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现,经过数个时辰的搜索。四名百川境夜猿侍卫终于从王星澜等人摔落的地方一路摸索,寻到了三人谈话的洞穴。
借着泛白的天光微亮天光,为首的一名长须汉子看清了洞中杂乱的脚步痕迹,凝眸道:“他们在此处逗留过。”
其中一位年轻护卫低声询问道:“如何?是否要先回报少族长。”
长须汉子一瞪眼,低喝道:“人还没找到便回去复命,是嫌被奚落的不够狠吗?继续追!”
四人当下开始寻找足迹辨明方向。很快他们便发觉,王星澜等人好似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离去时的痕迹虽然不显眼,却也极易分辨。这一发现令众武士欣喜若狂,众人当即顺藤摸瓜,一路朝山林深处追去。
咔嚓。
一根树枝被踩断。柯一尘低头瞧了眼,俯身把它拾起,边走边顺手将断枝折成两截。
咔嚓,咔嚓。
干涩的声音不绝于耳。走在前面的王星澜正手握香囊想着心事,听到折枝声顿感烦躁。他把香囊收入怀中,回头看到柯一尘那张俏脸阴沉地似要滴出水来。如同泄愤般,将那几截树枝来回折成了好些段,也不知究竟是将手中的树枝当做了费九关还是自己。
王星澜干咳一声,提醒道:“留下太多断枝,很容易暴露踪迹。”
“闭上你的嘴,好好带你的路!”柯一尘满脸不快,白了他一眼,干巴巴地顶了回去。
王星澜吃了个瘪,却也不动怒,眼珠一转,说道:“殿下要拿树枝出气,我也不该阻拦。不过若真暴露了行踪,岂不是枉费了费兄弟的一番付出?”
“哼!他自己想死,难道我还要拦着?”
柯一尘鼻子冷冷出声。却也停了折枝,随手把断枝抛在地上。又顿了顿,俯身一一捡起,重新把它们抛得远远地。嘴里嘟囔道:“我生什么气?我没生气!看到那个蠢货被你们倚晴楼骗去送死,真是喜闻乐见!”
王星澜摇头道:“殿下此言差矣。倚晴楼怎会骗费兄弟送死?”
“哈!”柯一尘冷笑,掰起指头道:“先不说你那义姐晏空花如何勾引我们前往燕云。就说你!姓费的对你感恩戴德,本宫可不吃你这一套!在来齐云山之前,你王大公子哪一次是真心实意想要救我们?怕是巴不得费九关死在外面,好让晏空花死心吧!现在挟恩图报,还不是诓费九关那个蠢货去引开追兵?”
说到费九关,柯一尘神情有些激动,一双眸子圆瞪,脸颊气鼓鼓地,直要把王星澜一口吞了。王星澜皱眉,神色倨傲道:“不错。在此之前我确实没想救过费九关。但我王星澜何等样人,对一个初武境的小角色挟恩图报,殿下也把我瞧得忒小了。”
他既然说到此,索性坦言道:“义姐确实想把你们带到燕云,让你们参与此次行动。据我推断,她的目的应当是让费九关服下家父遗留下的凝元丹。一举将他推到百川境,省去他十多年修行。至于这样助他是存了何种心思,咱们不提也罢。”
柯一尘也哼了一声,同意道:“不提也罢!”
王星澜道:“我知晓她的目的,当然不会让她如愿。所以我压根就不想你们来齐云山。”
柯一尘当即质疑道:“等等!当初可是王大公子你亲口邀请我们过来。莫非是忘了?”
王星澜难得的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后来咱们喝了场酒,聊了不少事。我发觉得费兄弟是个能相处的人。我想着把你们带来,他若有本事拿到凝元丹,那给他服下倒也不差。所以一时没忍住,跟你们说了这事...”
“唉!”柯一尘重重一叹,指着王星澜也不知说什么好,恨铁不成钢道:“随心所欲的纨绔!毫无大局意识!”
王星澜哈哈笑道:“我的公主殿下,若说随心所欲,我俩可算半斤八两!”
他笑了几声,正色道,“昨天我们数次涉险,我也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费兄弟不仅不要好处,还主动舍身替我引开追兵。如此光明磊落,倒是让我自惭形秽。”
柯一尘听他语气真诚的夸赞费九关,心中没由来的欢喜,脸色稍霁,嘴里仍道:“哼!不过是个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蠢蛋。一言不合就帮别人卖命,迟早有他后悔的一天!”
王星澜摇头道:“不然。男儿到死心如铁,像费兄这种慷慨坚毅之士。绝不会因这等小事后悔。殿下,咱们凭心而论,你我虽享尽世间荣华,但论及心性,咱们可着实及不上费兄弟万一。”
柯一尘无所谓道:“我跟男人比豪迈作甚。我只希望等这事了结,你还能保持这种感动,不要过河拆桥就好!”
王星澜呵呵笑道:“这事自然。我已想好了。义姐...自然不能让费九关接近的。但是那凝元丹,殿下与费兄弟当各服一枚。若是这次费兄弟能安然,我当与他结为八拜之交,未来共掌燕云!”
柯一尘连忙制止道:“你切莫这么说!”
王星澜愕然,旋即恍然道:“你要把费兄带回洪武?”
柯一尘摇头,认真道:“不是。一般书里这么说话就是咒人去死。你若想你未来的八拜之交好好活着,就闭上嘴,咱们赶紧去找你那不知还在不在的老爹,把这些放到心里便是。”
王星澜无语凝咽,见柯一尘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上格外执拗,他哭笑不得的拿手点指一番,接着闭目略作感知,立即辨明了一个方向。两人便朝那处赶去。
......
夜猿部四人在山林中追了莫约半个时辰,依旧没有看到梦寐以求的王星澜。四人中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有些沉不住气,开口问道:“熊大哥,会不会有诈。”
那长须大汉名叫熊万松,在四人中功力最深,当初曾凭借一双肉掌闯荡贺兰,未被夜猿部收服以前也是贺兰西北一名响当当的角色。他思索片刻,示意前面的人先停下,“先搜一搜。瞧瞧有什么线索。”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最前方的武士脚踝猛然被什么东西套住,整个人陡然倒悬而起。
熊万松也非是莽夫,立即意识到事有不对,呼喝道:“有陷阱!阎象!”
被他叫到名字的阎象正是那个踩到陷阱之人。他也是百川境的好手,此刻临危不乱,身子一挺,抄起兵刃便将绳索割断。
这时他忽听有破风声响起。仓促间也不知来的是何物,耳听来势甚急,连忙旋身躲过。凌空翻了个筋斗,落在地上。然而足尖方点地,猛地身子下沉,那处地面竟尔塌陷出一个洞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阎象不知洞中是否藏有利器,不敢以身相就。关键时刻,他丹田气海的气劲如狂涛喷薄而出,只凭了足尖一点着力,整个人居然硬是高高弹起,跃开陷阱。
这一连串动作几乎将他的轻功、武学造诣、气海深浅展现到了极致,诸位同伴都不由得喝了声彩。
此时只听哆哆哆三声,熊万松循声看去,原来阎象方才躲的是三个小石块,落空后打在树上。又望向那陷阱,只见洞坑不深,似乎是仓促间挖成的,里面并无利刃暗器。他不禁思索起来:“两道陷阱皆是虚张声势,布置者意图究竟为何?”
那边阎象终于踏在地面,之前拧身太急,几乎失了平衡,面朝众人退了数步,直到背靠大树这才稳住。他惊魂未定,不禁为自己刚才的灵敏自豪,说道:“好...”
只说了一个字,突闻咔地一声脆响,一柄非到非剑的利刃从他胸膛穿出,利刃一出即收,只留下满脸不可思议的阎象慢慢软倒在地。他身后,一片血渍中是一道贯通了树身的刀口。
事起突然,众人怔怔望着阎象瘫软倒地,这才悚然惊觉,抢上前去查看。只见树后草木摇晃,已然看不到任何人的踪迹。
熊万松望着血泊中的同僚尚在兀自抽搐,目眦欲裂,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追!”
离夜猿部武士不远处,费九关于密林中狂奔,他倏尔一纵身,攀上一株大树,藏身于繁茂的树叶中。
他仔细用树叶遮挡住自己身形,这才坐下稍稍喘息,把照胆捧在手中,仔细擦拭兵刃上的血迹。他动作无比专注,眼睛凝视寒锋,擦拭地一丝不苟,口中轻轻自语,“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