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道人不知道虞韭白这位老友,忽然神思飘远,在想些什么。
在虞韭白回神这刻,冬道人眼角余光注意到身旁老者,神色沧桑,轻笑道:“虞老,有心事?”
虞韭白面容渐渐舒展,笑意和煦,轻声道:“没什么,在想和你敕令山做买卖的事情,还有就是我那个小徒儿,越来越不省心。”
虞韭白的那个乖徒儿,那个黄衣黄靴,眉清目秀的小童,黄衣,别的不说,胆很肥。
这就是,冬道人对那个整天嚷嚷写故事的小家伙,最直观的印象。
喜欢写故事,喜欢在故事里写美人。
观黄衣和小桃树的那一番厮杀,相比于小桃树的左支右绌,那个顽劣的小童,很会打架。
轻轻松松,就把小桃树打了个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那一张纸,一杆笔,又是一脚猛然下砸,井然有序,不慌不忙,就像一场游戏。
说到底,也的确是一场游戏,黄衣只是喂招,并没有真正出力。
再看看小桃树,似乎笨拙的多······
想到这,冬道人有点生气,福童这个夯货,是怎么“照顾”的小桃树?
虽然,小桃树没有起火,还算不得窥窥,可小桃树走的是独夫这条路,不是简简单单的独夫,是真真正正的独夫。
这一点,也只有他们几位仙人知晓。
真真正正的独夫,是与古神争雄的,即便小桃树还未起火,但是对战一个窥二的窥窥,完全不在话下。
更何况,一个根本不曾真正出手的窥二的小窥窥。
福童这个夯货,看来真得好好抄些书了。
冬道人有些生气,不过欣慰的是,小桃树“叠”了。
而小桃树表现不佳的原因,福童很清楚,小师弟在闯“心关”,那道关于吃肉与罪过的心关。
但是,冬道人并不知晓,这件事,知晓者寥寥,除却福童和师父外,还有桃祖和掌令。
至于虞韭白和敕令山的买卖,他掌山道人也是做不了主,实在是因为那桩买卖,只有桃祖老人家能够拍板。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买卖,但是,是一桩十分稀罕的买卖。
虞韭白不知从何处得到些“雷花米”,很少,只有十几粒。
“雷花米”是极为难得的一种稻米,米粒绽放雷花,别看仅仅那十几粒,如果缝进香囊之中,贴身佩戴,对于阴物之属锻炼体魄,大有裨益,天长日久,甚至于可以行走于阳光下。
还有一种大用处,那就是淬炼神魂,尤其对于窥十青簪之辈,即将登仙门,受长生,神魂凝固最为重要。
再者,对于神识疾患,尤有奇效,譬如黄衣神识虚浮的隐疾。
用法很简单,可生吃,可熟食。
只是,种植非常艰难,必须要生长在雷霆之地,而且日日皆要浇水灌溉。
这就是为什么,非要桃祖拍板的原因,整个敕令山,能够种植雷花米的地方,也只有桃祖本体桃树下的那方雷池。
虞韭白之所以找上敕令山,就是因为知道桃祖的那方雷池,再有,与冬道人关系莫逆,也是一个原因。
一旦,种植雷花米成功,对于整座敕令山,都有莫大好处。
而虞韭白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医好他那乖徒儿的隐疾即可,单凭十几粒雷花米,显然不可能。
冬道人初一听说这位老朋友的买卖,神情动容,便立即传讯掌令师兄。
掌令师兄虽然没有亲自前来,但是,桃花讯中的语气很高兴,叮嘱他这位师弟,一定要留住虞韭白,而且问一问还有没有什么要求,都好说。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一定要等桃祖她老人家回来才行。
其实,冬道人明白,桃祖一定会答应。敕令山漫长岁月以来,起起伏伏,如果没有桃祖坐镇,或许,敕令山早早便消失在烟尘中。
开山祖师,因为遵守圣人规矩,圣不可苟,早早便去了。那时候,敕令山还只是百来座山头,只是腴洲东南角的一座仙家山门。
不曾天下闻名,不曾威压腴洲,不曾有“山山种桃树,顶顶坐仙人”的盛况。
之后敕令山,那种真正站在天下人眼跟前的巍巍气象,妖魔鬼怪为之丧胆的赫赫威势,说到底,大半功劳都是桃祖她老人家的。
所以,即便知道桃祖会答应,那位大仙尊,敕令山的当家人还是要等桃祖她老人家回来。
这就是敕令山对于桃祖她老人家的尊重,敕令山从来如此。
冬道人一搭拂尘,慢慢收回远望的视线,笑道:“虞老,听说你们小说家的那杆‘生花笔’,七彩为最,你那小徒儿小小年纪,居然五彩了,了不得啊!”
虞韭白笑意渐渐浓郁,的确,他们小说家最渴望的不就是一杆生花妙笔吗,那一杆生花笔,通常也是他们的本命器,跟随自身修行,增长灵性。
一般来说,起火之后,淬火之时,便开始炼化那一杆生花笔,不过大多都是一色笔,没有什么色彩。
少数有两色,极少是三彩。
随着日后修行,色彩慢慢增加。
生花笔既是他们小说家选择最多,最为普通的灵器,也是评测门下弟子在“文字”这上面天赋高低的一杆秤。
看那色彩多寡,便知。
一色,两色只是普通文墨,三彩将来必然是文采斐然。
当初,他那个乖徒儿,黄衣,炼化生花笔时,他虞韭白以为,也就是个三彩,或许能有四彩。
但是,万万没想到,那个顽劣不堪,一门心思要他虞韭白给换把书刀的黄衣,他的乖徒儿,竟然是五彩。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这个小徒弟,将来是要开脉坐祖,为小说家再添一支香火。
即便如此,虞韭白还是没有给那个天资非凡的小家伙换把书刀。
只是开始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好比璞玉,精雕细琢。
虞韭白谦虚笑道:“那个小王八蛋,也就是舞文弄墨强了些。说到修行,和小桃树没法比,你们敕令山不愧是‘好出独夫’,那么小的娃娃,那么厚重的根底!”
说到这里,虞韭白突然想起那忽然出现又骤然消逝的一缕火气,怎么看,那个叫桃树的小娃娃都没有起火。
但是,那缕微不可察的火气,他虞韭白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虞韭白轻轻转过头,看向身边一身绛色道袍的好友,不解道:“桃树那个小娃娃,看上去并没有起火,但是,却有一缕火气,乍起乍灭,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冬道人目光偏移,瞧了眼疑惑不解的虞韭白,就知道小桃树在与黄衣厮杀中,突然泄露的那一缕火气,瞒不过这个老东西,无奈笑道:“没错。”
没错?虞韭白更疑惑了。
冬道人只说了这两个字,不再开口,就那么静静站在崖边,望向远处。
没起火,却有火气。
虞韭白皱眉沉思,桃树那个小娃娃应该是一种“假火”状态。
窥窥十五,一步一窥一登高,窥窥登高各不同。
这就是说的修行功法了,天下的修行功法千千万万,自然各有不同。
窥窥第一步,纳履起火的方法,同样多种多样,“假火”就是其中一种。
但是,假火这种起火方法,多是用在资质差,根骨平平,起火困难的弟子身上。
绝对和那个小娃娃,那种实实在在的独夫苗子沾不上边。
只是假火起火之初,通常火气明灭不定,与桃树那个娃娃的情况很相近。
虞韭白还想到一种可能,那是神纪时代,古神吃日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