正巧这是陆剑鸣开门,二人吓了一跳,“啊呀”一声叫了出来,转身就要逃开。
忽然听到陆道乾厉声道:“去哪儿啊?都给我进来。”
几人听到师父训斥,知道跑也是枉然了,便灰溜溜的进了书房,却都挤在门口,不敢上前。
陆道乾不抬头,依然俯身写字,轻哼一声,道:“什么时候,学会趴墙根的?”
冯剑律和周剑琪对视一眼,面露窘迫。笑道:“师父,我们可不是想要偷听,我们是怕您生气教训剑鸣,再把您的身子气坏了。”
冯剑律连声附和,道:“对啊,师父,我们是担心你的身子。剑鸣太顽皮了。”说着便转头教训陆剑鸣了,道:“剑鸣,你别总是惹师父生气了。”
陆剑鸣一脸错愕,不知道自己又惹了什么事情。
陆道乾又好气又好笑,道:“哦?原来如此,是师父错怪你了?”
周剑琪看师父的态度缓和不少,接着又说道:“我们可不敢责怪师父,只是我们做徒弟的,不能为师父分忧,便只好如此了。”
陆道乾哈哈一笑,周剑琪看到师父笑了,自己便办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走到陆道乾身旁,挽住陆道乾的手臂,撒娇着道:“师父,刚才你和剑鸣说什么呢?”
陆道乾笑而不语,道:“你先看看师父这幅字写的怎么样?”
周剑琪并不通书法,却装模作样的看了许久,口中念念有词,读的是纸上的内容:“羲之顿首:丧乱之极,先墓再离荼毒……”念了几句,若有所思。
几人看着周剑琪的模样,均觉着好笑。忽然周剑琪开口说道:“这是王右军的《丧乱帖》呀。”
冯剑律忍不住挖苦两句,道:“师妹,你可真是好眼力,竟然识得《丧乱帖》。”
陆道乾道:“律儿,你别打断,让她说下去。”
周剑琪眼睛滴溜乱转,心里知道一定要夸这字好,绞尽脑汁,“啊”的大叫一声,道:“笔法果然精妙至极,结体多欹侧取姿,有奇宕潇洒之致,行云流水。师父,您要是早生几百年,那这世上便没有王右军了,世人都只记得陆右军。”大家都被周剑琪逗的哄堂大笑。
陆道乾忽然收起书卷,正色道:“我有正事要说,你们都上前来。”
大家看师父一脸严肃,都止住了笑声,走到书案前。陆道乾道:“今日我有一件要事,要向大家宣布。”
陈剑霜道:“师父,我去叫大师哥和三师弟过来。”转身就要出去,陆道乾道:“不用了,剑伊和剑山我再和他们说就是。”
陆道乾继续说道:“今日山庄变故大家都看到了,虽然有本因大师及时解围,但这些人定不会因此就断了念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除了昆仑派与天月教以外,还有许多人要打万剑山庄的主意,若是山庄和我遭遇不测,就由鸣儿接管山庄,你们做师哥师姊的,一定要尽力帮他。”
众弟子听得此话,像是在交待身后事一样,均惶恐不安,周剑琪更是已经呜咽地哭了出来。冯剑律道:“师父,您身子还很硬朗,怎地说起这样的话。”
陆道乾长出一口气,道:“昆仑印一事,已将让万剑山庄在武林万人瞩目。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我只是多一个准备而已。你们能不能答应为师?”
师兄弟四人,相互看了几眼,神情十分坚定,显然都已经拿定了主意,要答应师父的要求。四人中陈剑霜最长,道:“师父有命,做徒弟的已经竭尽全力,无有不从。”其余三人也立马随口附和。
陆道乾深感欣慰,频频点头。陆剑鸣却开口道:“爹爹,要接管山庄,孩儿恐怕难堪此重任,几位师哥都比我适合,还请爹爹收回成命。”
陆剑鸣一面说着,陆道乾面色发青,眉毛倒竖,勃然大怒,喝道:“住口,你这混小子,你说武功不行,那就潜心习武,把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算怎么回事?陆家的子孙,便没有这等临阵退缩之辈。”
陆剑鸣自己满心是为了山庄的将来考虑而已,却被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一通,心中不禁觉得委屈。陆剑鸣正要再为自己辩解,陈剑霜上前把他拉住,说道:“剑鸣,你不用太担心,二师哥一定会帮你的。”
周剑琪也轻声劝道:“你看师父这么生气,你少说一句吧。”
陆道乾衣袖一挥,厉声道:“好了,我今日已经乏了,要休息了,你们都出去吧。”陆剑和其他师兄都拜别了师父,退了出去。
用过晚饭,陆剑鸣明日就要启程离开,躺在床上不能安枕,辗转反侧。一会儿想着的是,自己的身世,也猜想着洛姑与自己娘亲的关系。一会儿想着的是,爹爹现在就提出来要自己以后接管山庄,可是自己却觉得能力不足,不能胜任。一会儿想着的是,自己对小蝶的思念越来越深,小蝶不知现在身在何处。一会儿想着的是,积云山上的小兄弟,凌兄弟不知和两位老前辈怎么样了。脑海之中越来越乱,翻来覆去一个多时辰,都无法入睡。
悄悄起身,想到院子里转转。陆剑鸣来到正厅,见有一人负手正站在滴水檐前。
黑暗之中只能借着星月之光,见这人身形高瘦,正望着院中那巨剑石像,正是爹爹。陆剑鸣站定原地,屏住呼吸,不敢走动,生怕出了动静被爹发现。
陆剑鸣脑中正想着如何脱身,缓步往自己房内退去,忽然听到爹爹说道:“你要去哪儿啊?既然来了,就陪我说会儿话吧!”
四下无人,陆剑鸣知道自己暴露了,向爹爹问了安,道:“爹爹,你还没歇下么?”
陆道乾仰头望天,道:“鸣儿,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要你接管山庄?”
陆剑鸣正好一直在想这事,既然爹爹说破了,便顺着说道:“孩儿的确是想不明白,请爹爹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