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斑驳的白欢喜被白光沐浴着,安静地睡在床上。
老者在一旁看着脸上还有着泪痕的白欢喜,心下叹息。
今晚的一切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王凤的坚韧,少女的选择,白欢喜的心路历程。
像是一个摆在台面上的小江湖,展现着未来如迷宫般的大江湖。
饶是久居山上的老者也免不了被这俗世的纷杂撼动古井般的心灵,他自嘲道:“自己总归是个彻底的江湖人。”
老者目光深邃,望向夜空。
许是因为先前的风太大了,致使闪耀的群星躲在了云的身后,皓月一枝独秀。
这样的夜空显得有些萧索,老者有些意兴阑珊。
老者挥出一袖子,一阵风卷走了天边的云朵,星辰重新装饰人间。
老者满意地笑了起来,坐下守候着白欢喜。
这风是春风,给江湖带来了春意。
——
次日,太阳刚刚升起,城镇的人们还沉浸在梦乡之中。也有些人早早起来,为美好的一天补给更多的时间。
更有人一宿没睡。
老妇人背靠着牛车,瘫坐在官府门口。伤心至极的她面容枯槁,不复之前的光彩;双手无力地垂落在地上,眼神麻木地看着紧闭的官府门口,像是期盼着有人能拯救无助的她。
牛车附近有着一道星星点点的血线,像是在诉说着它从何处来。
而在牛车的下面有着一大滩将近凝固的血液,有些触目惊心。
早晨经过的人还算稀少,但经过的人都免不了投来惊异的眼光。
因为牛车上是一块带着血迹的白布,而凸起的轮廓则像是一具人的身体。
老妇人用半晚的时间哭尽了泪水,又用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将少女的遗体收拾干净,并抬上牛车用白布掩盖,而后拖到官府门口。
老妇人不是不想将自家孙女带回村落,但实在是抬不动了。
毕竟年纪大了,泪水也少了,力气也弱了,牵挂却没了。
她想着:老头子生前整日念叨着“国家兴亡”,这国家日夜让他牵挂,总不能是个坏去处吧,应该比这吃人的世道能好上一点。
她至今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前一刻还背靠着的可爱孙女,怎就没了呢?
思来想去,终究是没个结果。
官府大门打开得有些晚了,但或许是因为老妇人来得太早了。
覃勾将带着官兵姗姗来迟,当手下向他汇报时他还觉得有些烦躁,毕竟谁一大早遇到这事总会有觉得有些不吉利的。
他越过老妇人,命官兵将他围在中间,用手轻轻掀起白布。
饶是见惯生死的覃勾将看见少女的尸体也不禁紧皱眉头,心下暗暗说道:谁下的这等毒手。
有个官兵看见乡长的神情,心生好奇,侧过头去想看一看白布内的情形。却不料覃勾将一把放下白布,一脚将官兵踹翻在地,让他摔了个狗啃泥。
其他官兵身形立马站直,目不斜视。倒地的官兵揉了揉屁股,悻悻地回到队列。
覃勾将挥手让官兵散开,蹲下身子,询问老妇人:“大娘,是谁做的?”
老妇人从官府开门时到现在都是一动不动,对覃勾将的询问也毫不理睬。
覃勾将没有气恼,继续说道:“大娘请您不要太过悲伤,我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于法,还您一个公道。”
覃勾将站起身来,观察到了牛车旁的血线,正想要循着搜索。突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让他停下了动作。
“覃乡长,我知道凶手是谁。”
覃勾将循声望去,认出了来者,是昨日从白山来的小仙师与老仙师。
“小孩子,我现在可没心情与你玩那家家酒。”覃勾将眯着眼,沉声说道。
白欢喜面容也有些惨白,许是因为昨夜受创过重的缘故。肩膀上包着纱布,脚步有些虚浮,但那双眼睛却异常锐利。
白欢喜从老者处得到老妇人的消息,便立马赶了过来。
白欢喜看见覃勾将想要转身离去,便说道:“覃乡长,若是你执意离去,那我就当你是猫鼠同眠,我便用自己的方式去揪出凶手了。”
“此话怎讲?”覃勾将转过身,觉得今日的白欢喜有些陌生。
“昨夜我与那凶手交过手,他身上有我留下的剑伤。”白欢喜说道。
覃勾将有些讶异,但还是不在意地问道:“难道要挨家挨户地查有剑伤的人吗?”
“昨夜他贴身伤我的时候,我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白欢喜说道,眼睛紧紧盯着覃勾将:“而这股血腥味,我也从覃乡长的手下齐乾身上闻到过。”
覃勾将神情一凛。
白欢喜一把掀开肩膀上的纱布,把伤口露出来,说道:“这是他昨夜用飞刀刺伤我的伤口,你可看看,是否与那少女心脏上的飞刀伤口吻合。”
覃勾将上前观察伤口,却发现与少女上的飞刀伤口一模一样。他面色铁青,齐乾作为他多年的手下,他自然是知道齐乾熟手的便是飞刀。
覃勾将在原地一闪而逝,再回来时,齐乾已被他像条狗一样扔在地上。
齐乾本还在床上养着伤准备正午时去找覃强讨要钱财,此时被扔在地上的他不仅因为伤口牵动而呲牙咧嘴,还有些茫然。
他看向覃勾将,在覃勾将的示意下看向那架牛车,再看见到了昨夜交手的小仙师。
他知道事情败露,声泪俱下。
齐乾是覃勾将多年的手下,上下感情十分深厚。看到齐乾真正承认了事实,覃勾将不解问道:“为什么?”
齐乾落寞地说:“我家那闺女出生时心力不足。接生的大夫说,这病不是富贵人家是不能从老天爷那夺性命的。”
“我便起了剥削酬劳的念头,可这真的是个无底洞一般,这点钱财根本填不满。闺女的丧钟每天都在我耳边响起。”
远处听到这里的白欢喜在脑中串起了一根线。
“为何不跟我说呢?”覃勾将有些不明白地问道。
“将军,你对弟兄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也无颜再与你讨要条件了。”齐乾摇着头说道:“更何况,公子已经帮了我不少了,将酬劳全都收入囊中,只要我做事他便按时每月给我家妻女一定的钱财。。”
眨眼间,覃强被覃勾将带来,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覃强有些愣然。
齐乾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覃勾将怒目圆睁地站在那里。
白欢喜想起那对母女的可怜样,又想起少女与老妇人的悲惨状,觉得好像不应该给这些人一点希望,便指着覃强对齐乾说道:
“其实他一点钱也没给过你的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