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服白有心理准备，淡然道:“必须诊脉，否则无法治病。”
赶在云天护砍他脑袋之前，补充说道:“云妃娘娘千金之躯不能让人随意触碰，所以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云大人先试过我的医术，再决定是否让我为娘娘诊脉。”
从宫外“请”来的医生有上百之多，如果都治不好云妃的病，还会“请”更多医生，绝大部分都是男性。
上千男人在云妃身上摸来摸去，皇帝不气的杀人才怪。
治好了病，宠妃变成弃妃，打入冷宫，有志于皇后之位的云妃绝对无法接受。
云天护沉默许久，“说。”
“云妃娘娘是否有贴身的丫鬟，我指的是同吃同住、任何事情都不避讳的那种。”
云葳蕤有个丫鬟叫月儿，是从云家带入宫中，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形影不离。
入宫之后更是相依为命，云葳蕤吃任何东西前都要由她先试吃。
月儿姑娘有一张喜人的圆脸，几粒小小的雀斑，长得不算难看但也说不上好看。
“我先为月儿姑娘诊脉，如果能借此诊断出娘娘的些许病情，希望云大人准许我给娘娘诊脉治病。”
听了他的话云天护眼中绽放异彩，第一次把刀放下，“如果你真能做到，也不是不可以。”
姐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皇帝却因为她的久病心生厌烦，连着好几天都没来看过姐姐，这几日都在明妃的明华宫就寝。
月儿姑娘的胳膊和脸蛋一样肉乎乎的，小心的搁在桌案上，大大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她很紧张，苏服白比她更紧张。
月儿姑娘担心的是云妃的病能否治好，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
心中沉甸甸的，表现的却是轻描淡写，随意将三根手指搭在月儿姑娘的手腕上。
肝:归元神木片真好吃，吃完之后神清气爽，天天熬夜都不累，可惜最近吃不上了。幸好还有云霄花，闻一闻精神百倍。
心:我也喜欢云霄花。
别人的五脏也在说话，他也能听到。
苏服白露出一抹笑容。
片刻之后他收回手，不等云天护询问，先一步说道:“云妃娘娘有熬夜的习惯，熬夜伤肝，御医准备了滋养的药物，云妃娘娘经常会吃，但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吃过，我说的对不对？”
药的名字不能提，滋养肝脏的药物有很多，诊脉能诊断出是哪一种，太过离奇。
提了只有一种可能，云天护认为他勾结御医，甚至是针对云妃云葳蕤的阴谋的一环，不慎暴露，接下来就是严刑拷打，逼他招供。
武威侯抚摸刀柄，冷峻的脸上流露极其兴奋的神采，声音也不自然的有些干涩，微微发颤，“姐姐在宫中无聊，最近一段时间喜欢上打马吊，经常请几位娘娘或者宫女陪着玩一会儿，兴起时甚至整夜不睡觉。”
“陛下怜惜姐姐，不忍心冷言冷语喝斥，又担心她的身子，命御医准备了补充精气滋养肝脏的药。”
“也不能说是药，平日里可以当做零食吃，算是食补的一种，熬夜时吃上一些，便不会伤身体。”
只是给姐姐的贴身侍女诊脉，就能诊断出她大致的病情，连姐姐喜欢熬夜吃过滋补肝脏的药都知道，神医啊。
敢狂言“治病对我来说很简单”，确实有些本事。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请示姐姐。”
云天护冷峻的脸上十分欢喜，脚步匆匆，不多时他便回来，发出爽朗的笑声。
成了！
……
鹅黄的轻纱将床内床外隔开，模糊看到，一床薄被下曲线玲珑的身影。
床前站着一名女子，小巧的瓜子脸，乳白色长袍，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眉眼间流露忧愁。
云天护点头，药香女子轻声道：“娘娘两个月前染病，最初是精神亢奋，常常晚上不想睡觉，熬夜打马吊。”
“大约七八天后，身体逐渐虚弱、疲乏、无力，走路都不稳，我劝娘娘要多休息，娘娘也听了。明明身体疲倦，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翻来覆去，而且心绪烦躁。”
“我给娘娘开了滋补的药，最初有些效果，娘娘气色明显好转，身体也有了力气。也就两三天，之后娘娘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气色越来越差，失眠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
“我立刻给娘娘开安神助眠的药，可是没有效果。”
苏服白猜测药香女子是女医。不避讳的说起云妃的病情，简明扼要，必然是经过云天护和云葳蕤的同意。
他心中松口气，暂时取得了云天护和云葳蕤的信任，不必担心一个时辰就被砍头。
但也只是拖延时间，如果“辜负”两人的信任，他的下场会比砍头更惨。
这里不是现代社会的地球，讲究人性化，提倡废除死刑。这个世界不仅有死刑，还分车裂、凌迟、腰斩、剥皮等等方式。
“陛下叫来五位御医联合诊治，诊断的结果是气血不调，五脏有的气血亏损，有的气血过于充盈，导致娘娘的身体同时呈现亢奋和疲乏两种状态，困倦却又睡不着。”
“御医开了几味药，也是安神、滋补的药，说是服药五天后即可痊愈。娘娘连着服药十天，丝毫不见起色，反倒因为失眠身体愈发的虚弱，只能躺在床上。”
“换了御医换了药，结果还是一样。”
“御医们诊断的病情都相同，应该不会出错。我自幼学医，医术、经验或许不如老御医们丰富，可是贴身照顾娘娘的起居，和娘娘十分亲近，于是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五脏气血失调，滋补虚弱一方的办法不见起效，不如反其道行之，以毒性攻伐五脏元气，令亢奋的一方虚弱，先让娘娘安心睡上几天。”
“御医们商讨之后认为可行，陛下和娘娘也同意，我开了一味枯木草，主攻伐肝脏元气。”
“……结果娘娘病的更重。”
“现在娘娘无法进食，三餐都是滋补元气的汤药，依靠药物每天强行睡一到两个时辰。”
药香女子垂下头，娇小的身躯微微发抖。
如果云妃的病能够治愈，她伺候娘娘多年，和娘娘亲近，或许能从轻发落，甚至是娘娘不怪罪。
如果云妃不幸病逝，她肯定会被迁怒，砍了脑袋去陪葬，搞不好一家人都要受株连。
云葳蕤是世袭侯爵武威侯的亲姐姐，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别人看病开滋补安神的药，她看病开毒药，治好了未必有功劳，没治好，她不死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