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颍川会 楼阁私宴终显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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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颍川城,祖孝武府上。

  一入祖家,计连六人便被分开了。计连和黎君阳二人此时已经被刘冀亲自带到了祖家内府的一方僻静的楼阁外。

  “黎夫人,盟主在楼下安排了一间雅室专为夫人用膳休息,还请夫人就此止步。”

  楼阁第一层内,刘冀此刻正恭敬地冲着黎君阳示意着,黎君阳也知晓楼上便是祖孝武等人转为计连所设的家宴,更兼之如今恰逢多事之秋,她便也就听从了主家的安排,跟随一旁等候多时的婢女走向了一层的那间雅室。

  “计大人,在下就不随着上去了。”

  “有劳刘兄了。”

  阁楼转角的阶梯间,计连和刘冀互敬了一礼后,便缓缓踏上了阁楼的阶梯。

  三层楼阁,说不上巍峨华丽,却因为周遭低矮的建筑饰物的衬托,而能够一览祖家无疑。

  第三层楼阁顶,此刻几方木桌旁,祖孝武、高约、杨泰正各自端坐皆闭目养神,而这方阁楼内,除了三人外,却还有另外三人在此。

  赤龙此刻正身着一身红白相衬的文士长袍坐在一方桌案之后,他身旁左侧一人的桌案上,正端放着一副白玉面具,金丝做缕挽住长发,正是幽罗殿主司徒本尊。

  幽罗殿主司徒此刻同样闭目不语,众人当中也只有赤龙在侧身时不时和身旁的另外一人窃窃私语着。

  而这名正同赤龙闲聊着颍川文风,新盟建制的男人,身穿墨龙长袍,眉宇间与阁楼上的众人稍多了一丝慵懒之色,但自男人的目光中却是可以察觉出,他并非看上去的那般懒散,相反,当一旁的赤龙提及起某些事情时,男子那扫向高约、杨泰的眼神中,透露而出的只有止不住的精光。

  随着楼阁外传出了阵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阁楼间正闭目养神的几人,也是终于睁开了双目。

  “祖兄,高兄,杨兄,好久不见。”计连辅一登楼,便冲着临近的祖孝武三人拱了拱手,祖孝武没有太多的表示,却是高约和杨泰正背过身,用眼神示意注意自己二人的身后。

  “计会主,我们又见面了。”

  尚不等计连越过二人望向他们身后,赤龙的声音便先行一步传入了计连的耳中。匆匆扫过一眼,计连便不由得运起了真气。

  “赤龙先生,司徒殿主,你们来的好快。想必这位便是琅琊王司马睿大人了吧?”

  司马睿并非第一次见到计连,但计连却是第一次见到司马睿。然而,如此近距离,只是数步之遥地互相望向彼此,司马睿也还是第一次。墨龙长袍之下,司马睿修长的五指已经探出,顺势请摇便是示意计连坐下说话了。

  计连也并未客气,如今是司马睿有事要求自己,他自无道理去忌惮对方那个“琅琊王”的名头。虽说有幽罗殿主司徒在侧,那莫家四老想必也不会离此地太远,但今日之事本就是不算什么隐秘,在场的众人但凡有谁敢轻举妄动,后果当然都是彼此所不愿看到的。

  “计会主是第一次和本王见面吧,想不到近看计会主,果真是人中英杰。”

  “王爷过奖了,只是计某似乎不曾见过王爷,王爷难道已经不是第一见到在下了?”

  “当日陵川镇外,计会主与司徒还有紫麟大师几人合力共抗那大明王旃陀罗那(扎巴罗),本王有幸得见,早就希望能同计会主见上一面了。”

  说话间,司马睿已经举杯敬了计连一杯酒。简单的交谈了两三句闲话后,只听身为主家的祖孝武此时终于开了口。

  “王爷,如今计兄已经到了,你们应该可以把那日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讲下去了吧。”

  “祖盟主稍安勿躁,当日三位还不犹豫地便推却了本王的提议,本王曾言‘明刀易躲,暗箭难防。请诸位好好思量豫州的前程’,此话并未耸人听闻,此事暂且不说。今日既然有计会主做保,想必三位应该能够答应本王,让出颍川给东海王了吧?”

  然而,纵使有计连亲自到场,祖孝武也还是不准备就这么松口。高约此时接过了祖孝武的示意,这才饮了一口果子酒后开口言道:“既然王爷能够请来计兄,便是说明王爷心中笃定我们一定要让出颍川了。但若是王爷不把前因后果讲清楚,我们也还是不能点头。”

  “非是我三家不愿,新盟诸多世家,既然今日我们能拱手让出颍川,明日是不是便会同样轻易地让出梁、谯二国;这之后,汝南、汝阴岂不是更不可留了?”杨泰紧跟着补充道。

  “非是如此,今时今日,新盟若不让出颍川。本王可以断言,不出半年,颍川定会鸡犬不宁。而这么做的后果,只会迫使东海王颜面尽失,转而再次和泥洹会联手。”

  话讲到这个份上,祖孝武、高约、杨泰,乃至于身为局外人的计连,也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目光紧紧地定在了司马睿的身上。

  一旁的赤龙此时见对面的四人目光灼灼,便接过司马睿的话,将四人的注意力招来了自己身上。司马睿这才松了口气,纵使经年身处王公之位,以此蕴养了一口潜龙之气,但单就这么直面当世三大高手的气机锁定,他还是不由得泛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四位有所不知,非是王爷有意隐瞒,实乃皇城内事,虽非绝密,却也是越少人知晓,越安全的。此次赶来颍川的路上,计会主应当已经察觉到了,今日我等在此密会,在有心人的眼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眼见众人将目光转向自己,计连便顺势点了点头道:“就在城外不远处的一片密林外,已经有颍川世家高手先一步阻拦我入颖川城了。恐怕不是新盟中出了有心人,便是幽罗内暗生了叛徒。”

  “三日前,我们截杀了几名叛出的幽罗秘卫。”幽罗殿主司徒在计连刚一说罢后,便主动报出了幽罗内部出了奸细的情况。

  而祖孝武此时的脸色也显得十分不妙,想必也是已经猜出了新盟内的可疑动静。

  “是泥洹会的人?”杨泰出声问道。

  “不错,泥洹会传道至今,早已不知在暗中培养和转化了多少暗子。自从新天子登基之后,天子与东海王之间的矛盾日渐彰显,而这背后便是因为新天子背后有泥洹会撑腰。”赤龙眼见几人的兴趣已经被引了出来,便趁热打铁的继续说道。

  “之前在九黎山上,计大人曾问过在下,‘王爷在京师可睡得安稳?’。不错,即便是今日王爷能假托说客之身份暂且离开京师,即便不成也可暗中退回徐州,但即便如此我等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一切都要拜泥洹会所赐,如今若非泥洹会与东海王暗中不和,才为在座的诸位换来了一丝变数。若是诸位还反逼东海王再去和泥洹会联手,你我恐怕便真的只能藏身污秽之地,以图自保了。”

  就在赤龙情深意切的对祖孝武、计连四人劝说之时,高约却是冷不丁地插嘴道:“赤龙先生,若我新盟真的让出了颍川。岂不是就要眼看着天子落入泥洹会手中,甚至还推了咱们这位新天子一把吗?”

  高约此时嘴角挂笑,却是丝毫不理会赤龙微红的面色。

  而随着高约这冷不防的一句提问,一旁的祖孝武、计连还有杨泰,竟也是齐齐嘴角挂笑,冷冷地盯着对面的赤龙望了过去。

  阁楼之上,此刻的气氛瞬间为之凝固,春日飘来的凉风也在顷刻间便化作了凛冬的寒气萦绕在了赤龙的手脚之上。

  然而,司马睿一方毕竟亦非等闲。只见司徒此时徐徐起身,却是已经运功于长袖之间,一扫阁楼上已经凝滞的空气。

  《太和经》真意顿时笼罩在了司马睿和赤龙的身上,那缥缈无踪之意此刻带着二人终于摆脱了祖孝武二人还有计连一起耍下的小把戏。

  “司徒殿主何必当真,我们不过也是希望三位能够吐露心声,莫要再藏着掖着罢了。”

  原来,当赤龙在谈起皇城大内里的争斗时,他计连便和祖孝武、高约不由得想到了一起,三人皆是暗中运气化意,将各自的武境悄然间卷向了正在侃侃而谈的赤龙身上。

  幽罗殿主司徒此时眼见计连主动承认了自己等人的小动作,便也只好一卷长袖,没再去理会计连了。转而却是瞪了身旁的好友赤龙一眼,继而又望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另一位好友司马睿。

  “赤龙,你不愿多言,那就有我来代劳吧。祖孝武、计连你们听好了,司马炽不过是无知傀儡一个,若你我都不去阻拦东海王与泥洹会之争,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届时不论谁输谁赢,你我都可除去彼此的心头大患。”

  “倘若是东海王胜了,泥洹会自然会元气大伤,届时游侠会便可以逸待劳一举铲除泥洹会,我幽罗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若是东海王败了呢?那泥洹会岂不是气焰更盛,威势更烈,你我届时又该如何?”祖孝武此时皱着眉头问道。

  “司马炽是何等小人,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泥洹会骑在自己头上的。到时他自会以天子名号,借朝堂之兵除掉泥洹会。”

  眼见幽罗殿主司徒声音逐渐高亢,高约却是又在这时冷不丁说道:“那若是天子在此番争斗中死了呢?”

  司徒的眼神此时瞬间沉了下来,连带着原本老神在在的司马睿,此时也不由得将目光沉了下来。只有赤龙一人,此刻一反常态地微笑了起来。

  “当由我主继任天子大位,重整山河,与河北群虎对阵。”

  “赤龙先生不怕隔墙有耳?”

  “计会主过虑了,此乃祖盟主私家楼阁。难不成几位还不值得在下信任吗?”

  言及于此,高约只和身旁的杨泰一同望了祖孝武一眼,随即便听见祖孝武沉声应道:“既是‘天子’之请,祖某自无不应之理。只是会中多有杂舌,需多费些时日处置。”

  酒宴至此,司马睿将计连邀请至此的安排,也已经尘埃落定。正如计连所猜测的一样,祖孝武从一开始便做好了“点头应许”的准备。

  只是一来没有“计连”这么一位有分量的中间人做保,难以快速制止盟内的杂声;二来也是他始终没有听到司马睿的确切答复,而今日在几番逼迫之下,司马睿终于借赤龙之口说出了自己的野心。而这便是祖孝武替新盟寻到的后路,一根将新盟与“未来天子”死死捆绑在一起的锁链。

  而司马睿之所以这一次如此“干脆”地便表明了心意,也是因为计连当日在九黎山上出言反问赤龙,问其是否有“夺天之心”。计连能看出他司马睿的异心,祖孝武他们又为何看不出来。

  因此,借由此番私宴,他才愿意以表明心志,来一举奠定自己在“新盟”和“游侠会”中的身份。此次私宴之后,他司马睿便将再无退路,而新盟和游侠会将会以“未来天子”的身份来看待他,直至他坐上龙椅。

  “事情既已谈成,本王却是有个不情之请。世人皆言几位与司徒一般,都是当今武林的绝世高手,不想本王可否见识一番几位的武道?”

  在表明了心志之后,司马睿也是不再与祖孝武和计连他们客气了,当即表露了自己希望见识他们各自武道的想法。

  只见祖孝武三人与计连皆是相视一笑,只有杨泰此时缓缓说道:“在下不擅武道,若是王爷想见识一番,便由祖大人与高兄还有计连兄一起,会同司徒殿主一起切磋一番吧。只是这动静定是不小的,不知王爷可能忍耐的下去?”

  “这有何难,本王也并非没有见识过司徒施展武道的,如此良机,本王怎可错过?”

  眼见司马睿坚持,只见司徒冲着阁楼外奏了一声轻鸣,莫家四老便在楼外闪身入了阁内。祖孝武此时则是缓缓起身,已经先众人一步自凭栏处闪身跃至楼外,紧接着高约与计连带着杨泰便跟了上去。

  “不能走楼梯下去吗?”赤龙眼见众人皆是闪身跃出楼外,心底不免泛起了些许怯意。

  然而,他这番嘀咕却是只招来了好友司徒的一个冷漠的眼神。而司马睿此时则是拍了拍赤龙的肩膀,便任由莫家二老将自己带出了楼外。

  而楼阁一层,正独自品尝着颍川糕点的黎君阳,则是倚在竹栏旁,望了一眼远去的计连等人的身影后便不再理会他们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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