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5月4日,台湾海峡。
“将军,巨鲨号追上来了。”副官板正地敬礼之后报告。
海军上将王铁锤略微直起身子,抬头望了望,透过船长室的玻璃窗,但见庞大的编队左侧,巨鲨号正以极快的速度行驶而来。
“恩。”王铁锤摆了摆手:“让巨鲨号归队。”说罢,优哉游哉地靠在真皮椅子上,继续小口品着面前的咖啡。
海面之上,在巨鲨号融入编队之后,庞大的舰队终于齐整了。总计六艘1100吨级的虎鲨级战舰,八艘600吨级比目鱼级战舰,十四艘运输补给舰,以及三艘将近1500吨的西班牙大帆船。刻下,为了照顾航速缓慢的西班牙大帆船,舰队正以7节的航速缓缓北上。
在西班牙人完蛋之后,17世纪东亚的海面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庞大的舰队。当舰队经过鸡笼时,不论是荷兰人还是台岛的渔民,一个个都震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也就罢了,那十四艘战舰组成的箭头编队,清一色的蓝底白身,加之阳光下狰狞的炮口,远远看过去的确震慑人心。
驻扎鸡笼的荷兰人,惊愕之后立刻谨慎地全部收缩进了堡垒。荷兰人可不是傻子,虽然目前荷兰与澳洲有着盟约,可话说回来,这年头签订的盟约,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将其撕得粉碎么?慌乱了一阵,后来荷兰人也想开了。
堡垒里头一共才多少荷兰人?瞧着澳洲舰队这架势,估计直接上两万人了。澳洲的火力又是出了名的凶猛,舰炮口径之下什么堡垒能挡得住?要是澳洲人真撕破脸,那干脆投降算了,没发打!
想开了的荷兰人,又呼啦啦从堡垒里头出来,围坐在海滩上,一个个轮流举着单筒望远镜观摩。反倒是那些渔民吓得够呛,扔了渔网拼命地往回划。等到了岸边,精壮的小伙子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觉着他们在干嘛?”一名荷兰人将望远镜递给同伴,而后指示了方向。
同伴操其望远镜,看了半晌。但见那艘西班牙大帆船上,人头攒动,一个又一个的花皮士兵轮流坐在一把椅子上……这是什么情况?同伴想了半天:“我不知道,也许他们在玩儿抢椅子的游戏?”
希望号上。
“下一个!”军士长大声地招呼着。
于山深吸了一口气,用以缓解内心的紧张。而后快步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在他面前,树着一台怪模怪样的机器。机器的后头站着一个男子,前头站着一位大人物——B广播董事长,秋寒烟。
“你准备好了?”秋寒烟公式化地问着。
于山长出一口气,举起双手:“没问题了,夫人。”
秋寒烟冲着身后的男子点点头:“TO!”
摄影机吱吱啦啦地开始转动,将于山那因为紧张而显得苍白的脸记录在黑白胶片上。而在另一边,一台留声机开始同步记录声音。
“我……我叫于山。现任第四步兵营三连下士。”于山紧张地说着。
“你好下士。”
“你好,夫人。”
“那么,下士,你是在哪一年加入陆战队的?”
“43年,43年六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于山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应该参加过马尼拉战役了?”
“是的,我参加过。”
“你怎么看待西班牙人?”
“他们是一群混蛋!”于山故作愤怒地说着:“我是说,他们是一群殖民者。绕过半个地球跑到亚洲,欺压当地的百姓。虽然这是因为西班牙国王的命令……但他们的确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所以我们出兵了,为了解放吕宋人民,我们狠狠地揍了西班牙佬……西班牙人并不是懦夫,他们的普通士兵很勇敢。当时我还在雄鹰连,对,人们说的英雄连。登陆第三日,我们负责运送火炮。结果西班牙人的骑兵来了,很突然的就来了……”度过了最初的晕镜头阶段,于山开始侃侃而谈。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通过颠三倒四的言语,尽力还原着那场已经是一年前的战争。
“于山下士,请问你怎么看此次支援明朝的抗清战争?”
“毫无疑问,这是又一次的正义行动。”于山脸色坚决地说着:“满清……额,我可以称呼他们为鞑子么?好的……要知道鞑子,他们就是一群恶心的吸血鬼。几年前我还在广东的小村庄里生活,虽然北方爆发了大规模的旱灾与民乱,但我们的村子几乎没受什么影响……除了在正常的税收之外要额外缴纳辽饷。然后我们家破产了,作为家里的男丁,我不得不跑到广州谋生。额,我想说的是,如果不是鞑子,也许我现在已经娶妻生子了。你瞧,总比现在还是单身好吧?”熟悉了镜头之后,于山终于恢复了贫嘴的本质。
秋寒烟笑笑:“非常好,下士。感谢你的诚恳回答。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面前的两台机器,会将你的影像以及声音记录下来,也许会在全中南进行播放。所以,趁着难得的机会,有什么对澳洲同胞说的么?”
“您是说这玩意……”于山顿时激动起来,深吸了两口气,方才的轻松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身体的僵持:“大……大家好,希望……希望……额,国富民强?”
镜头的最后,留下了于山那张因为紧张而扭曲的脸。
“ction!”
“额……我能抽支烟么?对着这玩意我紧张。”马卡洛夫军士长试探着问。
“谢谢。”马卡洛夫点燃了香烟,连连吸了几口之后,这才满意地说:“好吧,让我们开始。”
“……明朝?我听说过,那是一个富庶的地方……不,不不,我是来到澳洲之后才听说的。但我对明朝毫不在乎。因为我是澳洲人,并且身为一名军人,我只需要对自己的国家负责……对这次战争怎么看?我不太知道五角大楼还有国会为什么要让我们跋涉上万里去明朝,然后跟一群鞑靼人做作战,但我会服从命令。因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啊,哈哈哈,是的,我结婚了。我的妻子是明朝移民……哈,你瞧,现在又多了一条与鞑靼人作战的理由。”
“……是的,我希望通过优异的表现获得晋升。我希望退役的时候,至少是七级士官。然后我会拿着退休金去买一座牧场。你知道,我以前在波兰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座自己的农场……什么?你不能吹毛求疵,农场跟牧场差不多。而且我妻子喜欢动物。尤其是羊驼!”
……
“ction!”
“孙先生,听说您以前是明朝的重要官员,请问您怎么看待此次澳洲出兵?”
镜头前,孙传庭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离开之前您是受人敬仰的督师,再回来,您确是黑水独立团的中校指挥官,身份上的诧异,会不会让您感觉不适应?”
孙传庭冷哼一声,干脆闭起了眼睛。
“据我所知,明朝人都以为您死了,再次返回明朝,面对昔日同僚的诘问您该如何应对。”
“无可奉告!”孙传庭终于开口了。只是答案显然不是秋寒烟想要的。
“那上了战场,您会怎么对待满清?”
孙传庭猛然睁开眼睛,大吼道:“杀!杀!杀鞑子!”
……
镜头前出现了乔肆那张并不英俊的脸孔。年轻的上尉腼腆中带着谦恭回答着秋寒烟的问题:“……是的,我以及我的部下已经做好了参战的准备。虽然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菜鸟。但这不是问题,我的责任就是告诉他们如何战斗。”
“……我不关心敌人是谁,上级命令我们该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但我想,一支几乎没有火器的军队,总不会比西班牙人更危险吧?”乔肆笑着说:“虽然他们的数量很恐怖。但数量并不能说明问题,杰瑞将军的教案里面说过,当火力密度远远超过兵力密度时,再多的兵力都是送死。我们会用实际行动告诉满清,战争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要么学会,要么就被淘汰……”
“……啊,这个属于私人问题了。是的,我结婚了,而且我的妻子已经怀孕了。”镜头前的乔肆春风满面。
“……夫人,您难住我了。我当然希望是儿子,然后我希望儿子将来成为一名技工。参军?不,参军太危险了。在马尼拉的时候,我差一点就死了……于山已经说过了?对,就是那次。”
“……最后了?时间过的真快,好吧。”乔肆深吸一口气,冲着镜头微笑说:“我希望儿子将来生活的更好。多读书认字……我还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回来。”
十分钟后。
夕阳下,希望号上,所有被随即抽选出来接受采访的官兵聚集一堂,排成三排。彼此勾肩搭背,第一排蹲下,第二排弯腰,第三排站直了。
几米开外,摄影师操弄着摄像机举起闪光器:“看这里,跟我喊茄子。一……二……三!”
“茄子!”所有官兵齐喊。
砰的一声,闪光器发出猛烈的闪光。黑白底片上,将所有人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