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恶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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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中诸人未及反应,就只见一少年带了一脸笑扑入,直直撞进无怨怀里。无怨忙张双臂接住,伸手去摸他头发,真是极自然不过。

    他说道:“回来就好,没受甚么伤罢?”

    无恨听得心里受用,得意笑道:“区区一只九头鸟,算得甚么?要伤我,它可没这大本事!”他说时往后退开,举起手中绳索,说,“我把它捆起来啦,绝不怕它跑了!”

    无怨这才留心去看,就见到一片乌漆麻黑的玩意儿瘫成一堆,被捆了个严严实实,那绳索都勒进肉里,果然是逃不了的。

    其余众人也是闻到这一股腥臭,他们却不知这僵尸是从哪里将九头鸟提溜了过来的,弄得屋里是脏污污一片。

    凌虚就那根黑羽朝九头鸟吹了口气,那羽毛飘飘忽忽落在它身上,那九头鸟弹了一弹,仍是没甚么反应。凌虚略叹气,他是个修道之人,修习的乃是光明正道,自是没得妖气与它,不晓得那僵尸下了怎样的狠手,让它一路昏了来,竟像是弄不醒了。

    鸣蛇在旁嗤笑两声,漫不经心伸指虚空里戳了两戳,就有一道红光疾行而来,直打入九头鸟体内,让它一个剧烈翻滚,就把眼睁了开。

    却听鸣蛇说道:“你这道人兀的麻烦,怎不让你徒儿帮你一帮?”

    凌虚则一笑:“赤桐十二火术尚未大成,不能控火,若是用他,怕就要把这九头鸟变作‘烤小鸟’啦。”

    鸣蛇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他这蛇妖性子反复,却也直爽。譬如无恨,他看他爽快,又喜他力量,就觉着千好万好,哪怕在他那处受些委屈也是无妨,再譬如这凌虚,他第一眼见他就没甚么好想头,便是之后冰释前嫌,也仍是想要不时刺他一刺才好。

    凌虚哪里不知道这个,平日里也少与他搭话,他虽不忌讳鸣蛇是个妖怪,可对他这性子也颇为吃不消,更何况还有赤桐要顾,无恨也只缠着无怨,就想日后若遇着个能降住这蛇之人,那可就太好啦。

    好在赤桐总是听话,便是鸣蛇没事就要与他说几句挑拨之言,他却也只愣愣看他师父,一时让凌虚既感动不已,又哭笑不得。

    再说那九头鸟醒来,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晓得自己是被人抓了,只不知遇见的是何种强人,竟让它才一个照面就被捆了来,实在可恨可怕。

    想了想,它九个鸟头一阵摇摆,身上忽然褪起毛来,顿时满室黑羽纷纷,簌簌而落,在角落处堆积起来,黑光一闪,就化作一件华贵纱衣。

    而黑羽原遮住了九头鸟那处,如今散开,那鸟却不见了,地上只现出一个浑身□的女子,肤白如雪,长发裹了□,低垂着头,让人见不着容貌。

    下一瞬,墙角纱衣飞拂,悠悠飘落于女子身上,掩了她姣好身子,之后衬着着玄色纱衣,女子慢慢抬头,露出一张芙蓉玉面来。

    眉目如画,十分美丽。

    这女子眉宇间笼着一缕轻愁,眼波如水,流转间有几分明媚,亦有几分哀怜,直让人心里柔软、要将她搂进怀里好生安慰,又恨不能以身相代、要她永远不要这般伤心才好。

    九头之鸟,名为鬼车,身负重羽。披羽则为能飞之鸟,褪羽则化身美貌妇人。

    她这神情如此使人怜惜,那些个衙役、主簿都不自觉有些不忍,而姚县令更是不堪,只见他伸长了脖子去看,迷迷瞪瞪的,两眼都几乎要脱出眶子来!若非他身侧那妇人拉了他一把,他恐怕要从椅子里跌下来啦。

    凌虚见他丑态,心中不喜,不过他也知怨不得此人,虽说姚县令心里却有些龌龊念头,却也不至如此失态,还是这九头鸟妖法之故。便一道青光打将过去,入了姚县令眉心,使他不再为妖法所迷。

    除却那些个凡人,其余人等倒是知道的,这妖怪像是看清了自个实力远不是众人对手,就想要从旁的下手,以魅惑之术去勾了县令,想抓住一个人质,迫人放她离去。却不曾想被一个普通妇人坏了事,而凌虚反应又快,才没让她得逞。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女子轻抬素手,在眼角蘸了蘸,哀哀切切地柔声说道:“请诸位仙长原谅则个,小女子原不是起心害人,只是先夫亡故,留小女子一个怀着我俩的孩儿……孩儿要能平安活着,小女子只得出来觅食,方才不得已为之……”这声音百转千回,直听得人肝肠欲断。

    这一下,几个凡人才刚有些后怕的,又心软起来。

    姚县令心智不坚,便是有凌虚法力护体也是枉然,闻言神迷不已,开口就要放了她了。

    无怨心中不悦。他想这妖怪是他弟弟好容易抓了来,事还未办成,却要让这庸俗之人平白放了去?心念一转,在脑子里想起些得用的法术来,再过了两三点,终是没得凌虚那般耐心,一指点出,放了个雷诀出来。

    可怜那姚县令还未说话,头上就冒了烟啦,他那戴着的官帽到起了一些用处,以内中所蕴贵气挡了雷,只是这一挡之后,仅存的些儿尊贵也都没了,这姚县令彻底只余下贪权、畏缩之秽气,便是这妖怪从此除了,他官儿也是做不长了。

    凌虚与鸣蛇两个倒没想到无怨竟会出手,不过这一出手,就将他们吓了一跳。对凡人用雷……可真不像这少年所为。

    无怨见他两人不解,就略皱眉,说道:“无恨捉来的九头鸟,我不能让他放了。”又说,“此人做了不少坏事,我不至要杀了他,可劈他一下却是不打紧。他那官帽还有些灵气,死不了的。”

    无恨蹭过去,贴着无怨脸说:“哥哥做得对,就该给他个教训。”

    那边赤桐见两兄弟亲密如斯,不由眼里划过一丝欣羡,又看看师父,也走近些说:“若是师父费力气捉着的妖怪,我也不会让它逃了。”

    凌虚微微一怔,伸手揉他脑袋一下:“你有这份心意,为师于愿足矣。”

    唯有鸣蛇瞧瞧那对,又瞅瞅这双,眼里划过一丝古怪神色来。

    却说姚县令哪里想到会被一位“仙长”动手?就这般遭了雷劈,昏死过去。几个衙役主簿见他如此惨状,再听得几位仙长对话,心里真是骇怕之极,唯恐自个也做了甚么不妥之事、引了仙长不悦。只听得“好生照料姚县令”一语,便立刻七手八脚扶起了他,让他在边上躺着了。

    九头鸟见那个救命的没了,暗觉不好,可脸上神色却更是哀戚,忧色比之前还重几分,抬脸看着几个修行人和妖怪的,是哀声连连、楚楚可怜。

    只见凌虚拂尘一甩,把女子勾了个趔趄,让她歪在一边,口中叱道:“兀那妖魔,还敢欺人?还不快快收了这污浊之相,否则,莫怪贫道无情!”

    鸣蛇在边上凉凉说道:“我说你这鸟好不会做事,明晓得自个本事不济,还敢盯着这一处县里闹事,生怕县民不请人来收么?”又鼻子里哼了声,“你言道身怀有孕,还想哄谁来的?这满座诸人,难不成还嗅不出你身上有几人妖气么!”

    要说鸣蛇乃是上古的妖怪,曾见过这九头鸟的亲戚,九凤神鸟。那神鸟风姿卓越,天上地下都难寻觅,有神性而不受天界宣召,为妖又独身而居,极是高傲。莫说是以相貌惑人了,便是有人胆敢当面稍有调笑,也是决不能容。这般几次,哪里还有人对他有丝毫不敬!

    再一看这九头鸟,满口胡言以色事人,即便是鸣蛇也难免有些慨然。

    知晓事情败露,九头鸟也不再装模作样,闻言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利齿,寒气森森,着实怕人。

    那姚县令在这时醒了来,一打眼便见着此等景象,顿时大骇,一个倒仰又吓晕过去。其余众凡人也是害怕,他们怎能知晓这妖怪能如此变化万端,前一刻还娇柔可人、后一时便阴森可怖。

    那九头鸟眼含凶光,先声夺人:“你们几个妖怪道士混在一处,想来也不是那些个道貌岸然的牛鼻子,怎地我不过随性吃了几个人,就要对我如此穷追不舍?莫非尔等也不食肉鱼草木?我与尔等行一样事,为何独来捉我!”

    无怨道:“你运道不好,那许多食人的妖怪只你离得近些儿,不先来找你,要去找谁?”

    听着这话,九头鸟忽觉一线生机,忙竖起前身,也立时收敛了不端之貌,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求饶道:“还请几位仙长饶小妖一命,小妖识得许多食人妖怪,如若仙长肯放了小妖,小妖立时将那些妖怪去处奉上,不敢有丝毫隐瞒!”

    言及此,是要祸水东引,用其他妖怪的命来填了自己的啦。虽是自私了些,在妖界之中也实属自然。

    而无怨却摇头:“这几个妖怪之名是要你说的,不过,我原也并不要你的命。”他一顿,“我有些小事要让你帮忙,你帮是不帮?”

    无恨从他哥哥后头探出头来,红了一双眼威胁。

    听得此言,那九头鸟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是疑窦丛生,这一个能轻易料理了自个的修行人,却要她这穷凶极恶的妖怪帮个甚么忙?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感谢这两天新增的地雷君支持正版君和不霸王君,然后,俺去睡了,明天要去奶奶家……巨困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