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托付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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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走近的陆翊,陆孟书心中松了一口气,从他身上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杀意。

  陆孟书本已是强弩之末,拼着一口气,才借机杀了萧寒,如今萧寒已死终于再次倒下,意识也是逐渐模糊。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陆孟书感到身上传来微微刺痛,再次醒来已是午间。

  陆孟书艰难的转过头打量着周围,只见自己躺在一棵大柳树下,卫行歌亦是倒在一旁。从行歌呼吸中陆孟书知晓他已经脱离了鬼门关,虽是虚弱,但若是细心调养已无大碍。然而自己此时却像是风中火烛,虽是都能熄灭一般。

  一阵琴声传来,陆孟书注意到自身阳池穴上的血点,对着正在抚琴的陆翊说道:“这是普陀山的‘金针渡劫之法’?”

  “不错”陆翊停下律动的手指,转过头来接着说道:“昨夜我为你诊脉发现你五脏具裂,真气消散,即便是大罗金仙在此也是无用,故而不得已如此,想来你还有三日的时间。”

  陆孟书惨笑一下说道:“无妨,有此三天足以,要多谢六先生了。”陆翊在家排行老六,又同为武林七公子之一,“陆”“六”同音故而陆孟书多称他六公子。

  “六公子又如何在此?”陆孟书问道,陆翊说道:“我常住寻芳阁之事,汴京城中无人不知,林娘子没和你提起过?”

  陆孟书一怔,不禁苦笑起来,顾左而言它道:“林娘子如何请动你的?”

  陆翊也是笑一下,说道:“那日你到寻芳阁我便已经知道了,昨日我看见你和卫小友离开,心中心绪不宁,特意卜了一卦,卦象大凶,因此匆匆赶来。”

  陆孟书又是一怔,知道陆翊生性淡寞,自当年那件事后,越发如此了,得知自己到了寻芳阁不来相见也是正常的,想来林娘子也是知道才不曾对自己提及,但如今只是为了一个难辨真假的卦象便匆匆赶来,心中也是感动不已。

  “看来我对你还是不够了解。”

  陆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逗乐了,‘哈哈’笑了两声说道:“除了柴兄,当今天下又有谁真的懂我?”

  陆孟书不语,“柴熙让”这个让他不敢直视的名字,一个不弱于五大高手的天之骄子,可惜最终。。。。。。。

  “卫小友是你的弟子?”陆翊突然发问,陆孟书点了点头。

  “是的。”

  “你眼光倒是不错。”

  陆孟书也是露出欣慰的表情。说话间,卫行歌已是幽幽的张开眼。“好舒服的阳光”卫行歌自言自语。醒来第一句却是如此,不禁让两人乐了起来。

  “师傅?”卫行歌大惊。

  “你也死了吗?”陆孟书刚刚凝聚点真气,被他一说差点没散去。

  陆孟书没好气道:“死了还能看见阳光?”卫行歌被陆孟书一问,这才发现自己还活着,

  于是乎从胸口传来巨大的痛楚差点没让他再昏过去,“啊……..”卫行歌大叫一声,好生才忍住。

  陆翊从怀中取出一物,扔给行歌。

  “瓶中丹药有止痛之效,可增加你伤口愈合速度,只是每日不可服用过多。”

  卫行歌此时才意识到陆翊的存在,惊讶之余不禁说道:“额…..谢谢大师,敢问是您出手相助吗?”

  陆翊没有回答,陆孟书却是对着他点点头,卫行歌立刻会意起身跪拜道:“行歌谢过陆大师救命之恩,来日大师有命行歌必不推辞。”又是三拜。

  陆翊淡然一笑,示意行歌自己接受了,轻轻一推掌,一股内劲便将他扶起,行歌对此又是惊讶不已。随即又从怀中又取出一物,抛给陆孟书说道:“龙元丹,此丹可保你三日内劲不散。”

  “谢了”陆孟书拱手说道。

  陆翊没有表示什么,收起长琴,将其包裹好背在身后,飘然离去。只听他唱到:“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更稀。只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

  行歌说道:“是王维摩诘的诗。”

  “不错”

  陆孟书没有挽留,他知道陆翊这是在借诗表达自己的情感,表达对自己这位故人即将逝去的感伤,他将‘世所稀’,改为‘世更稀’无疑是认可了自己。

  目送陆翊远去,行歌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道:“糟了,巧玲和林伯逃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陆孟书也是想了起来,但此时也是无法,他服下一枚龙元丹,运气打坐起来。行歌见此也是默默运行起‘浩然正气诀’,昨夜一战他的内力早已一空,自己和师傅又是身负重伤,也只能寄托于自己赶紧好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的内力一点点的凝聚回来,而且更有突破之势,可见昨夜濒死一役让他有了新的提升。

  行歌醒来时,天色已晚,日暮西沉,但他终于练成了‘浩然正气决’的第二层。觉察到内力更胜以往,这让他也不禁有些欣喜。

  陆孟书早就运功完毕坐在一旁等候,见此也是点点头。

  此时行歌着急道:“师傅,我们赶紧去找巧玲和林伯吧。那些恶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万一……”

  陆孟书摆摆手说到:“此事不急,我已经和他们约定好在你外祖父家会面,天下之大,与其大海捞针,此时不如守株待兔。”

  “可是…..”

  “莫急,陆翊一路前来若是遇见早就带来,想来她们中途折转,一切也只能静候天意了…..”

  对此卫行歌也只好答应了,两人起身一同向南方走去。一路上卫行歌突然感觉陆孟书有些变了,主动和他讲述起武林的一些事来,行歌虽然喜欢,内心却隐隐生出了一丝担忧。

  “……当年卫道一战后,魔教教主身死,从此武林中魔教隐迹,而此次大战中蜀中唐门、丐帮、与原来的武当、少林等五大门派一起被视为武林七大势力。武当依然是执掌天下牛耳,武林至此表面也是平静了不少,但暗地里依旧是波涛汹涌。”

  陆孟书顿了顿,皱起眉毛继续说道:“我离开大宋已有十年之久,如今的武林怕是风波再起,前日袭击我等的高手背后一定有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存在,怕是不弱于当年的魔教,对此你要多加小心。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冲动。你可明白?”

  卫行歌想起昨夜拼杀时刻,心中又隐隐升起仇恨之感,但很快压下自身念想,恭敬的回答道:“弟子明白。”

  两人走进一间客栈,夜里卫行歌恭谨的侍奉在一旁,陆孟书将‘浩然正气决’的口诀要点尽数传授给行歌,昏暗的灯光下,陆孟书更显苍老。行歌此时心中已是隐隐感受到到什么,他修炼了浩然正气决,感官的敏感度比同级别的高手还要强上不少,因此愈发恭谨。

  “你记住多少?”陆孟书突然问道。

  “弟子已经将口诀几下,各要点只是记了个大概。”卫行歌如实说道。

  陆孟书点点头笑道:“如此已是不错,天下间似你这般聪慧的,怕也难寻出一手之数,但须知人外有人,切不可小瞧天下人物。”

  “是,弟子一定铭记在心。”

  “夜深了,退下吧”陆孟书说道。

  卫行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陆孟书,陆孟书叹了一口气说道:“生死有命,莫要将其看的太重要,不违本心,不失气节,已天下为己任,如此已是足以。何求太多?”

  卫行歌眼睛一酸,留下泪来回道:“是,弟子告退。”

  卫行歌退出房内,但依然守在门口,对此陆孟书也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取出纸笔书写起来。

  第二日陆孟书和行歌结了账依旧往南而去。一路上陆孟书讲述起他年轻时候的事来。

  “年轻之时,我也似你这般意气风发。当时我与师哥、陆翊、林啸天、风厉、孟杰以及……柴熙让七位友人,一起纵横江湖,行侠仗义,好不快活。江湖上还给我们七人起了个称号叫‘武林七公子’。”

  “原来师尊和陆大师早就相识,那后来呢?”

  “后来..….”陆孟书流露出感伤之色,接着说道:“后来,师哥潜修不问世事,林啸天、风厉入了内门,成了武当守正和守诚真人。孟杰、柴熙让身死道消,陆翊归隐江湖,只有我一心匡扶天下,为实现‘天下大同’的理想,不断地和官府中人打起交道来,一生奔波不倦,终究是碌碌无为。”陆孟书感叹道。

  卫行歌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可我听父亲所说,师尊在辽国被拜为国师,除弊端,开兴化,让大宋礼仪传入外邦,两朝交往不断,怎么能说是碌碌无为呢?依我看来,师尊一心为国为民,平衡两国势力,这才是真正的大侠。”

  陆孟书哈哈一笑说道:“你小子嘴倒是甜,你说的不错,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愿你一生谨记在心。”

  “是……”

  第三日行歌扶着陆孟书住进了一户农家,里面只有两位老人家和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问将起来。两位老人哭泣道:“大儿去年战死沙场,小女远嫁他乡,如今只有我这一个孙儿了。”陆孟书和行歌都是感伤不已。

  见老人家贫困,行歌给足了三人银两,老汉推辞不敢接受,行歌硬是塞进老人手中。老人一家喜笑颜开,连忙将最好的一间上房腾出,将家中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鸡杀了招待两人。陆孟书本不愿如此,耐不住老人家坚持,只好坦然接受了。

  是夜陆孟书将行歌叫进房中,此时只见陆孟书一脸衰老之相,眉毛不知不觉间已是白了,行歌眼睛湿润起来。

  见他进来,陆孟书笑着说道:“那日陆翊使用普陀门的‘金针渡劫之法’,将我体内潜力逼出,让我熬得这三日。如今已是到了尽头了。”

  行歌闻言大哭起来:“师尊,没事的,你一定可以坚持下去的。”

  陆孟书坦然一笑说道:“吾一生不长不短,但好歹也是践行一生理念,再无后悔之处。如今唯有你一人我放心不下。我有三件事要你去做,你可愿意替我完成?”

  卫行歌跪倒在陆孟书身前,抹掉眼泪说道:“弟子愿意,请师傅示下。”

  “好,这第一件事,我这有两封信和一枚令牌,你将两封信分别送往武当守正真人和我师哥颜玉手中,上面我一写好姓名。这枚令牌是‘儒门兵掌’令,凡儒门弟子执掌此令牌可号令三千儒门剑侍,你替我一同交给我师哥,你的师伯。。”

  陆孟书接过这三样东西,对着陆孟书一拜恭谨的说道:“弟子遵命。”

  陆孟书点点头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我要你洗清你父母和我身上的冤屈,查清楚背后黑手,同时将一路相助与我等的恩情还清。”

  卫行歌闻言又一拜,哭着说道:“弟子一定洗清师尊和卫氏冤屈,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陆孟书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第三件事嘛,为师想让你放弃复仇,你可愿意?”

  卫行歌一惊,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陆孟书苍老的面容,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挣扎了许久卫行歌叩地一拜回道:“师尊恕罪,弟子不能。”

  “哎,痴儿,既是如此我命你一生走遍大宋及周边天下各州,待你成为‘天下第一’,到时候随你意来。”陆孟书终究是没有坚持。

  行歌说道:“谢师傅,弟子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

  陆孟书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扶起行歌,行歌连忙接住陆孟书双手起来。陆孟书双腿盘坐在床上,灯火摇曳,陆孟书看着行歌说道:“在生命的终点,能有你这么一个弟子,为师很欣慰。为师还有一句话,你要时刻铭记在心不可忘记‘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一个人正义与否要看他如何去做,而不是如何去说。你万万要警惕,不可忘记。”

  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陆孟书依旧无法放下行歌。行歌用力点点头说道:“弟子一定铭记在心,时时回想。感谢师尊教诲之恩,弟子一生无以为报。”

  陆孟书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事情都已交代完,陆孟书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只听他突然喃喃自语:“无悔,我一生无悔。”最终双眼缓缓闭合,坐而逝去。

  天亮之后,老汉一家得知陆孟书逝去,悲伤不已,连忙召集村中老幼,替他料理后事。一座孤很快树立在田野之上,坟前一块青石碑上刻着“恩师陆孟书之墓”等字样。行歌身着缟素,持弟子礼,跪在坟前三日,不吃不喝。老汉一家人,数次劝他吃些东西,行歌总是不言语,老汉也是没办法,只能替行歌祈祷。

  三日后行歌起身,回到房内收拾好东西,老汉请他出来吃饭,饥肠辘辘之下,行歌一人坐在桌上闷不做声,只知道不断地吃东西。

  老汉叹道:“小哥,节哀顺变,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慢点。”

  行歌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示意自己没事。老汉也只有默默叹息。

  好在吃了些东西,卫行歌总算是精神起来。谢拒了老汉一家的挽留,便匆忙一路南行。

  卫行歌站在一望无际的中州大地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刻骨铭心的孤独,他不知道的是,这股孤独感还会陪伴他很久。

  自东晋衣冠南渡以来,南方地区便飞速发展起来,到宋朝南方经济更是胜过北方,完成了经济中心的转移。长江及各支流干道上,繁多的商船和草市来来往往,更是促进了商业的进一步发展。但由于草市是民间自发的一种商业聚集地,官府往往难以管控,这也滋生了许多以此为生的强盗。

  此时在长江的一条大船上,运满了来自各地的货物,一人倚在太师椅上,有种把玩着一个玉器杯子,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禀盟主,金、萧、贺三位舵主来了。”一人走进来禀报。

  “让他们跪在外面。”那人冷冷说道。

  “是”

  金洋三人得令跪在外面,一动不动,头上都有冷汗浮现。

  “三个废物,此次行动原本天衣无缝,四人一起出手,居然折了萧寒,实在是可恶至极。”旁边一人对着太师椅上的人说道。

  见他不说话,那人继续说道:“如今公主殿下要过来了,尧光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如今萧寒好不容易化名李彦打入宋庭内部,结果却是死在陆孟书手上,这可如何是好?”

  太师椅上的人正是萧太后提到过的耶律尧光,他闻言眉毛一皱说道:“一个废物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即便是萧达览的弟弟,死了就是死了,至于那个丫头,由我来对付就是。”

  “那这三个人怎么处置?”那人继续问道。

  “哼”

  。。。。。。。。

  很快三个人便知道了自己的处罚,每人被‘赏赐’了一枚化心丹,三人颤巍巍的服下,一股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长江两岸,船上众人无不惊恐。许久三人终于停下,卧在甲板上,面上依旧是惊魂未定。

  “再有下次,你们三人就不用回来了。”方才和耶律尧光对话的那人走出来说道。

  三人闻言大惊。他们为了提升功力都服用过盟主赐下的丹药,但这丹药却是有缺陷的,需要每月服用一枚,若是不然便会功力散尽而死,三人因此而饱受折磨。若是不回来,那三人则是必死无疑。

  金洋等人连忙回道:“是,我等绝无下次,请高护法好生美言几句。我等感激不尽。”

  “我就算是说破了天也没用,你等好自为之。”高护法转身进去。

  三人一脸死灰之色。

  卫行歌一路上风餐露宿,往自己的外祖父忠义军王昆老将军的府上赶去。此时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巧玲和林伯两人,因此也顾不得伤势,好在有血丹的缘故,在那几日里行歌的伤已经好了大概,因此才风风火火的离去。

  过了一个多月,终于赶到了自己的外祖父家。只是等待他的却是空荡荡的府邸,只有一个守门的老汉在此。

  卫行歌赶问道:“老人家,我外祖父一家到哪里去了?”

  老人家大惊道:“您是卫公子?”

  “正是我。”

  那人又惊又喜,苦笑道:“唉,公子你来晚了,前日老爷的大爷一家受命被招进京城了。”

  卫行歌大叫道:“什么?难道朝廷还要牵连我外祖父一家人吗?”卫行歌心中大惊。

  那老汉说道:“公子你别担心,我听前来宣纸的人说当今圣上只是感念老爷一生功德,因此命老爷一家搬进汴京城中,并无恶意。老爷得知小姐出事,也伤心不已,但皇命难为,又担心公子您因此只好命老朽在此等候。”

  卫行歌闻言松了一口气,虽然感觉奇怪,但终究是无事就好。行歌心中如此想到,又是担心巧玲安危,赶紧问道:“老伯那你见到一个自称巧玲的女孩和一个老人家来投奔我祖父他们吗?”林伯全名行歌并不知晓。

  那老汉闻言说道:“知道,那两人比公子你早到了许久,那个叫巧玲的还是公子您的未婚妻是不是?”

  行歌脸一红说道:“确实如此,敢问他们到了那里?”

  “哎,他们那日乘坐一辆马车而来,见到老爷说了许久,更是拿出来公子给的玉佩,说公子您遇到危险了,让老爷赶紧去救您,刚好第二天圣旨就到了,两人就又一同回去了。如今看到您平安,我可以放心了。”那人将前后因果细细道来。

  卫行歌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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