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阴玉柔被逐出师门,自是不忿,心里又有执念,便起心要炼制一具九九玄尸,将茅盈乃至茅山派尽皆除灭。于是就去寻了一处孤坟,以茅山道术捉来一只僵尸,以血换血,变作个半人半尸,之后又以问卜求卦之术搜寻命格属阴之女子,将其活活杀死,并以秘法保存。这般两千年后,茅盈虽死,而茅山派尚在,阴玉柔万事俱备,只欠一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男子,于是精心算来,寻着那人便是无怨之父,即日上京赶考的陈智礼。
陈智礼也是倒霉,他正年少,意气风发,妻子又有身孕,便想要求得功名,以封妻荫子,求得一世安稳。只可惜还未走出百里,就被守在路上的阴玉柔掳了去,在当晚子时吸了血,从此极阳转极阴,也成了一个僵尸。
阴玉柔筹谋数千年,自然不肯轻易将他放过,只是还需等待吉时,就将那陈智礼好生看管,且强行与他行了夫妻之事,也身怀有孕。
陈智礼乃是个持身端正的读书人,与妻子情深意笃,自是对阴玉柔厌憎不已,而又变作僵尸,便有轻生之意,只是阴玉柔还要他有用,就将他妻子白氏惠娘之事不时告知,使他聊有慰藉。
八月后,白氏惠娘生下一子,陈智礼喜极而泣,死志竟已去了大半。这时阴玉柔也怀胎七月,陈智礼本性淳厚,虽对阴玉柔半点好感欠奉,可他对阴玉柔腹中孩儿,心绪却极是复杂。
而陈智礼到底没能想到,阴玉柔心肠竟如此狠毒。
又一月,恰也逢阴年阴月阴日,阴玉柔白日里便开始忙碌,将陈智礼带去一个十里荒坟之处,以八十一具女尸摆成九九玄阴大阵,再将陈智礼制住,使他不能行动。
后阴玉柔十指破腹,将那成型胎儿活活挖出!胎儿吐息细弱,却还有气,阴玉柔却捏了胎儿颈子,用力扼死。
可怜那胎儿原本就是僵尸之子,体内阴气极重,如今堪堪成型,便被生母毒手剖出,正是还未睁眼,已先没了性命。
听到此处,无怨手里不由一紧,他才想到,原来这生而非人,竟是此意……原来无恨是为其生母所杀!
无恨言及此处,心中恨极,只是如今打定主意要将所有说与哥哥知晓,就并不停顿,怕若是一停下,就难再开口。
那阴玉柔挖出胎儿,就将其放入玄阴大阵之压阵女尸腹上,八十一具女尸阴力与阵法相合,胎儿因生母而死,怨气冲天,便将阴气戾气全吸了进去,阴玉柔再以阴命格处女鲜血喂养死胎,一日一人,佐以陈智礼这生父之僵尸血,再九九八十一日之后,死胎涨大,终成九九玄尸。
九九玄尸初成,凶戾非常,刚破阵而出便先杀了阴玉柔,再去寻摸陈智礼所在。原来阴玉柔并不知晓,九九玄尸因炼制之法太过恶毒,必会弑母杀父,沦为神志不清、只知杀戮的怪物。
所幸上古遗留那麒麟血有些用处,保有无恨一丝神智,而他刚见着陈智礼,陈智礼却并未以仇敌待他,反送他麒麟玉佩,两相呼应,使他清醒过来。
不过饶是如此,陈智礼日日被阴玉柔放血,早已油尽灯枯,无恨虽未杀他,他却是因无恨而死,才与无恨说了一句话,就化作灰尘而去。
无恨说到这里,身子有些发抖,勉力往旁边挪了挪,却不敢去看无怨脸色,只低声说:“若非要炼一个我出来,那女人也不至去害哥哥全家。”
陈智礼文采斐然,如不是阴玉柔横插一手,必能顺利赴考,到时风光而回,白氏惠娘与无怨自会是官家的夫人少爷,也不会吃那许多苦头,后还留下无怨孤身一人。
无怨听得这许多当年恩怨,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只觉着无恨又有些瑟缩,就把他拉了过来,抱在怀里。
无恨身子僵了住,他平日里最爱往哥哥身上蹭弄撒娇的,这时却甚么也不敢做,全等他哥哥审判。
无怨想了许久,才理清脑子里那一团乱糟糟,回神发觉无恨乖得很,低头看他,只见他咬着嘴唇,脸色更比以往发白,忙用手去抚,责道:“用这么大力气作甚?不痛么。”
无恨慢慢摇头:“不痛,早觉不出痛啦。”
无怨一晃,轻轻把他牙齿掰开,想起无恨昔年苦楚,顿时心疼如绞,便柔声道:“都快咬破啦,哪有不痛的?真傻得很。”他声音里带了些哽咽,“你莫要多想,阴玉柔做那些事,如何能算在你身上?便是父亲,不也从未怪罪过你么。”
无恨眼珠泛出赤红,咬牙说道:“我初时只知吸食阴气,后来有些意识了,也不能动弹,阴玉柔不知这个,在阵外说话从不避讳,我才能得知这许多事来。父亲……”无怨摸他长发,任他再说下去,“父亲每晚都会来到阵外与我说话,让我莫要听这狠毒生母之言,要心存善念……他也不想,如我这等嗜血之物,从哪里来的善念。”
无怨听无恨话里自嘲,心疼更甚,而无恨又说:“父亲言道,于白家村里,我该有一个大娘,是个极好的女人,定会将我视如己出,还说我有一个兄长,若是将来有缘,也要带我与他相认……”他喉咙一窒,“我如何懂得这个,一旦破阵而出了,还不是想要了他的命去。”
“你若真是如此,岂会做不到?”无怨抱住无恨头,轻声说道,“你分明是我弟弟,陈家二子,谁敢说你不好!”
无恨终是落下泪来:“父亲果然不曾哄我,他临死前说了,若有一日我遇着个同样手持麒麟玉佩的少年,那便是我的哥哥,我后来当真就见着了哥哥。之后我与哥哥在一处,只觉从未有这般快活。”他说时抬头去看,泪眼婆娑,“哥哥,无恨许多事不甚明白,大约也会惹哥哥生气,但只要哥哥不抛下无恨,便怎样处罚无恨,无恨都毫无怨言……”
素来疼爱的弟弟如此自弃自伤,无怨哪里舍得,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无恨无恨,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还不知?莫再说这傻话了,你从前这般受苦,我不知倒也罢了,如今我既知晓,只会更加疼你,又怎会弃你而去!”
无恨多年忿忿难平,闻言扑进无怨怀里,放声大哭:“哥哥要一直与我一起,绝不能弃无恨而去!”
无怨用力搂住他,认真应道:“我永不会离无恨而去。”
两兄弟说了这些,之间再无隐秘,麒麟玉佩不仅保住无恨灵智,还将两兄弟带入地仙界中相遇,便更加仔细贴身收了不提。这般无恨破涕为笑,无怨心里柔软,又讲了好多心里话,才抱在一起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陈氏兄弟两个醒来,手缠脚缠,亲密无比。无恨早比他哥哥高啦,却还喜爱把头拱进哥哥怀里,他自个体质阴冷,而无怨便知道他是个僵尸,也仍是要细心对待,唯恐这饱受苦难的弟弟再受一丝委屈。
鸟鸣声透窗而来,天光初晓,这气候也格外好。
无怨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痒,就把眼皮掀开来,见着他弟弟趴在上头,嫩脸蹭在他肩窝里头,发丝儿颤颤,晃来晃去的,此时约莫是觉出他醒了,就偏过头,改搂他脖子,半撑身子笑嘻嘻道:“哥哥真渴睡,我可早醒啦。”
“这就胡闹了,仔细你的皮。”无怨见他开怀,再不复昨日般愁苦,心里也是一松,抬手朝他屁股来了一下,嘴边就带了笑意的。
无恨“啊”一声,双手猛地捂住屁股,却一下没了支撑,“扑”地倒下来压在无怨身上,无怨也忍不住一个闷哼,吓得无恨又手忙脚乱窜到旁边,才可怜兮兮地抬起眼:“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而后又低声嘟囔,“是哥哥不好,我都这么大啦,哪还有这样打人的。”
无怨刚缓口气,就听无恨这样说,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一摇头,说道:“得了便宜卖乖。”
无恨顿时笑得灿烂:“反正是哥哥的便宜,让我占一占有甚么关系。”
无怨想想,说道:“好罢,也确是没甚么关系。”
两人说笑几句,穿了衣裳起来,无恨兀自拉着哥哥的手,片刻不离,无怨亦是失而复得,无限欢喜。
出了房门,就见凌虚已然站在外头,赤桐端着木盘出来,那方石桌上也有好些果盘,还有几个酒盏、一个酒壶。
树杈上倏然窜出一个狰狞蛇头,正悬在赤桐头顶,赤桐全无所觉,那蛇头又忽然回去,一刹那化作个俊逸男人头颅,而那有如红玉的蛇身扭了扭,极快地游下了树,落地变为人形。
“诸位起得可早。”鸣蛇打了个呵欠,口里隐有勾牙晃过。
凌虚却是回头招呼:“陈道友、陈小友,还请过来尝一尝这山中果品罢。早些时候赤桐去看来,才发觉已然熟了,便采摘而来,恰用作招待朋友。”
无怨对这凌虚也有些亲近,尤其他也是个对异类无狭隘心思的,便更觉很好,他想无恨这等身份,若是能有几个不偏看他之人,对他也有好处,于是一点头,拉着无恨过去坐下,拈起个果子尝了,说道:“口舌生津,的确不错。”
凌虚也是一笑:“陈道友喜欢,便多用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木有更,是因为我没熬到那个时候就过去了……现在更了今天的,顺便说,明天肯定不会更,因为后天早上八点我考试,明天下午我得在家里复习,这个不能再马虎了,于是我们后天见……后天大概会很晚见……
嗯,野兽开了定制,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瞅瞅,新增了一个七千字肉番,但是其他的……就没有了,我写不出来了……还有剑鬼,不是有几个童鞋说还想要的么,于是我重开了,但是那个估计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大家自己斟酌吧- -
野兽的立体图在那本书文案上有,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