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惊梦追踪到逃离的薛谔,一指将其毙命。
之后,他又将胡金福一指击杀。
随后,他来到一天破败街。
岂止破败,而是像荒废了一般。
整条街两旁全是矮小的茅屋,这里是苏州最贫穷最落魄的地方。
这里的人精神萎靡,至于身患重病的人,只有坐以待毙。
这里是破板门,连乞丐也不不愿踏入的地方。
然而,方惊梦击杀胡金福以后,就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他先找到破板门最有威望的武大叔,将一叠银票交给他。
武大叔没有推辞,顺手接了过去,道:“公子放心,这里交给我。”
方惊梦“嗯”了一下,又找到了破板门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个少年眼窝深陷,骨瘦如柴,摇摇欲坠,但是眼睛里却带着一股倔强。
他看到了方惊梦,跑过来,脚步虚浮,差点跌倒,幸好方惊梦抓住了他的肩膀。
少年嗓子沙哑,问道:“方大哥,怎么样?”
“办好了。”方惊梦依然有些冷,冷中却带有一丝温情。
少年眼中泪水横流,咬着嘴唇,狠狠擦擦眼泪,从怀里掏了一会儿,将手递到方惊梦眼前。
手心里是几块散碎的银子,还有几个铜板。
方惊梦拿起一个铜板,注视着少年的眼睛,道:“我说过只要一个铜板,胡金福的命,就值一个铜板。”
少年听后,弯腰下去,却被方惊梦握着手臂,动弹不得。
方惊梦一字一句的道:“男人永远不要下跪!别让我瞧不起你。”
少年弯曲的腿站直了,狠狠点头,眼泪一直流,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少年就是方惊梦的雇主。
半个月前,少年和七岁的妹妹外出,妹妹不小心撞到了胡金福,将胡金福的衣服弄脏了。
胡金福一脚将妹妹踢出了好远。
这一脚无巧不巧,刚好正中妹妹的心脏。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怎么经得起如此大力的一脚。
少年上前去和胡金福拼命,却被他的仆人差点打死,围观的人太多,指指点点,让胡金福不敢犯了众怒,丢下十两银子就离开了。
一条人命,就值十两银子。
少年被打的奄奄一息,动弹不得。
他回过气来,用这银子埋葬了妹妹,又买了一把尖刀,蹲在金府外面,等待胡金福出府之时,为妹妹报仇。
只不过胡金福外出一向有人随行保护,少年虽然报仇心切,却没有混了头,完全不自量力。
他一直在等。
等胡金福单独,或者随从少时下手。
这一等就是十天。
十天来,少年看着胡金福出入青楼酒馆,醉生梦死,却找不到下手的良机。
等待十天,对一个少年来说已经超乎耐心极限。
少年不想再等了。
他不能再等。
他要报仇。
他的身体虚弱,他怕等不到最佳时机,自己就要饿死或者病死。
他要动手了。
当他看到胡金福再次出府,隐藏在暗处的他正要冲出去,却被人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少年回头,看到一张冰冷的脸。
此人何时来的,他毫无察觉。
来人正是方惊梦。
那日,他看到了浑身伤痕的少年。
这几日,他一直跟踪着少年,所有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方惊梦很好奇,这个少年复仇的心究竟有多强。如果少年哪怕不惜一死,也要刺杀胡金福,他倒不妨替这少年了却心愿。但如果少年畏惧,放弃仇恨,方惊梦自然也会置之不理。
这少年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他看着少年的眼睛,仿佛早看透他的内心,问道:“你要杀他?”
少年不知这个冷冰冰的人为何如此发问,仍用力点头,恨声道:“我要替我妹妹报仇。”
方惊梦的目光落在走出的胡府的胡金福身上,道:“你杀不了他。”
少年目光一狠,道:“杀不了,大不了一死。”
“你不用死。”方惊梦淡然道,“我替你杀了他。”
少年不确定的问道:“为什么?”
方惊梦冷峻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淡淡道:“我是杀手。”
少年叹道:“我……我没银子……”
他哪里有银子雇佣杀手。
“先杀人,后结账。”方惊梦不容置疑的道,“准备一个铜板,三天后,我找你拿。”
而后,方惊梦将他带到破板门,让他在那里等待消息。
少年总觉得他一定不会欺骗自己,一个穷小子,身无一物,谁又能图谋他什么。
他在耐心的等,有时会帮助武大叔一点忙,替破板门患病的人熬药。
三日期限已到,方惊梦果然来了。
方惊梦经常来破板门,每次都会将银票交给武大叔,老欧,妇人,穷汉,甚至身体残缺不全的人在这里居住,生活无法维系,如若不是方惊梦救济,只怕这些人早已死了大半。只是方惊梦身上银两不多,相对破板门的情况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此次方惊梦为少年报仇,险些受人暗算,却只收了一枚铜钱。
方惊梦道:“小子,我替你报仇,你不必感激我,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大声道:“方大哥你说,不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哪怕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方惊梦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再来找你。”
他要去查一个人。
今天遇到的苏小河。
他要查苏小河,却不必亲自动手,门中自有人替他去查。
方惊梦找到了石化雨,将今日遇到苏小河的情形说了。
石化雨负责苏州情报收集,只要门中有目标在苏州城内,一切想要的讯息他都有可以提供。
石化雨只听方惊梦只言片语,稍一停顿,便道:“苏小河,二十五,昨日抵达苏州,今日去了一趟洛寄予府上,他自言受人所托,将婚书交给洛寄予。洛寄予不在府上,他的夫人赵秋曼不喜欢这个人,便将他打发了,婚书也没收,让苏小河等洛寄予归来再说。你们两人相遇纯属巧合,如今他在同源客栈。”
石化雨将苏小河抵达苏州的行踪叙述的丝毫不差,又推论道:“苏小河此人,武功不详,师承不详,门派不祥,以剑为兵器,以布包裹,此来苏州,原因有二。其一,受马舟所托,递还婚书。马舟此人怕是除了变故。其二,他就是马舟,以此试探洛寄予对婚事的口风。”
最后,他说了一下洛寄予被猫抓伤这事,才他又总结道:“来历不明,敬而远之。”
“多谢。”方惊梦对他的话毫不怀疑。
石化雨不止为门中人提供情报,他最为令人敬佩的是他的推论。门中之人行使任务,多会问及他的推论,以做万全准备。
石化雨从未推论失误,由此就有了“铁嘴神判”的名号。
只是方惊梦是个例外,每次执行门中要务,他从不会问及石化雨任何问题。
他只信自己。
可今天却成了例外。
石化雨说话,不由得啧啧的问道:“奇怪啊奇怪,你是第一次问我。”
方惊梦瞥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每次都这样。”石化雨白了他一眼,“再送你一个最新消息,有人要杀苏小河。”
“谁?”方惊梦古井不波的脸皮终于跳动了一下。
石化雨意味深长的道:“你!”
方惊梦一惊:“我?”
石化雨难得看到他的惊色,点头认真的道:“就是你。”
方惊梦神色又恢复冷淡的模样。
石化雨一扶额头,无奈的道:“你可真没意思,不逗你了。有人要杀苏小河,不过点名由你来。”
方惊梦这次又淡然问道:“我?”
“就是你!”石化雨眉目一轩,“他算是救了你,你不会不干吧?门中规矩,雇主发了话,就不能拒绝。”
他见方惊梦不言语,又继续劝道:“他这也不算救你,以你的武功,薛谔他们还能伤的了你。你和苏小河萍水相逢,可别犯傻。这次雇主可是花了重金,你不是很缺钱,事成之后,我估计够你用的。”
方惊梦冷冷的目光扫过去,道:“刚才你说来历不明,敬而远之。”
石化雨咳了一声,略显尴尬,小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如果雇主不发话,自然敬而远之,但雇主发了话,就必须照雇主的意思办。”
他见方惊梦丝毫不为所动,不由急了,道:“你可别乱来,门中规矩森严,你把银子全去救济破板门的那些人,门中有人已经向门主质疑过。我们吃的是杀手这碗饭,心中可由不得妇人之仁,你为人不近人情,门中有人一直等着抓你的把柄呢。”
方惊梦依旧古井不波,还好吐了三个字:“我知道。”
石化雨舒了口气,道:“杀手什么都可以做,却不能有妇人之仁,破板门那里,我劝你撒手吧。这几次虽然门主没有发话,但时日一久,你觉得门主会让一个心存仁心的人待在门中吗?”
方惊梦点点头。
不过,他转身离开,就来到了同源客栈,飞上屋顶,听到动静的苏小河流从屋里掠了上来。
而方惊梦丢下那句话,就纵身离去。
他人在半空,尚未落地,突然听到苏小河询问他的名讳,不知怎地,他犹豫一下,落地之后,再次掠空弹起,却告知了他的名讳。
他心里却在想,苏小河究竟是一个什么人。
他观苏小河似乎初入江湖,阅历不足,怎么结下一个雇佣杀手取他性命的死敌。
苏小河怀有婚书,又去了洛寄予府上,这雇主难道与洛府有关?
洛寄予即使要悔婚,也不至于雇杀手取苏小河性命。
况且,洛寄予如今外出未归,或许是他夫人的意思也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