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这一夜没能好生睡着,到了第二日一早就打发香雪去云霄馆看情况。 。果然,香雪回来报:“香萱姐姐说,少爷昨日后半夜才回去歇下,刚刚醒。昨日来拜访少爷的那位公子被安排在客房,少爷见我去了,要我跟姑娘说一声,请姑娘和表少爷、表姑娘自去用早膳,不必等他了。奴婢刚刚去看了,表少爷还没醒。慕蕊姐姐说,等一会儿就将表少爷送来。”
小丫头说话脆生生的,不拖泥带水,倒有点儿凤姐儿的爽利劲儿。只可惜黛玉一门心思的想着昨夜的事情,也没大注意。
直到中午的时候,致远才姗姗来迟,满脸的疲惫之色。小荣泽见了哥哥一个猛扑就抱住了致远的大腿,致远顺势就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黛玉心疼哥哥,又见荣泽死死的搂着他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放手。只好让两个人坐了下来。
她亲自倒了茶水,问道:“哥哥,昨日的那到底是什么人?”
致远无奈的笑着,“说是二伯好友的儿子,今年也要参加乡试,听说我这里常有文采出众的举子们交流,就想登门拜访请教一二。”
黛玉听是父亲的朋友,便更加的诧异:“我父亲结交的长辈中,难道就养出了这么一个鲁莽的人?主人不在家就改日再见好了,还要缠着哥哥直到半夜。”
“若真是二伯的晚辈就好了,怪就怪在,二伯......”致远怕提到林如海又惹得黛玉伤心,言语间便有了迟疑。
“哥哥只管说,我父亲怎么了?”
致远知道继续说道:“怪就怪在,那时在扬州祭拜二伯的时候并无这家人,那个人说的分明,家住在扬州。若真是扬州人,怎么会不去祭拜二伯?二伯的好友、学生,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根本就没这个人的父亲。”
“哥哥的意思是,这人是个骗子?”
“这倒未必。我见那人虽是猥琐了些,但是学识还是有的,我也怕妹妹说的那样,是来咱们家行骗的,所以昨晚特意的问了他些难题,没想到答得还可以。若真的是骗子,那他下的功夫可真不小。”
黛玉只怕致远上当,又担心哥哥累着了,便劝道:“哥哥,还是将那些人早些打发了,或是咱们早早的上京,到了京城,自是没人再烦扰哥哥了。”
“妹妹说的,我也考虑过了。进京是一定的。”
黛玉和致远说话的时候,紫鹃等人正坐在外间教表姑娘女红,少爷和姑娘说话的声音足可以传到这里,再加上那两个人也没想着要避讳丫鬟们,所以,紫鹃竟是听得真真切切的。等致远说道“进京”两个字,紫鹃的耳朵几乎没竖起来,手上的针差点没刺破指头,惹得雪琪好奇的看着紫鹃。
紫鹃哪里能理会雪琪,正是一门心思的听着屋内两人的话。
只听得致远继续说道:“沈先生也说叫我进京早早的见一见主考官,也算是留下个好印象。虽然主考的人员还没有定下来,但是我和先生猜了一下,八成就是当今圣上的老师,翰林院院士佟大人。”
黛玉听这人姓佟,又是翰林院的院士,便记得她们家家祠的牌匾上好像也有这么一个姓佟大人提过字,便问了致远。
“现如今的这位佟大人正是妹妹说的那人的玄孙,他祖上和咱们家也是交好的,只是这几代人不大走动,关系远了点。”
黛玉心中欢喜,这么说来,哥哥还真能有机会入得了这位佟大人的法眼。
“那,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去京城?还是抓紧时间的好。”
荣泽见哥哥姐姐只顾自己聊天,生气的撅起小嘴,致远见了,先不会到黛玉的问题,却问起了荣泽:“荣泽,告诉哥哥,姐姐,你想去京城吗?”
荣泽不过三四岁,哪里知道什么是京城,见哥哥理会自己就已经很开心了,歪着小脑袋问道:“京城好吃吗?”
话音一落,黛玉致远先是一愣,后又被荣泽的话逗的哈哈大笑。
黛玉上前一点荣泽的额头,笑骂道:“小家伙只知道吃!京城什么都有,我们荣泽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那,哥哥姐姐们去,荣泽也去!”小家伙扬起向日葵一般的笑脸冲着黛玉和致远灿烂的笑着。
外间的紫鹃听了荣泽少爷的话,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是放下了一半,她知道,致远少爷虽然不曾明明白白的回答,但是,离苏州,北上进京,恐怕也该提上议程了。
......
用过午饭,致远自去且不必提。
黛玉正歪在榻上看书,两个小的就在暖纱橱里睡午觉,雪雁悄声走了进来。
“姑娘,白姨娘和钱姨娘来了。”
黛玉心中生疑,两位姨娘自从来了苏州便每日里的在慈云堂为父亲吃斋念佛,很少踏出自己的居所半步。即便是除夕那日,也只是两个人并几个下人在慈云堂里自己过的,今日怎么就联袂而来了?
“请两位姨娘到花厅小坐片刻,再叫雁蓉去招呼着。”
雪雁应声而去,黛玉坐在窗前重敛新妆,紫鹃拿了一只金针细叶攒珠花戴在姑娘的鬓角。
“紫鹃,你说两位姨娘突然来找我是做什么?”
紫鹃被黛玉问的一怔,两位姨娘来能干什么,大抵不就是来请安的呗。但是仔细一琢磨,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又不是早上,还过了午时,根本不是请安的时辰。再者,两位姨娘很是乖觉,作为林老爷的妾室,她们安安分分的呆在佛堂,很少过问家中的事务,每七天来看姑娘一次,其余的时候很少能见。现如今想来,这事儿还真是透着怪异。
“姑娘,紫鹃愚钝,猜不出来两位姨娘来是干什么,或许就为请安吧。”
黛玉沉思不语,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领着紫鹃到了花厅,两位姨娘正在品茶,一见黛玉两忙上前搀扶。
白姨娘仔细的打量了黛玉,笑道:“几日不见,姑娘身体竟是大好了,瞧着脸色红润,喘气也平稳。”
钱姨娘嘴拙一些,又不像白姨娘和黛玉那样亲近,只是跟着附和。三人坐在临床的雕花红木椅子上。
黛玉见两位姨娘眼神游离,偶尔对上了也马上移开。她心中会意的一笑,只找别的话题闲聊:“我昨日叫春蕾给两位姨娘送去的燕窝,两位姨娘吃着还好?等用完了,我再叫人送去。”
白姨娘道:“好好好,只是燕窝这东西是个金贵的,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天天吃着对你的身体好。”白姨娘和钱姨娘对视了一眼,“其实,我们今天来找姑娘还真是有件事情。”
果真如此。黛玉就猜到了这两人不会无缘无故到自己的访梅阁来。她和哥哥虽然不曾亏待过两位姨娘,但是她们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再也不能像以前在扬州的时候帮着处理后宅的事情。
黛玉也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两位姨娘愿不愿意重新找个好人家,不过二人皆说自己的年岁大了,又没有了亲人,就想跟着少爷和姑娘,给老爷和夫人吃一辈子的斋。今日黛玉又和哥哥说了搬去京城的事情,两位姨娘也是个麻烦事儿,一起去吧,将来新买的宅子必定是哥哥和未来的嫂子当家,两位姨娘是并不是正经的遗孀,地位着实尴尬。若不让跟着,又怕两位姨娘心寒。
黛玉越想越犯愁,一时间竟没接白姨娘的话题。
白姨娘见黛玉面露难色,还以为姑娘知道了要说的事情,连忙道:“姑娘放心,我和钱姨娘万万不会做出对不起姑娘的事情来。姑娘一定要相信我们!”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两位姨娘这是怎么了?不是有事要说吗?怎么哭上了?”
黛玉一愣神的功夫就看两位姨娘泪如雨下,面色惶恐。
钱姨娘哭道:“请姑娘一定要相信我们,我和白姐姐一心给老爷守寡,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咱们林家的事情。”
黛玉心中咯噔一下,就知道这二位姨娘必是有什么隐情要说,赶紧一摆手,屏退了屋中所有的丫鬟婆子。
“两位姨娘既是有话,就请慢慢的说,黛玉知道两位姨娘的人品,必定不会加害黛玉,你们有什么隐情,只管告诉黛玉就是,我和哥哥一定会为姨娘们做主。”
白姨娘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哽咽道:“想必姑娘已经听说了,昨日咱们家有个来找少爷的年轻书生?”
白姨娘见黛玉点点头,继而说道:“我和钱姨娘安安分分的在家中给老爷守节,家中的一应大小事情皆不理会,就是身边的丫鬟婆子也不准她们随意走动。钱姨娘和我知道少爷、姑娘和善,心中就更加的不愿意给两位小主子添麻烦。只是昨日午后,罗大娘派人来说,咱们家外面有两个来给我和钱姨娘请安的婆子,倒叫我们心中疑惑。姑娘是知道的,我是跟着夫人从京城来的,钱姐姐家中也早就没了亲人,怎么无缘无故的竟有两个人来给我们请安。我和钱姨娘怕给姑娘和少爷惹下什么麻烦,就想叫人把那两个婆子打发了,只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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