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秦鸢和疯子所在的牢房位于整个地牢的最深处,所以即便他们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看守的狱卒也没能察觉。
“往哪走?”疯子站在原处,征求了一下秦鸢的意见。
秦鸢略微分析了一下,直接闯出去肯定是不行的。这样一来,吕寺侯就会知道他们越狱了。
虽说疯子的战力应该可以吊打吕寺侯,但是吕寺侯能摇人啊。几百个人打一个,耗也能把疯子活活耗死。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先修生养息,避其锋芒。
先苟着。
考虑到这监牢位于清平镇北侧,再往北就是屏山脚下了,往西则是自己的住处,往南往东都会进入城镇。想来想去,秦鸢还是觉得往北走最为稳妥。
于是他当机立断,往北指了一下,“就这里了,撞!”
疯子点了点头,一个跃起就一头撞了过去。
“轰”的一声闷响之后,
一个健美的肉体又滚回到了秦鸢脚下。
这监牢是靠着屏山建成的,所以屏山这一侧根本没有墙,或者说这座覆盖了三镇四县,高耸入云的屏山就是这监牢北侧的墙。
纵使头铁如疯子也不可能撞开这固若金汤的岩壁。
秦鸢见状赶紧扶住了晕头转向并伴有轻微呕吐的疯子。虽说这疯子身高和他差不多,但秦鸢却险些没扶住他,他竟是比宋东越还重了一个吨位。
疯子搭着秦鸢的肩膀,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了过来,他一咬牙,狠狠地说道:“再来一次,我还不信了!”
秦鸢算是明白了,这疯子如此大的神通却被虎踞门这帮草包擒住了也是有原因的。他这人的智商实在是太欠费了,要不是秦鸢拦着,估计他敢把自己的脑浆子涂上一墙。
“别别别,咱们还是换个方向吧,要不这次走这边吧?”秦鸢赶紧拉住了他,然后往西又指了一下。
“行,这个面子我只给你。”
疯子说完,便往西走去。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没有再一头撞过去,而是走近了墙壁,一拳砸了过去。
这一拳快得如同光影,一闪过后,这石墙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一片久违的阳光顿时洒了进来。
秦鸢见状赶紧上前一把捂住了疯子的眼睛,“先别看,你会瞎的。”
疯子点了点头,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秦鸢从身上撕下了一块布条,在疯子头上缠了几圈,把他的眼睛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好在在阴暗中生活了几十年的疯子早就习惯了黑暗,即便目不视物依然能如履平地,他扶着断墙便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前面就是他渴望了数十年的自由啊!
但这却不是秦鸢的自由,而是他逃离疯子的最后机会。
纠结的秦鸢看了眼洞口,又看了眼走在他前面那个孤独的身影。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他却没有逃走。而是几步追上了疯子,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两人并肩往外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秦鸢想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再带疯子回家,毕竟带着一个浑身血腥的裸男走在街上,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于是秦鸢带着疯子一路向北先进了山,毕竟山里人烟稀少,又有茂密的树林遮挡,他们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而且这附近刚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泡子,刚好可以让疯子洗洗身子。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这水池边上,秦鸢对着这池子努了努嘴,“你去洗洗吧,疯子前辈。”
“你为什么老叫我前辈,真是个奇怪的人。”疯子说着拿脚尖试了试水温,顿时又把脚缩了回来,“这水好凉啊!”
这水是山上流下的山泉水,自是冰得刺骨。不过秦鸢觉得疯子实在是脏得有点过分了,想必他在牢里的几十年从未洗过澡。于是他便又重复了一遍,“没事,洗洗身上会舒服很多。”
当然,要是冻死了更好。
疯子不情愿地看了秦鸢一眼,还是乖乖地下到了这水泡子里。他一下去,就像是一滴红墨水滴到了清水里一样,一大片池水顿时被染成了红色。
这红色让秦鸢觉得一阵阵的恶心,他赶紧绕着池子稍微走远了一些。寻到了一片干净的水域后,他也脱了鞋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清洗了起来。
眼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已经铺上了大半个苍穹。秦鸢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打算叫上疯子一起回家。
等他回到原处时,疯子仍然在水里泡着,一动不动,只露个脑袋露在水面上。
这疯子倒是实诚得很,让他泡着,他便只是泡着,别的啥都不做。
“你倒是搓搓脸啊。”秦鸢冲着他喊了一声。
疯子便拿手搓了搓脸,然后又不动了。
“洗洗头!”
疯子扬了一把水到头上,来回搓了几下,又不动了。
秦鸢扶着额头痛苦地站在原地,“行了行了,你出来吧,眼罩可以摘掉了。”
疯子闻言,便拽下了头上缠的布条,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一双眸子真是明亮又美丽啊,像是一对青黑的宝石一样。
疯子忽闪着他的眼睛,认真的把这个世界看了又看,他的表情渐渐舒展开了,露出了少见的喜悦以及一嘴泛红的牙齿。
“漱漱口赶紧上来吧,别发呆了,你不是要吃火锅吗?”
还是火锅的吸引力大一些,疯子一个猛子扎到了池底,再出来时他已经到了秦鸢的跟前。
即便自恋如秦鸢,也不得不承认,疯子身上有一种少见的美。
虽说这疯子一点都不阴柔甚至还很阳刚,但秦鸢脑海里首先浮现出的却是“美”这个字。
他看起来很年轻,像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完全不像蹲了几十年大牢的样子。
或许是在牢里他把时间算错了吧。
“你到底多大了?疯子。”秦鸢从他手里拿过那个布条,帮他又擦了擦身上未洗净的地方。然后把自己的长袍脱下递给了他。
“不知道,不过我在这大牢里已经三十多年了。”疯子接过长袍,也不客气,当即就穿上了。
“你怎么知道过去了三十多年?你看起来才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啊?”秦鸢有些好奇。
“我当然知道,我虽然看不到外面,但是我又不聋,这四季的声音我都听得到。春天我能听到寒冰消融,夏天我能听到蛙叫蝉鸣,秋天我能听到麦浪滚滚,冬天却只能听到瑟瑟北风。三十九年零六个月,想来我应该是四十多岁了。”说到这里,疯子的神情突然哀伤了一下。只是片刻,他便又重归了淡漠。
这种无所谓的淡漠反而刺痛秦鸢的内心,他内心竟然对这个恶魔生出了一些怜惜,
“没事的,你就当自己死过一次又重获新生便好了。不如你换个名字吧,新生命新气象,疯子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
疯子看了眼山下的大牢,平静地回道:“好啊。”
“叫什么好呢?疯子,疯子,不如反过来好了,就叫你子风吧?”秦鸢笑着说道,似乎他对自己起的这个名字还比较满意。
“好啊。”
疯子点了点头,默默地重复了两遍,
“子风,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