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之尘惊道:“十六,你如何来这山中的?莫不会是走来的吧?”
姬笪点点头:“是啊,十六从日落就往这山中来寻姐姐了。”
刘之尘盯着眼前看着单纯的少年,一日前焘之通报过姬笪异常的举动。如今,这姬笪又往这山中来寻自己,虽然他称是想念刘之尘,但刘之尘还是有些怀疑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又问他:“你又是如何得知我会在此处呢?”
姬笪早就知道刘之尘会这么问,已在路上想好了说辞:“庭院内官曾与我说过,姐姐是武将之后。又听院里的武士随从说,豫州近日要在这山中练兵。十六想着,十七姐姐也是一名女武士,自然是会在军营里待着。于是我就来此处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见着十七姐姐了!”
姬笪说的话滴水不露,如今夜深也只能让他在军营里住下了。刘之尘无奈只好道:“你跟我来吧。”
姬笪艰难地站起来,鲜血正不停地小腿处流下。原来是方才刘之尘飞来的刀,伤到了他的腿。刘之尘看见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姐姐对不住你,十六。”
姬笪眼泪汪汪的看着刘之尘:“十七姐姐先走吧,十六能跟上你的。我不想耽误姐姐时间……想必姐姐也疲倦了,快些回营里休息吧。”说着就站起来,扶着旁边的树艰难地向前走。
刘之尘看着姬笪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心中有所触动:“十六,你还真是麻烦。”
“姐姐,我不会烦你的,我跟着姐姐就好了。”姬笪更加卖力地往前走着,想走快些却一下栽倒在地。
刘之尘大步一跨走到姬笪身边,将姬笪抱起来。姬笪看着贴近刘之尘的胸膛,他向上望着刘之尘的脸,其实这女人还挺好看的。
两个人就这么在山中小路里走着。姬笪没有想到刘之尘会抱着他,毕竟自己的身材并不瘦弱。在刘之尘的怀里,姬笪感受到她的体温,心暖了起来,又贴她更紧些。
刘之尘也发现姬笪紧紧抱着她,也不免有些羞涩。不过就这么抱着这个少年,刘之尘似乎记起了小时候的一些记忆。她好像也抱着一个男孩,可总记不清是谁了。
军营简陋,帐里只有一张草床。刘之尘便将姬笪放到了床上,自己出去了。不一会,刘之尘带了些草药回来。她已经脱下甲胄换上武士服,显得比先前柔美一些。姬笪看着烛光中刘之尘埋头捣药的脸,一阵欣慰:这世上竟会有人这样对他。
“好了。”刘之尘又撕下一片纱布在盐水里浸泡后,将草药放在纱布上,铺在桌上。姬笪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十七姐姐。十六给你添麻烦了。”
刘之尘没有说话,只是端来清水,小心地擦拭着姬笪受伤的小腿。姬笪看到刘之尘的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她:“姐姐,你是不是生十六的气了。”
“你倒是自己看这伤口,姐姐如何不生气?明明旧伤未好。也不知道你先前是不是违背军规被赶出来了的,竟如此不守规矩。”
姬笪听到刘之尘的话,伤心地低下头:“十六并不知自己先前是何样的人,也许正如姐姐所言是个逃兵罢了。”
刘之尘看着姬笪的伤口,无奈地问道:“你为何要来这山中?”
姬笪装作无辜的样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刘之尘说:“因为十六想姐姐了。”
“哎。”刘之尘叹了口气,这个姬笪当下确实无所依靠。
不过想起救姬笪的时候,他身穿着武士的甲胄。刘之尘觉着这个少年应该也是哪州的武士才对,却没有躲过自己的“无爱”刀。刘之尘便问:“你不也是武士吗?为何方才我出刀之时,你不躲?”她还是对姬笪有所怀疑。
姬笪面色苍白地向刘之尘解释:“我已经尽力躲开了。或许是我以前是一个小兵,武功不高,所以…….”姬笪武功并不算低,只是大病初愈只能使出一半武功。方才他面对“无爱”是能躲过,只是为了隐瞒实力才故意受伤。再说,这刘之尘的“无爱”刀法也实属可怕。要是常人,这项上人头早就不保了。
“看来你确实不是武功高的人。”刘之尘将沾着草药的纱布小心地裹在姬笪的腿上。姬笪只感到一阵凉意,疼痛就感立马消失了。他惊奇地看着这草药,问刘之尘:“姐姐,这草药好凉。我的伤口立马都不疼了。这到底是什么药?好生厉害。”
“那是自然,这草名为葎草。不过它只生在荆州,豫州可没有。”刘之尘不想刻意瞒姬笪,便告诉他:“这药草是大公主赠予我的,整个豫州也只有三株罢了。”
刘之尘早就差人去调查姬笪的身世,没有查到什么背景家室,完全就是一个无名小卒。刘之尘便以为他是个单纯的小武士,也不会知道自己就是豫王。加上姬笪的武功不高,对刘之尘也造成不了威胁,便放松了警惕。
听到大公主赠草药与刘之尘,姬笪心里也分析起情况来,若是刘之尘与拓跋胤离有私交的话,那这个豫王应该是归于皇帝拓跋文麾下。乱世中的九州也早就暗中分为几股势力,姬笪也想拉拢这唯一的女总将。
这些年姬笪一直心有不甘,发誓早晚要夺回雍州,再一统天下。他也暗中养兵蓄力,在九州有了自己的军队“姬军”。总军队在荆州有人照应,而有一批武士秘密分散在九州各地军队,以备不时之需。这次被救实则是被刘之尘军队里的“姬军”发现,姬笪也就将计就计假装失忆接近刘之尘。
刘之尘让姬笪好生休息,自己便去营外喝酒解闷。每次到山中军营,刘之尘便会在夜晚无人时看天上繁星。那时候,她总会隐隐约约地记起一张脸。可是这张脸总是模糊,无论刘之尘有多努力想看清也没有用。很多时候她怀疑这个记忆中的人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十年前刘之尘亲眼目睹父母被杀,便受了刺激,忘了以前的事情。
现在九州混乱,刘之尘上个月发现雍王姬渊暗中起兵准备谋反。她与雍州姬氏有世仇,对这姬渊也是讨厌至极。这件事情她还未上报给皇帝拓跋文,但暗影刚刚接到的新的刺杀名单中就有姬渊。也就是说拓跋文早就知道了雍王要谋反的事情。“真是头痛。”刘之尘只觉烦闷,又闷头喝起了酒。
帐内躺在床上的姬笪根本无心睡觉,他在想刚刚刘之尘与“暗影”交手时的状况。暗影为什么要追杀刘之尘?传言道暗影是为皇帝拓跋文做事,但刘之尘又是皇帝亲信。到底是什么原因…….姬笪又突然想起叶蔺,那个救过自己一次的小兄弟,是不是死在十里风沙里了?姬笪内心烦乱,也悄悄走到军营外面透口气。
刚出帐篷姬笪就看见坐在前面草地上的刘之尘。她正独自坐在草地上喝酒望月,眼神里尽是孤独落寞。他听说过刘之尘的身世,她父母被刺客杀害,只留下刘之尘一人撑起了豫州。现在的刘之尘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却已经是豫王——九州唯一的女总将。姬笪坐在帐外的草地上看着前面的刘之尘,突然发觉如此英姿飒爽的女豪杰天下也只有她一人罢了。
不一会,刘之尘竟直接就躺在草地上睡了。姬笪看着月光下她微红的脸,不禁笑了:这个丫头还真是随性,哪都能睡。
姬笪正看着,有几名武士过来要将刘之尘请回帐中歇下。姬笪喝止了他们:“你们干什么呢?”
武士们面面相觑,奇怪地看着姬笪:“将…我们只是要将头领带回帐中休息罢了。”
姬笪问他们:“帐中有几人?”
“十多人而已,比以往人少多了。”武士理所应当地回答。
姬笪着急道:“不行!十七姐姐怎么能与你们这些豺狼虎豹住在一个帐里呢?你们别管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刘之尘从未在意自己是女儿身,也经常与其余武士一样睡在帐里。武士们对刘之尘只有尊敬,更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武士们听着更来了气:“你说话如此不堪入耳!我……”另外的武士来拉他,小声附耳说了几句。几位武士一副奇怪戏虐的眼神看着姬笪便回帐中了。
姬笪瘸着腿过去,轻轻地将刘之尘抱起来,突然刘之尘梦呓喊道:“元烈。”
姬笪一惊,又有些闷闷不乐。他把刘之尘抱上草榻,自己也睡在旁边。听到她的呼吸声,姬笪不能平静,索性蒙着被子睡去了。
第二日,姬笪被刘之尘叫醒。原来在梁州有魔灵出入,刘之尘接到任务要到梁州去。刘之尘低声对随从说:“尔朱御白是文官,他的武士我操练过,人数不多。我们需要多带人手过去。”
刘之尘让姬笪先回别苑,姬笪赖皮猴子一样地耍赖拉着刘之尘:“十七姐姐带上我嘛,我还没去过梁州呢。”刘之尘拗不过姬笪,便让他老实地待在自己身边。前去梁州的途中,姬笪与刘之尘同吃同住。刘之尘本就是习武之人,待在军营惯了没把这些当回事。刘之尘也并不讨厌姬笪叫自己姐姐。甚至姬笪出现后,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出现的次数都少了起来。
但刘之尘与姬笪的关系在武士中不免有所猜忌,姬笪是刘之尘的宠儿的流言蜚语便开始传开。姬笪知道后并不解释,反倒任由一些武士误会,这样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