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在下山的路上,子风开口问道,“那你叫什么?”
“我叫秦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这个疯子,秦鸢至少已经KO他十回了,还是把脑袋摁在地上来回摩擦那种。
不过这个世界拳头就是王道,在王道面前,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于是秦鸢看着天边的晚霞,轻声说道:“这个名字是我外公起的,他是想让我像纸鸢一样飞在天上,无拘无束。之所以是纸鸢,他是怕我哪天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是……我还是回不去了……”
子风看秦鸢仰着脑袋,一脸的苦闷,他关切地问道:“你……脖子疼吗?”
秦鸢笑了笑,“没有,我只是想他了,这是我想他的方式。”
传说45度仰望天空,你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色。
这山上随处可见都是鲜美的食材,香菇,平菇,杏鲍菇没走个几步便能寻见茂密的一簇。
秦鸢一边走一边随手摘着,不一会他手里就快捧不下了。
“这玩意能吃吗?”子风拿起一个平菇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他撇了撇嘴又扔回到了秦鸢怀里,“一点味儿都没有。”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位高人曾经说过,一条腿好过两条腿,两条腿好过四条腿。这一条腿说的就是这些蘑菇。”秦鸢解释道。
“哦……那两条腿指的就是人了吧?”子风随口回道。
“人你个头啊,人从来都不是食物!两条腿的是家禽好吗。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真的很恶心!”秦鸢一脸黑线,这个子风简直是道德沦丧得没有底线了。
眼看秦鸢真的生气了,子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低声说了句,“好的,我记下了。”便不再多言了。
看到子风委屈的小模样,秦鸢又有些后悔。
毕竟子风也是个受害者,自己虽说看不惯他的言行,也不能随便拿着道德大棒抨击他啊。
正当他想着如何抚慰一下子风受伤的心灵时,他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了一个好东西。
“你今晚有口福了。”秦鸢说完,就钻到了一株老树下面,他轻轻拨开树下的杂草,只见一顶红褐色的菌盖露了出来。
秦鸢先是把手里的蘑菇都用衣摆裹了起来,然后他左右开弓刨开了这菌盖下面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把这株肥美的松茸给拔了出来。
他把这松茸凑在子风鼻子下面让他闻了闻,开口问道:“香吧?这玩意叫松茸,即便在山里也是很罕见的,我们那边的人挖到都不舍得吃,都是要拿到集市上卖钱的。今晚算是庆祝你重获新生,就赏给你了。”
秦鸢为了这炖火锅,也是费尽了心思。毕竟他牛皮已经吹出去了,不好让自己太难堪。更重要的是,要是子风不爱吃的话,可能一会儿锅里煮的就不是火锅而是人肉了。
……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避开行人,终于回到了秦鸢的住处。
只见柴门紧闭着,屋内也没有半点亮光,看来宋东越还没有回来。
秦鸢虽是担心宋东越的伤势,但他现在不便走动,更不知道宋东越身在何处,所以一时也无法去探望他。
好在他在被抓之前,何晴跑过来告诉他宋东越已经性命无忧了,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忧心。
他推开柴门,把子风让了进来,“这里便是我家了,你在那个凳子上先坐一下吧,我现在就给你弄火锅吃。”
子风点了点头,他没有坐下,而是参观起这个破败的庭院来了。
秦鸢也没管他,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他就一个人忙活了起来。
他支开铁锅,劈了木柴,又打了半桶井水倒在锅内,准备先把水煮起来。
子风在这院子里东看西看,任何一个寻常的小玩意在他眼里都稀罕得很。等水快要烧开时,他才被这锅冒烟的开水给吸引了回来。
他蹲在了秦鸢一旁,直勾勾地盯着这一锅开水,再也不肯离开了。
“为什么不用木碳?”
“呃……家里条件不好,再说了木炭也不是最关键的。”秦鸢一边往大铁锅里下着蘑菇,木耳,姜片,葱段和大蒜,一边给子风答疑解惑。
“为什么不用铜锅?”
“不关键。”秦鸢继续糊弄道。
“为什么不下枸杞红枣?”
“羊肉呢?羊肉咧?羊肉呐?”
“你为什么骗我?!”
子风像连珠炮一样在一旁不停地质疑着秦鸢,终于让他受不了了。
“滚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秦鸢吼了他一句,然后起身走到了水井旁。
这水井旁有一根麻绳系在一旁的树干上,这麻绳绷得笔直,似乎下面坠着什么东西。
秦鸢捋起袖子拽起麻绳,慢慢地把它提了上来。只见这麻绳底下原来吊着一个罐子,罐口上还反扣了一个瓷碗,外面又用油纸包着,罐口一圈绑了一根棉绳把这油纸又给扎紧了。
秦鸢把罐子放在井口上,然后把这瓷碗打开,只见里面全是宋东越存贮的狼肉。
宋东越粗中有细,这狼肉的骨头都被他剃掉了,只剩下了纯肉。秦鸢挑了几块带膘的后腿肉,放在他身旁的大海碗里,然后又把这罐子重新密封好,慢慢放了下去。
等绳子完全放开了,这罐子刚好被井水浸没了一半。这样既能保温,又不会往罐子里进水。这冷藏罐的设计实用又方便,充分体现了宋东越的生活智慧。
秦鸢把这一斤多的狼肉扔到案板上,拿菜刀切成了薄片,为了避免子风发出质疑,他又象征性地卷了一下。
只是这肉片薄厚不一,又不够冻,所以软塌塌的看起来不太美观。
子风本来是想提些意见的,不过他眼看秦鸢细心地把一个个肉片都卷了起来。手法虽说是稚嫩了一些,不过态度可嘉,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锅里的汤慢慢熬开了,这香气越发浓郁,子风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搬了个石凳坐在锅前,双手拖着腮帮子,一动不动的守着这口大锅,像是幼儿园等待开饭的小朋友一样。
“口水别滴锅里了,离远点!”秦鸢把子风连人带凳子往后拉了一尺。他再这么看下去,一锅好汤就要废了。
眼看汤已经熬好了,秦鸢这才洒了些粗盐进去。然后他把盛了肉卷的大碗放在一旁的石凳上,递给了子风一双筷子,对他说道:“可以吃了!”
想了半天的美食终于可以入口了,子风却拿着筷子有点手足无措,这玩意到底要怎么吃啊?
“把肉在锅里涮一涮就能吃了”,秦鸢说完,便给子风做个示范,他夹起肉卷在大铁锅里七上八下,
又八下七上,再七上八下……
这肉实在是有点厚了,秦鸢反复涮了几十下才算是熟了,然后他把这肉片放到了子风跟前的空碗里,对他说道:“吃吧。”
子风筷子用得不太熟练,索性他就把碗端起来,用筷子把这肉片扒拉到了嘴里。
一口咬下,子风便感觉一道闪电突然击中了自己的灵魂。
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味的食物!我之前40年的人生完全都虚度了啊!
四十功名尘与土,不如羊肉下锅煮!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如果我以后再也吃不到了该怎么办?!
果然如秦鸢所说的那样,这涮肉轻轻一嚼,便肉汁四溢,口齿生香。
所有的味蕾都被瞬间激活,自己宛如在开满鲜花的大草原上尽情裸奔一样……
只是这羊肉怎么这么硬呢?说好的口感嫩滑呢?
“这羊上了年纪了,你先凑合吃吧。家里条件不好,眼下只能买得起老羊,就别瞎提意见了。”秦鸢一看便知道子风又有了疑惑,不等他开口便把他的嘴堵住了。
不过子风也没机会开口,他把这肉一片一片的往嘴里送,几乎就没停下过。
后来他觉得这么吃还不够过瘾,直接在筷子上一次性串上四五片肉,像羊肉串一样在锅里涮了起来。
由于串肉会影响到他吃饭的进度,所以秦鸢就被迫负担起了串肉的工作。他负责吃,秦鸢负责串,两人配合默契,如流水线一样工作了起来。
秦鸢若是动作慢了,稍微跟不上他吃肉的速度,他还会娇嗔地哼上一声,再凶狠地瞪上秦鸢一眼。
眼看这一盘肉见了底,他仍不肯罢休,又拿勺子盛了一大锅汤底,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你不怕撑死,难道也不怕烫死吗?一锅肉都被你吃完了,你连一口汤都不给我留吗?”秦鸢说完赶紧也盛了碗汤压压惊。
再不喝点他怕是只能吃锅底的渣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