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童言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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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发走了九慧,又叫了五贞进来,让她去秀阁将七巧喊了来,方氏这才拉着华灼的手,见她一副气喘的模样,不由得心疼道:“有什么事,慢慢走来与我说便是,如何急成这般,你病还不曾痊愈,更需注意才是。”

    华灼喘了几下,平复了气息,然后笑嘻嘻地脱了鞋,爬上榻偎在方氏身边,道:“娘,方才爹爹念书给灼儿听。”

    方氏疼爱地给她整了整跑得有些凌乱的刘海,随口道:“哦,念的是什么?”

    “一本游记,里面提到曾祖父哦,原来曾祖父七岁的时候就能写诗了……”华灼一脸崇拜,不是假装,曾祖父在她的心目中,一直都伟大的。

    “你曾祖父当年可是出了名的才华横溢。”方氏笑着道,她虽没见过这位祖父,但当年却是听过他的事迹,少年风流,才貌皆出众,是位难得一见的浊世佳公子。

    “可是曾祖父为什么要过继给荣安堂呢?”华灼一脸不解的模样,“他如何舍得自己的爹娘,若是灼儿要过继给别人,哭都哭死了。”

    方氏被她问得一怔,老一辈的事儿,做晚辈的如何知道得清楚,不过祖父这件事情,她却是听过一些传闻的,似乎是祖父原也是荣昌堂的嫡出子,只是他母亲早亡,后来续娶的填房也生了儿子,便有心要夺这个嫡字,使了手段,逼走了祖父,祖父也是个性子桀傲的,怒而出走,游历天下,竟闯下偌大的名头,又一举金殿夺魁,深得圣上喜爱,后来荣昌堂那边后悔了,想招他回去,可是祖父拒绝了,再来后,不知怎的,荣安堂这边无嗣,就跟荣昌堂那边商量,将祖父过继过来,荣昌堂自然是不愿意的,又不想弄得两堂之间不愉快,本以为依祖父的性子,必是看不上荣安堂的,便将决定权交到祖父手上。

    谁知道祖父竟一口应了,荣昌堂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后来又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荣安堂要过继祖父,原就是祖父和荣安堂联手设下的套儿,荣昌堂一怒之下,就不再理会荣安堂,而祖父也不知是不是对荣昌堂心中有怨,反正两堂之间的关系自此就冷淡下来,直到祖父临终时,才有些后悔,留下了让两堂重修旧好的遗愿。

    只是谁又能料得到,后来竟又发生那么多事,致使两堂之间的关系,不仅没能如祖父的遗愿那样两堂修好,反而更加僵硬,想起自己未曾谋过面的公婆和两个小姑,方氏也不由得唏吁,这些事儿,她平日是想也不敢想的,唯恐触到了夫君心中的痛楚,如今女儿突然问起,却让她一时感慨万分。

    “休要胡说,娘不会把你过继给别人的。”老辈儿的事情不能乱说,方氏只能捏捏女儿白嫩的小脸,“你这丫头又任性,又怕苦,谁又肯要你。”

    华灼顿时故作不依,道:“灼儿才不任性,灼儿是最乖巧听话的女儿,灼儿也不怕苦,昨晚上,还有今早上的药,都吃了呢,一点儿也没剩。”

    “是吗?”

    方氏其实早知道这两日女儿确实比往日乖巧了许多,却故作不知,便对三春道:“七巧来了吗?让她进来回话。”

    三春便走到门口,低声问了侍立在门外的丫环几句,然后回头笑道:“来了,正在旁边耳房里跟五贞、六顺两个一起串珠子呢,奴婢已让人唤她去了。”

    方氏转头看着华灼笑道:“你若真的把药都吃了一点也不剩,娘就派人去春满楼买你最爱吃的猫耳朵。”

    猫耳朵自然不是真的猫的耳朵,而是一种面食,其实华家的厨子也会做,可是华灼却偏爱春满楼的大师傅做的猫耳朵。

    华灼便挺起胸膛,一副不怕方氏去盘问七巧的模样,惹得方氏又轻轻笑起来。不一会儿,七巧进来,她随意问了几句,便打发人去买猫耳朵。

    华灼立时便说好话哄方氏,“什么娘亲最疼灼儿啦,什么灼儿要把最最好吃的猫耳朵让给娘亲吃”之类的,直哄得方氏眉开眼笑,她才猛然说了一句:“娘亲,猫耳朵要多买些,给爹爹一份,给祖父、祖母供一份,曾祖父、曾祖母也要一份,对了,还有曾曾祖父……咦,那是不是也要给曾曾伯祖和曾曾伯祖母一份,曾祖父也是他们的儿子嘛,就算过继了,也不能厚此薄彼,娘亲,是不是这理儿?要是灼儿不把最最好吃的猫耳朵给娘吃,娘也会伤心的吧,唔,灼儿也会伤心的……”

    拐弯抹角了半天,华灼终于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一大串话不带半点停顿,说得她差点接不上气,可怜她为了寻到符合她现在的年龄才能说出的借口,几乎搅尽了脑汁,小脸蛋也憋得一片通红。

    方氏原还笑嘻嘻地听她说话,但听到后面,脸色却微微一变,思索了片刻,才语带深意地道:“灼儿,你曾曾伯祖和曾曾伯祖母都是荣昌堂的,咱们荣安堂已有好些年不与荣昌堂往来了,这话儿,以后莫在你爹爹面前提起,不然你爹爹一生气,要打你板子,娘也救不了你。”

    “爹爹为何要生气?”华灼小脸蛋上一片愕然,然后学着华顼念书时的模样,摇头晃脑道,“百善者,孝为先也,对了,还有呢,仁者,人也,亲亲为大,还有还有,民之本教曰孝……灼儿替曾祖父向曾曾伯祖和曾曾伯祖母尽孝,也就是替爹爹尽孝,依爹爹的教诲行事,爹爹何气之有?”

    方氏一听,这些果然是华顼平时念在嘴上的,又见华灼摇头晃脑,倒颇有几分夫君的风范,不由得一笑,道:“理是这理儿没错,只是你爹爹恼着荣昌堂,怕是不会同意的。”

    说到这里,她又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与女儿说这些,不过是童言童语,难道还真要送一份猫耳朵去荣昌堂不成。

    “都是骨肉,爹爹为何要恼荣昌堂?”华灼一脸好奇的模样,又开始摇头晃脑,“入则孝,出则悌,爹爹平时拿这话教训别人,怎地自己却做不到?若有什么不睦,爹爹要生气,娘亲可不能由着爹爹,传出去,岂不是要坏了爹爹的名声,让别人说爹爹沽名钓誉,实是个不孝不悌的。”

    方氏一指头点在她的额头上,道:“偏你有这许多道理,难为你竟还能记得你爹爹用来训人的这些话,可惜就没将你生成个男儿,将来指不定又是一位探花郎。成了,让你闹得娘都累了,让七巧领你回秀阁,随你玩些什么,只不许瞎跑。”

    华灼也知道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再说下去便要过火了,当下便笑嘻嘻地住口,爬下榻自己穿了鞋,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喊了七巧离开了西跨院。

    她一走,方氏便沉思起来,以前碍着夫君,她也从不敢提荣昌堂的事,虽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但总不曾多想,今日女儿一番无心言语,却让她有些警觉,荣安堂这般与本家和其他嫡支不相往来,眼下看虽无什么大不了的,但将来……总是让人有些不安。

    想了大半天,也没个头绪,方氏便吩咐三春道:“你将刘嬷嬷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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