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个棺材上路的唐奉道,一路走来并不轻松。不仅时常有人拿异样的眼光大量他,在背后妄加猜议;甚而连捕快都惊动,胡诌了些罪名出来缉拿他,最后不得不花费些钱财平消。经过某些忌讳甚重的村庄,村人集众拦道,不准他携棺而过。不得已,他只能绕道而行,在路上又耽搁了不少时日。
这日,饥肠辘辘的他来到一座名曰善施城的地方。城中秩序井然,街道干净舒爽,不见一个乞丐沿街乞讨。
唐奉道心里高兴:“此地想来官治严谨务民,百姓安居富饶,城中竟无贫弱行乞者。善施善施,自是取自乐善好施。我是撞到好运了。他们是不会撵我走了。”想到此处,已满口流涎,铆足了精神拉着棺材在街市上行走。
来到一家包子铺,唐奉道看着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吞了吞口水,想:“吃别的倒没这便利,装在怀里就走了,挡不着人。老板面相憨厚,见我可怜,多施舍几个给我路上吃也未可知。”放下棺材,上前恭恭敬敬作揖行礼,先说了句福话:“老板生意兴隆啊!”那老板问:“买馒头?”唐奉道摸了摸肚子,笑嘻嘻,道:“路上遇见歹人,钱财尽数没了。老板菩萨心肠,能暂赊几个包子吗?”自小研读诗书,养出了点清高志气,心里虽接受了乞讨一事,可也不习惯从嘴里说出。
老板道:“小本经营,概不赊账,何况是你个路过的外来人。我去哪儿找你去?”
唐奉道有说了几句恭维的好话,句句不离发财,想做生意的,大都好个彩头,道:“肚子实在饿得紧了,快两天未进口粮。您行行好,救我一救,日后我定厚礼相谢。”
老板道:“你就是说出花来了,我也不赊给你,没钱就走吧。”
唐奉道听他说得不容回转,也就住了口,说了句打扰了,复拖起棺材准备离开。转身未走几步,一个冷冷的少年音叫住了他。回转头去,才知是老板身旁那青布少年。
那少年便是留在此处打工混个饱饭的武迟了。他见唐奉道一身破烂,形容显瘦憔悴,这不就是前段时间的自己吗?武迟道:“这城中人最厌行乞之人,你是讨不到饭的。”
唐奉道有些不解,问:“此地不是善施城?意为乐善好施,为何却憎恶乞讨?”
武迟摇了摇头,拿了几个馒头包好,递给唐奉道,道:“给你,我出钱。”
唐奉道喜出望外,连忙接过,也不管烫不烫嘴,先大口大口塞进去一个,一边呼着冷气,一边不停嚼食,含糊不清向武迟道谢。
等唐奉道拖着板车走了,老板才道:“规矩就是规矩,他的馒头从你工钱里面扣。”武迟点了点头,又继续忙去了。
此地距离小池城已不甚遥远,路上也不会再出什么意外,唐奉道顺着管道走个两三天也就到了,这暂且按下不表,先说说善施城将要发生的事。
午后,馒头铺的生意逐渐转淡,老板和武迟得闲,将桌椅都收拾进铺。抄了两个小菜,此地人不喜吃米饭,只以馒头相配。
老板撕了一块馒头,裹了点菜送入口,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们此城有点名不副实了。”武迟只管买头细细咀嚼用食,摇了摇头。老板道:“你嘴里面不说,心里肯定是这般想的。”武迟依旧摇摇头。老板视若无睹继续道:“你心里在想,为什么这个地方的人都如此冷漠无情,对有求之人铁石心肠。实不配‘善’字。”
武迟吞了嘴里面的馒头,道:“你给了我吃的,人不坏。”老板笑了笑,道:“其实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坏,大家都诚心礼佛,人人以行善为乐。这善施二字,便是皇帝老爷赐下来的。”武迟嗯了一声。老板道:“这你心里可能就要问了,既然大家以行善助人为乐,为何却对乞讨求食之人嗤之以鼻,任他说得有多么凄惨可乐,也绝不心怜。”
武迟停止咀嚼,抬起头望着他。老板道:“这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那时老天爷动怒,西北部一连几个月滴雨未下,地里的庄稼全都旱死,数以万计的灾民逃离家乡,外出求活。我们善施城的美名远扬,因此有不少灾民涌入。我们体恤他们受灾受难,念及大家都是同胞,对他们敞开城门。衙门搭建临时帐篷营地,借出物资,我们大家也力所能及帮扶。只要能救他们一命,这可是我们莫大的福德了,大家都毫无怨言。”
说到此处,老板神情忽地黯然,低下头叹了口气,继续道:“可受灾人数实在众多,又不停有灾民涌入,城里几乎到了人满为患,大大小小的街市巷道都给他们霸占了。官府的赈灾粮库早就空,城中百姓大多也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再也拿不出多余的物资救助灾民。这实在是老天爷绝情,我们终也无能为力。”
武迟点了点头,同意他的说法。老板喝了口茶,道:“只可惜那些灾民不理解,一向吃惯了救济粮,某天突然断了,便丧了良心怀恨我们。老话说的升米恩斗米仇,果真不错。”
说到此处,老板心中愤懑之情油然而生,锤了锤追桌面,继续道:“灾民不知感恩,反而因接济他们的人逐渐减少开始大肆埋怨。他们拥堵在街道上,敲打着碗筷,挨家挨户的乞要吃食,不给的亦或者给少了的,他们就漫天地叫骂别人没有同情心,不知怜悯。你想,好心助人反倒热了一声臭,如此一来,还有谁人愿意接济他们。他们挡了路,占了地方,开不了市,影响了我们的日常生活,都渐渐嫌弃厌恶,只是碍着他们是灾民,且最初是自己邀请进来的,否则早就撵他们出去。”
武迟道:“是他们的不是了。”
武迟道:“是他们的不是了。”老板道:“可不是。这群昧了良心的白眼狼见大家的热心逐渐淡了,他们的肚子又开始填不饱日夜叫唤,歹心就在这时候生出来了。他们聚众起来,抢夺我们的粮食,霸占我们的屋子,烧杀抢虐,这哪儿还是个人能做出来的?”武迟听到此处,素来处变不惊,不轻易展露情绪的他也微微皱了皱眉。老板道:“我们的心彻底寒了啊,同官府一起,把他们一个不留的全赶了出城,这期间当然免不了流血和牺牲。自那以后,城里的人就不在动用善心接济他人。”
话说完了,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下午的生意并不会很忙碌,所以武迟寻了个僻静之地练武。老板一个人闲坐在门前,抱着膝盖和邻居闲谈。街道上出现了两个乞丐,沿着售卖吃食的商铺一路乞讨过来。包子铺的老板瞧见这两个乞丐手足健全,行走之间丝毫看不出羸弱,明显是个年轻力壮之人。对于这类有手有脚却好逸恶劳讨饭吃的,善施城的人尤为厌恶,因此大家都像撵苍蝇一样拉着一张臭脸。
这两个乞丐应该是见惯了遭人厌恶的表情,丝毫没有影响他们讨饭的心情,一路讨要到包子铺。两个乞丐蓬头垢面,浑身散发出恶臭,他们弯腰拱手,道:“大老爷行行好,善几个吃的吧。小的祝您财源广进。”老板向他们挥了挥抹布,捏着鼻子,道:“快走快走,臭死人了!”
这两个外来的乞丐在城里大街小巷的转悠了大半天,身上都走动出微汗了,也没讨要到半碗水。气鼓鼓的他们跳着脚在背地里叫骂。
日薄西山,这俩乞丐回到了城东一座废弃的园子,断壁残垣,白雪浮端,上有一间破败的房间。房间的门是由两块木板斜撑而成,屋内散发出黄黄的火光。
乞丐不搬动简陋的门,反而从两块木板之间的空挡处钻进去。屋子正中间是一堆熊熊燃烧着的火堆,火堆旁盘膝而坐着的是一名中年人,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他的身后有一名汉子正在为他运功疗伤。
两名乞丐悄静悄悄的走进来,见两人面上泛着紫色的雾气,正在紧要的关头,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小心翼翼的移到火堆旁烤火。没有多久,后面那位汉子收功,呼了一口气之后站了起来,对了两个乞丐道:“让你们出去找的吃的,在哪儿?帮主现在重伤未愈,需要静养,我必须保护帮主安全,不能抽身,外面的事情就有劳两位兄弟了。”
两个乞丐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帮主,花爷,这地方的人忒小家子气了,咋哥俩跑了大半个城,拜了上百家,嘴皮子都磨破了,膝盖都跪肿了,他们那叫一个铁石心肠啊!咱走了多少地方,头一次这么寒心啊!比外面的雪都叫人寒!”
“什么?”那汉子一听没要到吃的,心中动了怒,“一点吃的都要不回来,你们到底还有什么用啊?我们丐帮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废物?”扬手作势要打人。
那受伤的中年人举手示意他住手,缓了口气,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没听见,他们说这里的人太过薄情冷漠了吗,没有要到吃的,他们自己要挨饿,心里也难受。又何苦怪罪自家兄弟呢。”
那汉子平素间也并非燥怒易动肝火之人,对待下面的人也是和和气气平易近人,此番着实因为是亡命逃离途中,帮主又重伤,时刻需要提防敌人来袭,内心担忧过剩才致于此冲动。当下听了帮主的话,才冷静下来,低头道:“是。”
那受伤之人正是丐帮的帮主袁秋,而替他疗伤的汉子则是他的心腹弟子花飞羽。丐帮内部生变,袁秋被七长老和左右护法合计诬陷谋害前任帮主罪名,遭到他们的追杀。幸而袁秋在任期间,在帮内名望素佳,逃亡途中得到丐帮弟子相助,才多次逃脱。
袁秋示意两名乞丐起身,招花飞羽俯身,对他们道:“我的伤已无大碍,在自行调疗一会儿大可回复六七成功力。今夜不需你护着,就领着他们出去借些吃的吧。”
花飞羽从他的声气中听得出中气已不似昨夜那般微弱,面色也有了红润的迹象,晓得是伤势快好了。但转念想到留帮主一人再次,如果七大长老寻来,可如何是好?可他又不能不听从帮主之命,一时之间有些左右为难。袁秋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愁,拍了拍他,道:“放心,他们不易查出我们的踪迹。再说了,饿了一天,也需要补充些体力。”
花飞羽想的也是,除了吃的,还要带一点药回来。
城中已久未经盗贼惦记,因此夜间防范不严,花飞雨又是武功高强之人,腾挪翻越的功夫比那一般的盗贼强到不知哪里去了。他披着夜色,领着两个乞丐出了废园,道:“你俩个白天在城里走了一圈儿,糕点药铺应该知道在什么位置吧。我们只是为了一点吃的,不要动他人钱财,以免把事情闹大,暴露我们的行踪。”两乞丐保证了只是拿一点吃的,决计不打钱财的注意,做得漂漂亮亮,让他们发现了也只当是老鼠所为。
乞丐在前面走着,不多时,指着一家闭了门的店铺,低声道:“花爷,这家是卖糕点的,货柜台上满满当当都是甜糕,红的白的黄的,可诱人了。我们进去吧。”
花飞羽摸出一把软刀子,从高处插进门缝后迅速划下,门栓悄无声息的被切成两半。怕两个乞丐毛手毛脚的碰到东西,发出动静吵醒了伙计,一手提着一人的衣领子,运用起轻身功夫,蜻蜓点水般掠进屋内。胡乱抄了不少糕点在怀里,然后迅速跳了出来。偷了糕点铺后,又带着花飞羽找到了药材铺。因为两个乞丐不认识药,所以花飞羽单身一人入铺,令他们在门口望风。
乞丐没事可做,就摸出怀里的糕点大口吃起来。吃得急了,两人都有些噎着,想找点水喝。那药材铺斜对面就是一家买酒的,两人偷偷摸摸撬开了窗,悄声翻进,在柜台上面虽然取了一坛酒,畅快喝完了之后,想起了白天酒铺老板如何对他,这气不打一出来,就撒了一泡尿在酒坛子里面。那个人见了,嬉笑道:“过瘾,过瘾!我也让他们尝尝本大爷的琼浆玉液。”去掀开酒缸的盖子,痛快撒了一泡尿。酒意上头,两个人还爬到柜台上去拉了一坨屎。这才舒了心中的一口气。
花飞羽在药材铺抓治疗内伤的药材时,发现了一株老人参,不由多想就揣进了包里。
三人回到废园,吃饱喝足。花飞羽熬煮了一锅药,加入了老人参,袁秋喝了,体内热气充沛,当即盘坐运功。
公鸡啼鸣,糕点铺的伙计打着哈欠去开门,熟练地去拿起门闩却发现门已经开了。顿时睡意消散,叫醒了里屋的掌柜的,说家里闹了贼。掌柜的急急忙忙起来,一一清点店内的财物,并未丢失一分半文,正疑惑间,是那伙计提醒,货柜上的糕点少了不少。这才知道是个偷嘴的小偷。
善施城的人自来心软良善,想到昨夜的不速之客仅仅只是偷了些糕点,对钱财分文莫取,知是身在困顿困难之际的不得已为之,便扬扬手对伙计道:“算了,丢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就不报官了,收拾收拾开门营业吧。”
这糕点铺的老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酒铺的老板不乐意了,正在店内气得吹胡子瞪眼,瞪的还是柜台上的那坨屎。
“这是谁干的!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他大声吵吵,以为是店里面哪个对他怀恨的伙计。随后他又发现,他酒柜上的一坛子藏酒被挪动了位置,这酒可有些年头了,他一直舍不得喝,也舍不得买,就放在店里面做招牌。
心里咯噔一下,祈祷着酒不要出事。小心翼翼拿下来,一看上面的封盖,心就凉了大半截。打开盖子,哪里还有酒味,一股子尿骚味,味道还挺重,差点把他臭得隔夜饭也吐出来了。
这时候有一位吃早酒的客人摔杯子,怒道:“你们这是什么劣质酒!竟敢如此欺客!我要去官府告你们去。”一边呸呸吐吐,一边抄起桌上的酒壶就往门口走去。
那一边的药材铺也炸开了锅,老医师一早起来,发现店里面那根百年人参不见了。
官府一天之内受理了三宗案件,归纳总结后,得出其实三宗都因为盗窃而起。因为本地人都和睦相处,鲜有发生如此报复行为,推测出可能是外来人所为,遂派遣捕快全城追寻外来人员。
武迟当然也受到了询问,但有老板作证,而且他素来口碑在街坊中不错。
老板道:“说不定是昨天那两个乞丐干的,我一瞧他们就不是什么好人。听说糕点铺的也遭盗了,更肯定是他们做的,白天还在讨饭呢,没讨要到,晚上就起了歹心。”
捕快道:“乞丐?你知道他们住哪儿吗?”老板道:“这我哪儿知道啊。不过我想他们应该还在城里吧,老大夫不是说店里除丢了一根人参外,还有一些药材也有损失,想是他们中有人受伤了。”
捕快道:“知晓对方是乞丐就好办多了,城里能容得下乞丐栖身御寒的地方不多,我们分头行动,势必要将这些违法乱纪的倭寇一网打尽!”
待得捕快散尽,武迟脱下了系在腰间的围裙,对老板道:“我出去一会儿。”老板一边从屉子中捡出馒头一边道:“你去哪儿?这正忙的时候。”武迟道:“初来时,老大夫于我有恩,那人参他心疼得紧。”扔下一句话,就如烟消云散般不见了身影。老板唯自望着空气,道:“这是鬼魅啊!”
废园内,嘹亮的鸡啼传到时候已经弱得不成样子。两个乞丐挤在角落里,睡的正香,一个抱着另一个臭黑脚,嘴里不住砸吧砸吧,想来梦中可能是在吃臭豆腐吧;另一个则流着口水呵呵傻笑不停,止不住是什么美妙的梦。
常年来的习惯,令花飞羽天刚蒙蒙亮就醒了。屋中间的火堆一夜未添加柴火,已经快熄灭了,睡卧在火堆近前的袁秋身上加盖着厚厚的茅草和破棉被,脸色已恢复正常。
花飞羽心中大感快慰:“再吃一副药,我从旁相助调养两个时辰,帮主的伤可好九成了。”往火堆中添加了柴火,掌中发力,以纯的内力催动火焰快速燃烧起来,不多时室内已经充满着暖气。去圆内的断墙之上抓了两把干净的雪装进药罐子,架在火堆上烤着。
中药的苦臭味道开始弥漫出来,袁秋醒了,火堆的烈火烘烤得他有些发烫,脸色很红润。咳嗽一声,站起来活动筋骨。花飞羽道从瓦罐中倒出一碗水,递给袁秋:“喝点热水吧,帮主。昨夜睡得可还好。”
袁秋被火烤的久了,正好有点口渴,一口气喝完了水,意犹未尽砸了咂嘴,道:“多亏你运功替我调运伤脉,又熬煮了人参伤药,喝了之后,我的伤已好了大半。午后也该起身了。”
花飞羽拿出瓦罐内蒸热了的糕点,道:“等吃了这最后一幅药,调理两个时辰,您的伤便好了。那时我们回去肃清叛徒,重整帮风!”
一想到袁秋平时最为信任的左右护法和帮中资格最老的七大长老,竟然为他人所诱,联手设下阴谋来谋害帮主,且杜撰出不实之事动摇帮内弟子对帮主的忠心。花飞羽就恨得咬牙切齿,急火攻心,按捺不住急涌而出的内力,一拳砸在地上。
袁秋慢慢吃着糕点,道:“我袁某是何为人,帮内的兄弟都一清二楚,不会尽信他们的鬼话。想要取我而代之,恐怕并非那么容易。”
“对!出了袁帮主,其他的人我们都不认!管他是护法也好长老也罢,我们眼里只有袁帮主!”缩在角落的两名乞丐也醒了,昂扬地表示自己的立场。
袁秋笑道:“有你们这批兄弟在,我就心安了。不过此事渐月庄有所插手,还是要小心为上,不可操之过急。”
花飞羽将药倒出,袁秋端在手上慢慢吹冷,心中却在想:“渐月庄从不插手武林中的帮派之争,它已经是武林公认的最强世家,这些年也鲜有涉足江湖,为何偏偏盯上了我们丐帮?我们虽是天下第一大帮,但论整体实力却远不足少林武当之类的大门大派,搅乱我们到底对他们有何好处?难不成是长老他们以利请动了他们?是看上了我们搜集情报传送信息的能力?”想来想去陷入了沉思,药也忘记吹了。
花飞羽道:“帮主,你在想什么事情?药可以喝了,冷了药性就降低了。”袁秋回神,道:“没什么。”一口将药喝完,把碗交给花飞羽,道:“你们偷的这人参可不是什么贱东西,失主不会置之不理,现在可能已经报官了。此地已不宜久留,等我伤势好了就走。”
花飞羽道:“就官府里的那些人,还怕他们?”两乞丐也附和道:“说的没错,花爷武功高强,一个人就可以打他们一百人!”“什么一百人,是两百人!”另一个纠正。
袁秋把腿盘坐,闭目正身开始运功疗伤。花飞羽和那两名乞丐各自住声怕惊扰了他。三人吃过热糕点便出了门到院中。
两个乞丐在院中无事,便道:“花爷,我俩坐不住,没事儿的话就到外边走走去。”花飞羽心想:“这一路多亏他们扶持照顾,现下帮主伤势将愈,用不上他们,带着上路反倒徒增了危险,不如就此别过。等重回帮中,肃清了叛徒后,在重赏二人。”便道:“你俩人小心些,别去人多的地方。”那两人不知花飞羽心下已经做出了抛下他们的打算,欢喜道:“放心吧,我们今儿去昨没去的地方转转,不会引人注意的。”
俩人刚刚跨出废院,就与三名带刀捕快打了个照面,吓得连退几步,绊脚翻了个滚。好好走路怎么还摔了个倒栽葱?花飞羽奇道:“怎么了?”俩乞丐指着门外,道:“捕快找上来了。”他们虽然是丐帮子弟,但说到底还是个乞丐,在社会上是最底层的下民,任谁都可以欺负他们。能够抓人关进打牢的捕快更是他们常年畏惧的存在,因此虽有花飞羽在,也不免心中惴惴。
“在这儿,可找到他们了。”三名捕快依次跳了进来,突然看见院中挺拔站立的花飞羽,不由得一愣,赞道,“好英武的汉子。”
因为收到的命令是捕捉嫌疑最大的两个乞丐,因此他们并没有太在意为何花飞羽如此轩昂人物会和两个肮脏乞丐同处。一名颔下有须的捕快用刀鞘指着跌在地上的乞丐,喝道:“李家酒铺的陈酒是不是你们偷的!何记药材铺的老参是不是你们拿的!快说!”
捕快缉匪拿盗,在狱中提审犯人惯了,色厉声威,吓得两个乞丐哆嗦不停,哪儿还能说出话来,一齐把头偏去看花飞羽。
“你是他们的头儿?”捕快一双锋利的眼神盯着花飞羽。花飞羽处变不惊,拱手道:“迫于情急出于无奈之举,暂借老人参一根、清酒一壶、糕点若干,花某在这儿先给各位赔礼。”捕快冷哼一声,道:“赔礼道歉就算完了,那还要我们捕快干嘛,那定那些国法礼规来作甚。既然你承认了,省却了提审的麻烦,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花飞羽慢慢走过去,道:“请恕在下不能随同了。”
“你,你想要干什么?”捕快见花飞羽径自向他们走来,齐刷刷拔刀威吓。花飞羽脚下忽地加快速度,矮身侧步躲过捕快的普通的刀法,指出如风点住他们的穴道。此时武迟赶到,不知花飞羽等人的底细,恐其伤了捕快,便道:“住手!”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地。落地之后二话不说,抢步上前拍出数掌,逼退花飞羽,随后解了三个捕快的穴道。
“你们走,这里交给我。”一个多月没有和人动手了,骨头都快生锈了,武迟双眼都快放光。三个捕快自知不是对手,留下只是累赘,便道了句“多谢”跑回去叫人了。
花飞羽接了武迟一掌,心中惊讶不已:“这小子的掌力竟和帮主不相上下了。”误以为武迟是渐月庄来的人,厉声道:“请教大名,来此何事?”武迟睁着一双兽眼,冷冷道:“武迟,来要钱的。”花飞羽诧异道:“要钱?要什么钱?”武迟道:“你们偷东西的赔偿。”
花飞羽半信半疑,这种小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如此高手,问道:“你不是渐月庄亦或者丐帮请来的人?”武迟摇摇头,摊开手,道:“钱!”看来对方却是为了昨夜的事而来,如果是为了帮主的命,不必如此找借口。只要他不是想害帮主的人,那就再好不过。花飞羽抱拳笑呵呵道:“对不住,对不住。等我们有钱了,我们会来赔的。”武迟道:“不行,现在必须赔!”花飞羽为难道:“这位少侠,不是我们想做强盗,只是无奈之举。钱我们是没有了,现在真的赔不了。我花飞羽在江湖上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想必你听说过。我说过会来赔偿,就必定会赔偿。”他以为武迟如此身手,肯定也是武林中人,便报出自己的名号,让他能放过一马。
可武迟虽然闯荡过一阵子江湖,可是他向来只对那些武林宗师级别的高手感兴趣,花飞羽这个名号,他还真就没有听说过。当即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把手指向屋子,“你没钱,便叫里面那个出来吧。”
花飞羽脸色一变,道:“你怎知帮主是在里面?果真是来杀人的吗!哼,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双手一抖,袖中滑出两把短剑,急刺武迟而去。这可正好合了武迟的心意,正愁找不到什么理由和你比试一番呢,没想到你先动起手来了,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花飞羽平直的一刺,临近之时却徒生奇变,漫天全是剑影,虚虚实实罩住了敌人周身。武迟不慌不忙,两臂微曲,一上一下,呈抱太极式。这是魔怔的时候和那破衣道士学来的,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那破衣道士就仅靠着这一手式,化解了武迟所有的攻击。但那破衣道士并没有把这功夫交给武迟,是武迟自己依样画葫芦瞎捉摸出来的,只不过未得其精髓,能破的招式随缘而定。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不躲不闪如此小看我不成?”花飞羽自以为如此必能击败武迟。
短剑挥舞撩起的风吹动了武迟的头发,剑几乎临面。他的手终于动了,在空中慢慢地划了一个圆。在旁人的眼中,此举确实慢得能一清二楚,却不知内里大有乾坤。所有虚晃的剑影风吹雾散,两柄短剑停留在武迟一寸之外,再也动不了,因为握着剑柄的手臂已经被武迟钳住。
花飞羽咬牙瞪眼,奋力想往前刺,不行,抽回剑,也不行。心中暗自惊讶:“这小子真神了,不知耍了什么手段,竟轻而易举化解了我的一树千花。”道:“放手!”一记阴损的撩阴腿踢出。武迟后发先至,一脚踩在他脚背上,硬生生将其踩了回去。花飞羽四肢有三肢被缚,仍旧不罢休,左膝顶出,张嘴伸脖子咬过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竟然使出了如此无赖的招数。武迟手上使劲下拉,一下将花飞羽按得半跪在地上,姿势滑稽怪异。
武迟微摇头,神色淡漠灰暗,道:“你不行,没意思。叫屋里的人出来吧。”花飞羽全身用力挣脱不得,憋红了脖子,道:“休想!”
多亏了花飞羽片刻使劲的纠缠,袁秋的伤势已然痊愈,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胸口畅快无比。大笑三声,声震屋顶,扑簌簌往下掉灰。武迟听后,黯淡的双眼又有微亮。
“是何人在外喧哗聒噪,竟要老夫出来相待。”袁秋在屋里早把院内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来了个高手,便先声夺人,以大笑显示自身的内力,把己方折了的锐气又找回来。两块斜靠的门边突然飞了出来,袁秋背负双手傲视道:“老夫出来了。”
武迟放手,花飞羽迅速退回袁秋身旁,一边警惕武迟,一边关怀道:“帮主,你的伤好了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这小子,武艺惊人,我、我不是对手,给咱们丐帮丢人显眼了,请帮主责罚。”袁秋宽慰道:“天下之大,能人异士颇多,输就输了,不打紧。”对武迟道:“小兄弟,你的来意老夫听到了。你是为了那人参和酒来的对吧,敢问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武迟摇头道:“没关系。”袁秋哦了一声,道:“那小兄弟可是衙门中人?”武迟摇头。袁秋又道:“既非公差也非苦主,你凭什么问我们要赔偿?难不成你是个趁火打劫的小人不成!”嘿,这个袁秋,堂堂一帮之主,竟然以口舌之利耍赖。
可他对上的偏偏是个不明世理,不知羞耻,不求名利的傻小子武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