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和你商议商议呢石老大和韩老三要开一参茸行,想拉着我入一股,你觉得怎么样?”贾琏“唰”一声爬起身来问道。
“参茸行?怎么想起来开这个了?你们几个谁懂这行啊?可都是棒槌”
“这叫什么话,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虽说我们不大认得那些玩意儿,可有认得的人啊我们啊,只要认得银子就行了”贾琏比了个银子的手势又得意道,“我告你啊,那韩老三,他在营口有老亲,想跟他合伙做买卖。营口你怕是不知道,那里的参茸生意是极有名的,我们这用的上好的细贵东西差不多都是从那来的。那里是就地卖参就地价,跟到了我们这的价码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咱们赚的就是那个差价。”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可是天下的事素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照你这么说,那营口的人岂不都是家产万贯的富户了吗?怎么还要合伙做生意呢?”
“我的奶奶,那些人在营口就是有万般能耐,到了这个地界,他们还能抖得出威风吗?想在这京城里头做生意,你光有钱、光有货,没人人照应可行吗?京城里或是亲眷好友盘枝错结的,或是几代有仇不死不休的。只要你错了一点儿,这铺面啊,你就甭往下开了。外乡人,你说能行吗?”贾琏冷哼一声道。
“这个买卖倒是不错,只是,这么好的买卖,他怎么就找上你了?”凤姐儿听了这话踌躇了会子,还是不放心道。
“我跟他们是什么交情?那是自小到大的兄弟这还能蒙我不成?我们想过了,既是要开,索性就开个大的,把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铺子一下子撂倒了才好。”
贾琏瞧着凤姐儿犹犹豫豫的,又加了把火道:“再说了,既是开铺子,各人的份子都是白纸黑字上了帐的,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我自是放心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想来是不会讹我们的。”凤姐儿点了点头道。
“可不是这么话说的,你若是觉得合适,咱们就这么办了。”贾琏打了个响指笑道。
“你们那铺面什么的都还没张罗好,这么着急做什么也容我再想想。”
“这还有好些事要做呢,你也说了,先得买铺面吧还要上下打点、进货,花钱费劲的地方那是多了去了。不过,也是头先这阵子忙些,我们坐在家里数银子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们这一共几位股东?”凤姐儿问道。
“就石老大、韩老三、韩老三那老亲和我四人入股。愿意出多少本银还没核定,不过依着我看,万儿八千两的是必定少不了的。”
凤姐儿一听这话忙道:“这可不行,我们俩一共才多少银子?全都扔在了这个铺子了,德兴隆里我们拿什么入股?林妹妹可说了,那事已经成了一大半了。”
“真的?”贾琏听了这话喜道:“林妹妹昨个来就是和你说这个的吧我今年可真是走大运了,一连两桩生意,都是稳坐吃三注的买卖。”
“你别想得美了,没有银子,咱们拿什么入股?”凤姐儿哼了一声道。
“怎么没有银子,不是年前就攒了一笔银子了吗?”
“那是给德兴隆预备着的,现在用了,到时候你徐家表哥那能入股了,你用什么入?”
“你往日里的精明哪去了,等那参茸行开了门,你还怕没有银子进账吗?”贾琏笑道。
凤姐儿愣了半天才笑道:“可不是,我都被你绕傻了。”
“怎么又是我的不是了?算了,这会子能反应过来也就罢了。不过,你可别真傻,可千万别把这点子事都嚷了出去。”
“你还不相信我?我还不相信你呢你既是不信我,就自己去想办法吧,琏二爷这么个能干人儿,万儿八千的银子,还不是小意思。”凤姐儿白了贾琏一眼起身说道。
“我就是这么一说,还不是怕你被你家太太、姑妈两句话一哄,就什么都说了。”贾琏忙一把拉住凤姐儿的衣袖赔笑道。
“你当着我跟你一样耳根子这么软啊”凤姐儿拿手在贾琏耳朵上拧了一把笑道,说着就又要往外头去了。
“你这又要往哪去?”贾琏见凤姐儿说着话就要走忙叫住道。
“明儿是薛大妹妹的生日,太太叫我去张罗贺礼去。”说着就一径走了。
原来明天是正月二十一,正是薛宝钗的悬诞之辰。虽说不是什么大生日,但是薛姨妈、薛蟠两人也早早就为她预备下了。这日下半晌,薛姨妈已经万事齐备,得了点闲就和宝钗坐在里间炕上做着针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忽见薛蟠挑帘进来,恶声恶气的叫同喜倒茶来喝。
薛姨妈忙问缘由,“这是怎么了,大年下的,谁人招你了?”
薛蟠恨声道:“都是琏二哥哥扫的性,你说他多不多事”
“我的儿,这又是怎么了?”
“妈,妹妹,你们两个来替我评评理,到底谁对谁错。”薛蟠说完拿起茶盅就灌了起来,哪知茶水滚了些,一不留神烫了嘴。薛蟠鬼叫了一声,把茶盅往地上一掷,跳起来喝道:“你是死人啊这么热的茶水就给爷喝,想烫死爷不成”
同喜早已吓住了,也顾不得手上被溅起的茶水烫了,忙跪下求饶。
薛姨妈见薛蟠砸了盅子忙下了炕来,“大年下的,什么活啊死的,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一点忌讳都没有。”虽则语气里带有一丝责怪,却还是上前替薛蟠查看嘴到底烫的怎么样了。
宝钗也跟着下了炕,叹了口气让同喜起来,又替她看看有没有烫着。同喜哪里还敢说一个痛字,赶忙一味的摇头。
薛姨妈瞥了同喜一眼道:“还不收拾了下去。”
同喜听了这话忙快手快脚的收拾好了地上的瓷片子退了出去,待门掩上,宝钗朝她哥哥低声嗔道:“哥哥也真是的,同喜到底是**丫头,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到底是该顾忌些的,这才是大家子的公子爷们的规矩。”同喜一退了出去,宝钗就向薛蟠嗔道。
“你这叫什么话,**丫头就不是丫头了吗?她烫了我,我连句话都不能说了吗?”薛蟠朝宝钗怒道。
“好了好了,这是做什么刚刚的话才说了一半呢,这是怎么了?”薛姨妈见薛蟠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忙一边给宝钗使眼色一边打岔道。
“被她那么一烫,我连正事都忘了。”薛蟠是个没心没肺的,见他**提起前事忙拍着大腿接口道:“原本我想着明儿是妹妹的生日,我寻思了那么久也没找到什么稀罕玩意好送她的。今儿正巧,听说有一牙婆子那有一批绝好的丫头,又想起来前几日听妈说要给妹妹买丫头,便想买来给妹妹使。我去一看确实不错,便问着价钱,谁知那婆子竟说有人要了,我问着她她又不肯说。我知道她是哄我呢便叫人把那几个丫头拖走,我出双倍的银子买了。”
薛姨妈一听这话,忙截口道:“你怎么不长记性?那年为了香菱那丫头子惹下的祸事你忘了不成?怎么还去寻事?”
“妈别急,先听哥哥说完。哥哥,你快说,后面又出什么事了?”宝钗忙拦道。
“又不是我不说,还不是妈闹的。我给了银子问那牙婆子要卖身契,可是那牙婆子死活不肯拿出来,非说有人买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她理论,便先带着丫头们回来,只留了小厮在她家里翻找。岂料那牙婆子是个泼妇,一路跟着我死缠烂打,说什么都没用。刚出了那胡同,就顶头碰见了两个好汉,恰好又是和那牙婆子熟识的。那婆子见了这还有命了,忙让他们帮着求情,那两人倒是个知世务的,说的话也上路在理。我想着,不过是几个丫头,还了也就还了,这还能结交两个朋友,也是好的。我话还没有说出口,谁知那琏二哥哥横刺里窜了出来,见是我,忙问什么事。我拿他当自己兄弟,有事自不瞒他的,便把事情告诉他了。好家伙,谁知道他一听,立马二话不说就叫我把人送回去,还数落了我一通。”
薛姨妈母女俩的这一段话听下来这一颗心不知上上下下了多少遍,“这有什么紧要的,你反正也是要送了她们回去的。你也说了,那琏二爷是你哥哥,被哥哥说两句这有什么的。再说了他也是好心帮你。”
“我已经打算把那几个丫头送回去了,要他充什么好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薛蟠愤恨道。
“你琏二哥哥还不是怕你闯祸,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是在南京,你以为你若是在这里犯了事,还能像上次那么容易吗?”
“我犯什么事了?我好好的想买几个丫头子,我又不是没给钱,怎么就犯了王法。再说了,后来我已经打定主意要送回去了,怎么还是我不对了?”薛蟠听了他**的话立马炸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