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妙莲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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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行了约半个多时辰,才在桑树巷口停了下来。

    “夫人,秋家已经到了。”一名随侍在车外的荣安堂护卫在外面说道。

    桑树巷第一户人家,就是秋家,再往西不远,约二、三里路,有一处桑树坡,也石庵就坐落在桑树坡前。

    “三春,叫门。”方氏坐直身体,先替华灼整了整衣襟,然后才吩咐三春。

    三春应了一声,下了车。

    华灼整肃仪容,她也想在未来的刺绣教习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并不想刹羽而归。八秀好奇心重,悄悄掀了车帘往外看,这个角度,华灼正好也瞧得见秋家的大门。

    这是独门独户的一间小院,青瓦灰墙,墙上生满了青苔,因是冬日,这些青苔差不多都枯落,在墙面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妇人来应门,与三春说了几句,便匆忙来到马车边,屈膝躬身道:“给府尹夫人、小姐道安了,妙莲居士已在厅中相候多时。”

    三春便上前打了帘子,车夫放下脚踏,方氏一手牵着华灼缓步而下,七巧和八秀紧跟其后。那中年妇人告了一声罪,便在前头领路。

    八秀咬着七巧的耳朵,低声道:“不是秋十三娘么,怎么又来了个什么妙莲居士?”

    华灼正好听到,忙回头瞪了她一眼,同样低声道:“休要胡说,秋教习是皈依的居士,妙莲应为法号,你心中好奇,有话咱们回去再说,不可在这里造次。”

    八秀立时便捂住嘴,不吭声了。

    方氏听得女儿这番话,微微颔首,往日只道这个女儿是极任性的,让她担了不少心思,现在看来,却也是知道轻重。

    虽然是独门独户的小院,收拾得倒是干净,沿墙种了一排桑树,绕过风水壁,放置着一只陶缸,里面种了几株莲花,只是此时只余根茎在,叶花皆无,但亦可想像盛夏时,莲花盛放,这一方小院,是何等的清静自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檀香的味儿,正堂里还有一声一声木鱼清响。

    “居士,府尹夫人和小姐到了。”

    中年妇人站在正堂外禀报了一声,木鱼声断,随即一个布衣素妆、容貌姣好的女子迎了出来。

    “民女秋氏拜见夫人、小姐。”

    华灼看着她屈膝下拜,忽而想笑,这个秋十三娘真有意思,仆妇称她为居士,她自己却自称民女秋氏,想来也是知道本分,方氏来找她,是请她做刺绣教习的,可不是请她去讲经的。这次她自恃身份,要府尹夫人和小姐亲自上门相请,又怕得罪了人,所以故意借仆妇的口,点出她居士的身份,既然是方外之人,自然就不需太在意俗世之礼,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方氏自然也不好跟她太过计较。

    “秋教习不必多礼,这是小女华灼,还请秋教习看一看,是否是可造之材,有没有让你收为门下的资质。”

    方氏是什么身份,她既然带着女儿亲自上门了,自然就不会跟秋十三娘计较,秋十三娘如此作态,反落了下乘,倒越发显出方氏的宽宏大量来。

    秋十三娘起身,抬头打量了华灼片刻,抿唇笑道:“小姐眉目灵秀,真是像极了夫人。”然后退开两步,微微弯身,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

    方氏也不同她客气,牵着华灼的手,步入正堂,又在正位上坐了下来。华灼本也该有个座儿,但她今天是来拜师的,要表现得恭敬些,因此就站在了方氏的身边,七巧和八秀又一左一右,立在了她的身后,三春便站了方氏的另一边。

    “秋教习,你也坐。”

    方氏一摆手,倒似是她为主人,秋十三娘才是客人一般。这里虽然是秋十三娘的家,但是方氏毕竟有品衔的诰命夫人,不仅要上座,她若不开口,秋十三娘就连坐也是没资格的,说来还是沾了华灼的光。

    秋十三娘毕竟已是在不少名门大户中做过教习,性格虽有些清高,但这些年来已磨得圆润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谢过之后,并不入坐,而是让那个中年妇人取了茶叶和热水来,亲手泡了茶,给方氏奉上之后,这才在下首陪坐下来。

    方氏嘬了一口茶,然后给了华灼一个眼色。

    华灼便取了自己做的那只香囊,上前几步,先行了一礼,然后将香囊高高举起,道:“华灼手艺粗劣,不堪入目,请秋教习多多指教。”

    秋十三娘连忙欠了欠身,先道了一声“不敢受小姐的礼”,然后将香囊接过,仔细看了几眼,方笑道:“难为小姐这样的年纪,竟把针脚藏得这样好,教十三娘自惭形愧了,更难得这一番心思,真叫一个巧字,多少手艺强过小姐的女孩儿,也比不得小姐的别出心裁。十三娘不才,愿受小姐一杯茶。”

    那中年妇人便奉了茶上来,华灼以手捧起,恭恭敬敬送到秋十三娘面前,等秋十三娘饮了,又跪下磕了三个头,算是将这场拜师戏演完。

    其实从一开始,华灼就知道,秋十三娘是不会拒绝当她的刺绣教习的,整个淮南府,她华灼算是最尊贵的名门贵女之一,能给自己做刺绣教习,对秋十三娘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教得好了,将来不知道多少富贵人家要争相请她,可秋十三娘偏还要故作姿态,让方氏带着她亲自上门,不过是自抬身价罢了,只要她的绣工真的好,方氏和华灼并不介意她这种行为。

    于是,收徒茶喝过之后,按规矩,秋十三娘就赠了一方她亲手绣的绣帕给华灼当礼物。华灼只看了一眼,就露出惊讶的神色,整张绣帕,浑然一体,看不出半个针脚,几乎就像从织机上织出的锦绣图案,比她做的香囊上所使用的隐藏针脚的方法,不知高明了多少。

    方氏也看到了绣帕上的刺绣,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然后道:“秋教习,日后小女就交给你了,她若不听话,你只管跟我说,我必定要教训她的。”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你是教习,但却不能动我的女儿一根手指。

    秋十三娘连忙欠身道:“小姐聪慧灵秀,乖巧可爱,定然一教就会。夫人,民女明日巳时前往府上,午时一刻离开,每隔两日来一次,您看可行?”

    “就这样吧,你的束脩,依在齐府时的例,再加一成,逢年过节,应有的节礼一样不少,先用一年,若教得好,来年再往上加三成,你意下如何?”

    这个待遇算得上相当优厚了,秋十三娘哪有不愿的,自是应下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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