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假作真 孤胆一人入敌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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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阳城外,汉水河畔的平原之上,泥洹会的行营当中,八百有余的九黎兵,如今正蜗居在整座营盘的一角。

  自从袁奎和玉龙子胁迫走九黎的各户人家后,这些走出九黎山,踏上求得富贵之路的九黎年轻人们的日子,便过的一日不如一日。

  当初闵成在位之时,泥洹会的上层人物,不惜金银珠宝,用以奖赏众人。且也在一夜之间,将原本还属于他们的富贵,给又夺了回去。

  直到今日,当泥洹会的大军需要用人肉拼出一条血路时,才会念及他们的存在。而昨日,当行营大帐内传出再次强攻襄阳城的号令后,这些九黎的年轻人们,便再次被推了出来。

  九黎兵编制所在的这一角行营之内,临时搭建而起的木台上,一名剃了须发,满面光洁的泥洹会弟子,正趾高气扬地宣布着从行营大帐内领来的手令。

  “徐大人有令,尔等后日清晨,便准备准备,整装冲锋。襄阳城下自然会有我们的人替尔等架好云梯,我可是把丑话先说在前头了。你们若是有谁敢借机生事,就不要怪我们不顾及诸位往日的战功了。”

  “此次徐大人特意恩典了你们,无论攻城进度如何,但凡有人能斩下一名城上守卫的脑袋,军功按十成记录,若有人能连下三人,军功翻倍,若有人能连下六人,军功再翻倍...”

  提及此处,原本还消沉至极的这些九黎年轻人们,也终于是开始有些许的鼓噪起来了。高台上的这名泥洹会弟子显然也注意到了台下众人的反应,也是较为满意的暗自点了点头。

  “尔等先不要急着说话,徐大人此次为了尔等着想,也是多下了一番功夫。若有人能在第一战中拔下城头的侠字大旗,便可将自己一家老小接出作坊,更可以免除劳役,受会中照料。”

  这名泥洹会弟子口中的“作坊”,乃是位于天门、武陵二郡中的数个矿场、农地。当初袁奎和玉龙子带走了九黎山上的全部人后,便将其中尚可一战的青年全部赶往了雍州。

  黎君阳在扶风城中所带走的,便是这其中的一部分青年。而那些不堪行军的九黎百姓,则被袁奎和玉龙子就地打散,发配到了天门、武陵二郡内用作苦役了。

  而原本被军中九黎子弟们用作换取金银珠宝的军功,也在这之后被更名为了“兑物”。其中的意思便是,只有他们这些人在军中不断建功,才能让被发配到各处“作坊”的亲人,用上额外的日用之物。

  甚至可以替后方的亲人换取自由,这也是为了便于管理军中的这些不安份子的一种措施。

  此次主持进攻襄阳城的徐良,深知九黎兵的凶悍,但失去了野心的九黎兵们,如今早已沦为了一半的兵卒。而考虑到那个将“班家”带出扶风城,亲手重伤了自家明王的计连就要来了,徐良便一狠心,这才决定刺激一番手下的这股“凶兵”。

  中军大帐之中,徐良听着手下弟子的回禀,也是较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只要这些九黎人能保持这股劲头,待今明两日操练一番后,后日便下令攻城。”

  正当徐良和那名前往九黎行营的弟子交谈之际,另一名被徐良先时派往汉江下游的弟子,却是已经走了上来。

  “大人,您要小人去接触的徐尚,已经有结果了。”

  “哦?可有何结果吗?见你眉宇间略带喜色,难不成是也有什么好消息要上报?”

  除去前些日子听见计连前来的消息,而略有不安外,经过这两日的调整,徐良的心情也是好转了许多。

  “回禀大人,小人此行虽不说是一帆风顺,但也是再次见证了咱们泥洹会的威名远播。那些逃往汉水下游,此时正聚在一起的游侠会的残兵败卒们,一听到咱们的来历,便是远远地退出了老远。”

  “别尽说些没用的大话,我且问你,那徐尚到底是反是顺?别到头来被人家蒙了,你还在那里白高兴一场。”

  眼见自家大人有些不满自己的吹嘘,这名弟子也是赶忙换了一副嘴脸,连忙收起了先前的嬉皮笑脸,装作了一副严肃的神态后,这才一板一眼地继续说了起来。

  “回禀大人,小人自知难及大人明察秋毫之万一,已经将那残兵头目徐尚带了回来。大人有何要问的,不妨亲自查问,岂不正好?”

  “你将那徐尚给带了回来?有没有验明真身?想不到一个区区游侠头目,竟然还有这份胆量。”

  徐良此时一听自己手下竟然将人给带了回来,也是来了一份兴趣,索性该安排下去的事情都已经安排的七七八八了,徐良这才略微思忖了片刻后,大手一挥便下令召见了正侯在营外的徐尚。

  大帐外,刚才正在徐良面前汇报工作的这两名弟子,此时正并排出了大帐。

  “还好你刚才机灵,你明知咱们徐大人喜欢一板一眼,严肃明事,爱好效仿那关云长。你竟然还敢一副嬉笑样貌的汇报诸事,要不是老哥我先向大人禀告了一番喜讯后,哪有你后面这么轻易就躲过了责罚...”

  “老哥,感谢的话咱就不说了,徐大人的性子咱都是明白的。只是小弟我一时匆忙间忘了这茬,老哥晚上可有闲暇,不若小弟做东,邀两名美女来陪老哥饮上两杯?”

  “这就对了,日后咱们兄弟在徐大人手下还有的混。以后有什么好差事,老哥我绝不会忘了兄弟你的。走吧,你不是还要去传唤那什么徐尚的吗?”

  苍天之下,必有苟且。徐良昔日身为江湖草莽,入了缘觉会后,虽一心为会中做事,一丝不苟,终于坐上了如今的位置。却也总免不了自欺欺人,泥洹会中的弟子,如今是良莠不齐,他却只顾自己效仿前人,却终究是只学了一个皮毛罢了。

  说起此刻正在营外等候召见的徐尚,当日离开荆州游侠总舵的他,本该是带着辛百闻和巫卜一同前往九黎山投奔计连的。

  但兵争无常,本不被他看好的谢长歌,却是一番高歌猛进连下荆北四座大城。得知此事之后,才刚走到武陵郡外的三人,便免不了一番议论探讨。

  然而,此事终究是个偶然,三人不管如何论证,却都无法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而这一番议论之下,三人却也是得到了一个共识,那便是此事绝非谢长歌之功,甚至有可能是泥洹会设下的圈套。

  徐尚虽离开了荆州游侠会,但他确实是对荆州游侠会有感情的。于是乎,三人便调转了前进的方向,又从武陵郡外一路北上,直到了南阳城内。

  也正因如此,三人在赶到南阳郡欲要打听一番时,却是听到了泥洹会调了司兖二州的会中高手和兵卒,正在攻打南阳城。

  这之后,南阳城中的荆州游侠会众人虽拼死抵御了一番,却终究还是寡不敌众,城门被破,弟子被杀。而徐尚三人在赶来后,便在就近收拢了会中的旧部,并一路带着他们东躲西藏,撤到了汉水河畔。

  中军大帐外,徐尚被那名泥洹会弟子领到帐外后,便独自一人走进了身前的大帐之内。

  “你就是徐尚,那个在汉水下游聚拢了荆州游侠会一干叛逆的贼头?”

  “在下徐尚,见过泥洹会徐大将军。”

  上座的徐良此时见徐尚长得一脸正派,颇有些郡中名门公子的派头,又见自己一番恫吓,没能令对方露出胆怯之色。这一番打量下来,却是对面前的徐尚有了一份欣赏之色。

  “徐尚,我且问你,你聚拢那些流窜的游侠会叛逆,是想做些什么?占山为寇,还是意欲谋反啊?”

  “大将军,尚不过是被游侠会驱逐而出的微末之辈,岂敢有谋逆不臣之心。只是尚有感这些人四处流窜,会对荆州百姓造成不安,这才私下借助往日的名号,将他们暂时收拢在了汉水河畔。”

  “尚本为贫农之家,无奈出仕无名,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已做了几日游侠。尚早就听闻大将军攻城之威名,这才在见到使者之时,恳求使者能够让尚来见大将军一面。”

  “哦?这么说来,你本意是来投奔本大人的了?”

  “请将军明鉴,尚与那襄阳城中的谢长歌有过仇怨,此人心胸狭隘,见利忘义。尚曾一心为他谋划,却终究不过是不被看起过。大将军若要攻下襄阳城,尚愿为马前士卒。”

  “原来如此,看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只是本大人问你,那被你收拢在汉水下游的游侠余孽们,若是知道你有杀谢长歌之心,岂会跟着你一起攻上襄阳城的城头?”

  就在徐良高坐上首,一脸得意地注视着下方的徐尚,并抛出这个疑惑后,只见徐尚却是突然哈哈大笑,随后便是一脸得色地数落起了谢长歌和荆州游侠会的诸人。

  “大将军有所不知,所谓侠徒,不过是些市井之徒罢了。谁又是真心为了谁?大将军手握重兵,又是一言九鼎的豪杰。稍一用力,便能震服这些宵小,又岂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更何况,大将军难道就当真以为尚不会在收拢这些人的过程中,先下手为强吗?”

  “这么说来,那些心向着谢长歌的家伙,都已经被你给宰了?”

  “大将军此言差矣,尚不过是稍加引导,让他们自投罗网罢了。毕竟在没有见到大将军之前,尚还是需要保留些许名声的。”

  只听徐尚话音刚落,便见徐良这里已经站起身来,鼓着掌走了下来。

  “好,是个心思活络,有勇有谋的人才。若当真如你所言,本大人又该许你一个军中的什么职位呢?”

  眼看着徐良正迎面朝着自己走来,徐尚却是已经先一步单膝跪拜了下来。

  “大将军,尚只求能跟在大将军身旁做一微末小卒,争取有一日能入得将军法眼,得入门庭做一家将而已。”

  “大善,你本就姓徐,也算是与我有缘。我泥洹会讲究缘法,今日之缘不可推。徐尚,你站起身来,本大人便收你为门徒。你速速回去带领手下赶赴襄阳城南,然后来我这里领命。”

  “尚定不辜负大人的厚爱,襄阳城头,必有尚为大将军拿下一旗。”

  汉水河畔,辛百闻和巫卜正站在营地之外,翘首以盼着徐尚的归来。而二人的身后,此时计连则是正和黎君阳一起也走了过来。

  “计兄,你怎么出来了?若是让有心人见到了,改如何是好?”

  眼见计连和黎君阳正朝着自己二人走来,巫卜已经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提醒了计连一句。

  无外乎巫卜如此紧张,只怪他们三人这一路南逃,却是又重新经历了一番人心的险恶。

  徐尚在徐良大营内所言并非皆是虚妄,他和辛百闻、巫卜三人这一路收拢会中残存的力量,着实被其中的某些人给害惨了。于是乎,三人便一路走,一路清理一批“真小人”。

  也正是因为徐良的手下确实杀了数股莫名其妙流窜而出,貌似“自投罗网”的游侠会余孽,徐良这才对徐尚所言不再存疑。

  而如今三人虽已经清理了数批“真小人”,但巫卜还是显得心有余悸,这才在见到计连走出营地后,显得如此不安了。

  “巫卜兄,不必惊慌,我出来之前,已经避开了你们的人。我虽然还不能运功,但你们的人要想见到我,也还是需要我的允许才行哦。”

  巫卜此时望了一眼计连身旁的黎君阳后,这才苦笑了两声。

  “几年不见,计兄的一言一行,却是更加莫测了。也是,当日若不是黎姑娘手下留情,那几个冒犯了计兄的弟兄,可就真的变成了痴呆之人。”

  “这些不过是一些微末的手段罢了,我和君娘也和你们一样,对徐兄此行略感担忧,这才忍不住走了出来。现在想来,徐兄此举还是有些太过冒险了...”

  听到计连为徐尚感到担忧,辛百闻却是回过头来,轻叹了一声后解释道:“计兄,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不瞒你说,当日那天子血诏流传出来时,你是不知道我兄弟三人的震惊。”

  “尚,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兄弟三人是真心对你服气了。更别说当日扎巴罗昭告天下,传出你已经身死的消息后,我还见到尚子夜偷起为你送行。”

  “我辛百闻也没什么本事,凡事只凭一张缝不住的嘴。尚和我,还有老巫本就是要投奔于你,但眼下你已是天下闻名的大义之士,连天子都不惜为你留诏。”

  “若是我兄弟三人再如先前那般空手去投奔于你,不说老巫这人不要脸面,便是我辛百闻,也会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来,更别说是尚了。”

  “所以你们才下此决定,不惜以身犯险也要一试是不是?”

  这时开口说话并非是计连,而是守在他身旁的黎君阳。

  “黎姑娘所言不假,若能有此一份功绩,我兄弟三人在上九黎山后,也能有所依仗不是?”辛百闻说罢,便自嘲地讪笑了几声。

  却见计连这时忽然锤了辛百闻和略显沉默的巫卜两人各自一拳,然后轻笑道:“你们两个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跟我藏着掖着吗?在谢长歌那里,真是把你们都给憋屈坏了,连说话都这么拐弯抹角的了。”

  “说吧,我岂会不知徐兄还有百闻、巫卜兄你们不是贪功名利之辈,若真是如此,便算是我计连有眼无珠好了。你们有求于我,就把话说明白,说畅快了。”

  只见辛百闻此时终于还是面露了难色,巫卜这时则抖了抖袖摆,终于开口明言道:“百闻,我就说了计兄弟不是谢长歌之辈。跟在鲍渊那些人身旁旧了,就连我这个神棍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了。还请计兄莫怪。”

  计连听着巫卜的话,这才拉着二人的胳膊,寻了一处树下坐了下来。

  “计兄,刚才怪我,老巫说的不错,跟鲍渊、阎川合等人打交道旧了,这做人都有些怪怪的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辛百闻的一张嘴,被鲍渊他们给堵上了呢?怎么,现在说话顺畅多了吗?”

  “计兄,不瞒你说,尚这么做,一方面真是有为我兄弟三人表功的意思。但最重要的,还是尚他不放心襄阳城中的一些老朋友。计兄若是能看在这份功劳的份上,放他们一马,尚也就没有遗憾了。”

  “此事好办,就算不看在这份功劳的份上。我也会听你们此一言的,毕竟都是游侠会的朋友,我实在也是难以对自己人动手。若非万不得已,就是放谢长歌一马,又有何妨?”

  巫卜这时却是接话说道:“计兄弟,非是我兄弟三人不明白你的心意。实在是如今你身为会主,若是不能服众,岂不是因小而失大,平白误了大事?”

  “连他也正是如此,才点头答应你们的。若非是怕你们三兄弟执拗,他怕是早就强行拦下你们了。而且,你们觉得连会让徐大哥一个人前往泥洹会大营吗?”

  “这...”

  “计兄,你早就...”

  眼见黎君阳忍不住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计连也就顺势点了点头。

  “其实此去泥洹会大营,可不单单是徐兄一个人有重任在身。再说了,徐兄得西宁真君亲传‘契悟玄真诀’,就算真是孤身一人深入敌营,也非是一般人能够拦住他的。”

  正在四人把心结解开,畅所欲言之时,一人一马一剑一笑却是已经引得四人齐齐侧目望了过去。

  来人正是从泥洹会大营归来的徐尚,不等徐尚下马,计连已经是替其安抚了马儿,冲着马背上的徐尚大笑着道了一声辛苦。

  “徐兄,此番襄阳城退敌,你当有第一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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