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之前苏服白只是丢掉工作,睁开眼后,他发现自己快要把命丢了。
眼前跪着一名囚犯,僧人打扮,褪下右边半截袖子塞在腰间,右臂和胸口刺着经书文字。
此时他双手被反捆在身后,两指粗的绳索从手腕开始一圈一圈绕至手肘,上臂角度诡异,从右臂的血迹伤口来看,肩关节很可能被打碎了。
脖子上挂着佛珠,一滴滴鲜血顺着坠落。
嘴巴张合,喷出许多血沫。
“饶命,饶……”
一抹寒光闪过,鲜红的血液喷出一丈多远。
“庸医害人,该杀。”
光溜溜的脑袋“咕噜噜”滚落,滚到苏服白脚下。后脑朝下脸朝上,粘着血液和尘土,惊恐在寒光闪烁的刹那凝固。
苏服白连忙抬头,不敢再看。
目光触及到一个人,脸型如刀劈斧凿,刚强坚毅,冷峻无情。
一百多年前,云家先祖追随青龙国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更以一条胳膊为代价,拯救皇后和太子的性命。
皇帝念其功劳,赐封武威侯,世代相传。
此人正是这一代的武威侯——云天护。
自己脑子里怎么会有这样一段记忆?
受到连番惊吓,苏服白脱口而出:“武威侯!”
冷峻男子将目光转向他,同时转过来的还有刚刚斩落人头的刀,“你知道如何治我姐姐的病?快说,不然我杀了你。”
更多的记忆从脑海涌出。
武威侯云天护有个姐姐云葳蕤,花容月貌,身姿婀娜,是现在青龙国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如今重病在床,久治不愈。
皇帝还有一位十分宠爱的妃子明妃,家中是青龙国最大的豪商,富可敌国。
青龙国皇后十年前去世,两人一直在明争暗斗抢夺皇后之位。
宫斗!
苏服白心肝一颤,按照套路,无论能不能治好,下场都是死。
回忆起“自己”的身份,心彻底凉了:治个屁啊,他就是个骗子。
现在的身体是个孤儿,无名无姓,从小偷鸡摸狗被人叫做贼娃子,长大一些后,仗着会耍嘴皮子和市井中学会的一些伎俩,糊弄些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自称小半仙。
云妃云葳蕤久病不愈,宫中御医全都束手无策,皇帝命人从宫外搜寻良医,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小半仙这么个手段拙劣的江湖骗子也被抓了进来。
“要命了。”
苏服白心中哀叹,面对武威侯冰冷的目光和刀锋,故作镇定:“有一些头绪,还需要整理,麻烦武威侯安排个僻静的房间让我休息。”
武威侯云天护神情质疑,流露一抹冷笑。
苏服白苦笑道:“不瞒武威侯,我自幼拜一位隐士为师学习医术,只懂治病救人,最多只杀过鸡,今天的场景从来没有经历过,心里很慌。”
腿肚子哆嗦,脸色发白,衣服的腋下、后背都被汗水打湿。
云天护神情稍稍松缓,冷声道:“谅你也不敢骗我,给你一个时辰,到时间还没有结果,跟他一个下场。”
冰冷的刀锋抖落几滴血珠,指向苏服白脚下的人头。
……
房间内安静、少光,苏服白刻意将门窗全都关上,他心里慌乱恐惧,却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不敢发出丁点儿动静,担心外面的守卫发现自己焦虑不安,禀报云天护,云天护直接把自己拖出去砍了。
云天护虽然给了他一个时辰,可是说话的时候眼中没有丝毫期待之色,显然并不相信。
丢工作和丢命比,算个屁啊。
借酒浇愁愁更愁。
他知道这句话,但是不知道会这么愁。
小半仙以给人看病、算命为生,身体的习惯性动作还在,下意识便搭上另一只手的手腕。
身体像是触电猛然抖动,眼神惊慌的左右张望。
不算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刚才分明听见有人说话,还不止一个人,难道房间里有鬼?
这个世界有开山裂石、断江截流的武者,有鬼也并非不可能。
曾经无数次“死”于宫斗剧,皇宫里的任何一棵歪脖子树、一口井,说它下面徘徊着一位曾经的宠妃的冤魂,埋葬着一位被皇帝酒后临幸的无知宫女,苏服白都相信。
一群被高墙深院困住的女人,没有手机没有WiFi,憋的都变态了,整天琢磨怎么害人。
云妃病的蹊跷,抓来的这些良医也有滥竽充数的嫌疑。比如刚刚被砍掉脑袋的和尚,号称会悬丝诊脉,悬了半个时辰,连病情都没说对。
背后肯定有阴谋。
治不好云妃的病,背后有没有阴谋我都要掉脑袋。
苏服白忧心忡忡,险些把脑袋抓破,可他一点儿医术都不会,干着急没用。
右手又一次下意识搭上左手手腕。
“老肝,咱们是不是换了新主人?”“也不知道新主人好不好相处。”“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怕没有咱们的好处,唉,不如辞官归隐。”
这次他听的清清楚楚,声音来自于身体内部,他的心肝脾肺肾在说话,意识到小半仙换成了苏服白,对未来充满忧虑,心脏还打算“辞官归隐”。
在外,有人等着砍他的脑袋,在内,心脏闹着要罢工。
借酒浇愁……也太愁了。
“我给自己把脉能听到自己的五脏说话,给别人把脉呢?如果也能听到别人的五脏说话,或许就有办法治好云妃的病。”
去找门口的护卫试试。
推开门,迎来一双噬血杀戮的眼神,心里一阵哆嗦。
“什么事?”
拿你做实验,试试我诊脉的功夫。
他没有开口,万一护卫觉得他疯了,不能给云妃看病,很可能当场拔刀砍人。
护卫的眼神越来越冷,右手抓住刀柄,身上散发出一股血腥气。
苏服白面无表情,“我找武威侯云大人商讨云妃娘娘的病情。”
很快他便见到云天护,也见到另外一具尸体和头颅。
云天护用他的衣服擦干净刀身的血迹,锐利的目光比刀锋还要冷,“商讨病情?你都没有问过我姐姐的病情,商讨什么?”
苏服白恍然,全然不知病情却说“头绪”“整理”,难怪云天护不相信,肯定当他胆小怕事找地方躲一个时辰,缓缓神。
事实确实如此。
“治病对我来说很简单,难在如何诊断。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可想而知普通的望闻问是难以奏效的,必须诊脉。”
瞬时间云天护脸色剧变,杀气腾腾,“你可知道我姐姐是什么人,一个乡间的庸医,也有资格给她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