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音飞身扑了过来,那娇小玲珑的清笙只感到一阵强大的气血涌了过来,尖叫一声,整个身体立即崩散。
荀音双手撑在床上,目光怔怔的盯着太衍手中的桃株,她抬起头,看着太衍。
太衍温声道:“它叫‘映心桃’,我已将笙儿神魂摄入其中,只要你将它种下并用心血浇灌,便会自动吸纳日月精华,吞吐紫气灵光,等映心桃长大后,会结出一枚桃子,到时笙儿便会化人复活。”
“刚刚那是笙儿的神魂显现,只是她还太过弱小,受不了生人的血气。”太衍说道,
荀音眼中泛起无比明亮的光芒,那是希望的光彩。
太衍捻起桃株,荀音连忙捧起双手,太衍将桃株轻轻放到荀音手中。霎那间桃株流光溢彩,馨香扑鼻。
那桃株落到荀音手中,荀音只感到好似有一颗心与自己的心连接到了一起。那种感觉无比温暖。
“是笙儿,真的是笙儿。”荀音的泪水又滚落下来,捧着桃株泣不成声。
太衍静等她哭过,方才说道:“你要在二十四个时辰内择选一处将其种下,不然时辰一过,笙儿就会魂飞魄散。你更要仔细看护,若在生长之中被人毁坏,被天地摧折,都会导致笙儿魂飞魄散。”
太衍站了起来,淡淡的看着她:“你还有考虑的时候,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到,可以告诉我,我现在就可以送笙儿去转世。”
荀音捧着桃株,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她不断的问自己,能保护好笙儿的神魂吗?
现在去送笙儿转世,她没有任何风险。
可是一定要用桃株孕养神魂,万一中途出现任何变故...
我...不能这么自私...荀音想着...
“....观主...”荀音叫道。
“.........送笙儿去转世吧...”荀音低着头,喃喃道。
‘嗡’一阵绚烂的光华自荀音手掌中闪现,一抹桃光射入虚空,两行模糊的字迹出现在荀音面前。
“愿与卿相伴,无惧魂魄散。”荀音认得,这是笙儿的字迹。
“笙儿....”荀音看着那十个字,幽幽叫了一声。
一阵清风吹入,将那十个字无情抹掉。
“她自己已经决定了。”太衍说道。
荀音捧着桃株,跳下床铺,跪在太衍面前,“求观主指点。”
太衍看着她,道:“跟我来吧。”
玄都观外,悬崖边,迎风向阳处。
荀音按照太衍的话将桃株放到泥土之上,然后用刀将自己的手指割开一道伤口,挤出鲜血滴在桃株之上。
那桃株被荀音的鲜血淋的颤颤抖动,身枝和嫩叶越发的鲜艳起来。
但就这点血,远远不够。
荀音依次将十根手指划破,鲜血迅速的淋到桃株的身上,而桃株也迅速将这些血液吸收,没有一点浪费。
‘嗡’当荀音脸色泛白,头晕目眩的时候,那桃株绽放出一道灼人的光华,在夜色下显得极为耀眼。
在那华光之中,桃株慢慢直起,扎根入土,枝叶上扬,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便在地上生长为一株七寸高的小桃树。
小桃树嫩叶翠绿,身枝玲珑,仔细看时,隐隐还能看到周身在散发出一阵朦朦胧胧的红芒,稍微靠近一些,就能闻到一缕清然的馨香。
荀音脸色苍白,精神却出奇的好,她依靠在旁边的青石上,看着太衍问道:“观主,还需要怎么做?”
太衍手托拂尘,淡淡的说道:“此后每隔七日,你便要用鲜血浇灌。更要遮风挡雨,抵雷御火。一直到花开满树,结出桃子之时。”
荀音低声道:“血液浇灌容易,遮风挡雨我也能做到,可是天雷地火,我一介凡人,如何能行?”
太衍看着她,不发一言,道袍摆动,发带扬空。
荀音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倔强的看着太衍。
“观主,音儿知道你神通广大,也知道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音儿别的都没有,只有一副女儿身。若观主慈悲,音儿愿意终身侍奉观主。”荀音低着头说道,晚风习习,乌云遮月,看不见她的面容。
那小桃株一阵摇晃,似乎极为不安。
太衍转过身去,负手淡淡地说道:“贫道要你身体做什么?拿来种药还是烧火?”说完,太衍反手抛出一样物件,‘叮呤’一声落在荀音面前。
荀音凝目看去,却是一根白玉发簪,发簪通体雪白,纹云坠饰,尖锐无比。
“知道为什么叫映心桃吗?就是要用你的心血来浇灌才行。用此簪插入心脏,放出心血便可。”太衍语气中毫无一丝感情可言。
‘哗啦啦’桃树疯狂的摆动起来,上面的枝叶杂乱的摇动着。
荀音直视太衍,“就是说,用一命换一命?”
“怎么,你舍不得为她死?”太衍转身看着荀音,问道。
荀音拿起那白玉簪,挑眉看着太衍,“为了笙儿,我纵死也甘愿,但观主此法,荀音不取。”
说完,荀音将手中白玉簪扔回了太衍脚下。
“我曾在观主的《易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不就是风吹雨打,天雷地火么?”荀音转身,坐到映心桃树边,双目坚毅。
“天覆地载,霜露钧养,我荀音何惧之有。”说罢,再也不看太衍一眼。
云开雾散,月亮的光华又洒满大地,不知过了多久,荀音突然感到有些怪异,她回身一看,不知何时太衍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正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只见太衍将那白玉簪放到一本书上,再将那本书朝荀音递了过来。
荀音微微一愣,随即赶快伸手接了过来,只见书皮上映着几个大字:《含光炼霞心经》。
当她的手再接触到白玉簪时,那白玉簪亮起一道乳白色的光晕,只见几个小字出现在白玉簪之上,正是‘还真逆云簪’。
“这是我道门的修炼法诀和法宝。”太衍轻声说道。
荀音怔然,鼻头一酸,猛然起身跪拜,双手抓住太衍道袍,唤道:“祖师。”
太衍道:“入了我玄都观,当有道号,贫道赐你道号‘玄音’,明天记得下山去做几件道袍,进屋休息吧。”
“不,祖师,我要守着笙儿。”她说着,又道:“谢祖师赐名。”
“嗯。”太衍点了点头,指着她手中的《含光炼霞心经》道:“好自为之。”
太衍回了观中,来到三清偏殿,看着清笙的遗体,拂尘一挥,便烟消云散了。
太衍走出大殿,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突然伸手一招,口中轻喝一声:“风来。”
‘呜’‘呜’‘呜’骤然间,清朗的天空乌云密布,四方山林狂风漫卷,飞沙走石,树木弯折。
只听外面一声惊叫,就见荀音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的跑进了观中,将一张四面木桌举了起来,飞快的就朝外面跑去。
太衍走入大殿中,端坐于蒲团上,闭上了双目。
大风刮了一夜,整个道观被吹的一片狼藉。
徐经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了房间,看着东倒西歪的各种用具,目瞪口呆地道:“山里也有这么大的风?”
说罢正要去洗漱,突然眼前一闪,只见玄恒一脸严肃的出现在面前。
“玄...玄恒道长...?”徐经叫道。
玄恒不说话,看着徐经,突然塞给徐经一张书纸,然后便匆匆出了道观。
徐经看着玄恒的背影,见他穿戴整齐,身背长剑而去。
徐经有些茫然,他打开手中的书纸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连忙飞奔出道观,却见到玄恒已经牵着一匹马儿下山去了。
顶着风守了一夜的荀音,此时头发飞散,面容狼狈,衣服凌乱满眼疲惫的看着下山去的玄恒,又回身和徐经对视片刻。
终于,徐经反应了过来,“太衍道长,不好了。”连忙朝三清大殿跑了进去。
书纸上只写了短短的一句话,“祖师,弟子玄恒拜上,听了祖师的话,弟子已然顿悟。弟子欲赴雒州城助我好友,若此行不利,弟子定不辱我道门的三尺济世青锋。弟子玄恒三拜,弟子玄恒六拜,弟子玄恒九拜,弟子叩首!”
“好!”太衍道了一声,然后哈哈大笑。
“道长,您说什么?”徐经有些愣了,“道长,雒州城如今正被武修把控,玄恒道长去了,恐怕凶多吉少。”
太衍起身摆手道:“何足道哉,修行之人不证大道,便入轮回。”
太衍看着徐经道:“修道之人,本应无为而为。你可知什么是‘无为’吗?”
徐经怔然,张口结舌道:“...无为...就是无所作为吗?”
太衍摇头,看着徐经道:“无为者,无不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