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迟又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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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所有人都很惊愕,不明白蒋总镖头为什么忽然把手中的兵器扔了。

  雪后初晴,薄弱的阳光水滴一般落下,打在地上的一把木柄长斧上,也打在了蒋总镖头的脸上,松弛的皮肤在微微发颤。

  “败、败了。”蒋总镖头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这双手因已经握了三十几年的长斧,留下了令人骄傲的老茧和伤痕。

  一滴泪落下,忽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刺破皮肉,有鲜血渗出。他慢慢抬头,在阳光下更显沧桑,把目光转到地上不远处的长斧上,阳光打在斧刃上,已经闪不出耀眼的光芒,“终究是抵不过岁月,我……还是输了。”

  “爹,您没输啊,是您老人家赢了!”蒋勤亭一脸不解,指着蒋总镖头对面半跪着的少年,“如若不是您方才及时撤招,武迟这狂小子已经死了。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得真真切切,是您老人家赢了!”

  武迟面无表情,对蒋勤亭的结论不加反驳,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衣裤上的薄雪,朝着蒋总镖头拱手道:“承蒙指教。”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蒋总镖头挥挥手,示意高呼他胜利的人安静,放下前辈的身份向武迟回礼,“你武功比我高,何谈指教一说。反而是我要多谢你。”

  这更加让镖局的众人感到不解,在他们看来,明明是蒋总镖头手下留情,何以却向一个手下败将致谢?

  一声叹息,悠长而凄凉。蒋总镖头微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做出解释,背负双手离开。

  蒋勤亭捡起长斧,愤恨蹬了武迟一眼。

  自武迟为了替他的驴子报仇,盛怒之下坠入霍不思的圈套,终内气乱窜走火入魔,以残忍的手段杀了他的恩师亦是仇人的霍不思。陷入无意无识的武迟在地上躺了几天,鼻子闻到了肉的香味,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肉香的源头,遇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

  这个道士被绑在一辆大黄牛拉着的板车上,板车内还有许多的酒和肉。武迟吃了道士的肉,被道士带走了。这个道士虽然神神道道的不像正常人,但却是有些奇妙的手段,武迟跟着他不到一年,就逐渐恢复了清明。

  就连残缺的运功法门,那道士也拐弯抹角的传授给了武迟,令他的武功更上一层楼,并且不会陷入疯魔暴戾的状态,可以放心大胆的使用内力。

  武迟的走火入魔完全好了之后,道士莫名其妙消失了,好像他的出现正是特意来帮助武迟似的。

  为了继续追求更高的武艺境界,武迟一个人在江湖中兜兜转转,四处去拜访挑战听到或者见到的高人。没用多少时间,武迟就在江湖中又一次崭露头角,不过这次是明面上的,扬的也是真名。

  出名之后,麻烦也跟着来了。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消息,曾经叱咤风云的杀手组织头目——霍不思,就是死于武迟之手,并且霍不思的毕生的武功以及多年积攒的金银,悉数被武迟所拿。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武功突飞猛进。

  其实这样不切实际的谣言在武林中从未断绝过,纵使武迟不论哪一点看起来都不像是个有钱人,可财迷心窍的那群人就是认准他把霍不思的金银藏起来了。于是,曾经在霍不思手底下做事的杀手,纷纷找上门来。

  武迟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来一个就打一个,正好可以用来练手。自从跟着破衣道士之后,武迟的心就变了,暴戾嗜杀远离了他。

  他的武器依旧是一把砍柴刀,和他以前用的那把造型上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那把是铁刀,现在用的是木雕而成。

  他很久没杀过人了。

  可挡不了别人因他而死。有些江湖人,对名与利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他们的一生都在倾尽全力去维护自己辛苦闯荡出的名望,忽然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这样的落差与打击,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有人死了,自然就有人替他报仇,江湖仇杀由此而来。

  这是一家客店,生意算不上兴隆,但是每天的客源也够维持运转。大堂内稀稀落落三两桌客人,吃着早茶,大肆议论着昨日的比武。最让他们津津乐道的,还是蒋总镖头弃斧认输一节

  武迟从楼梯一步一步下来,忽然所有人的眼睛都一齐移向了他,嘈杂喧闹的大堂,瞬间静如死寂。

  无论是谁打败了蒋总镖头,都会成为城里最瞩目的存在,更何况是武迟这样一个冷面神秘的少年。

  别人都在发愣地看着他,可小二不能跟着发愣,甩了甩毛巾,小跑上去,殷勤笑道:“客官昨夜睡得还好。要用些什么早饭,小的替您准备。”

  武迟选了一个角落的冷清位置,靠着墙角坐下,道:“一碗阳春面,一碗清汤。”在桌上排出二十文钱,继续道:“再给我备些干馍馍,谢谢。”

  正吃着面,门外走进几个大汉,为首者正是蒋勤亭,一行人披麻戴孝,神情悲愤。

  蒋勤亭红着眼,把小二喝到跟前,问道:“武迟还没走吧!”

  小二被他喝得心惊胆战,却也勉强笑脸回话:“蒋爷何事这么大的火气。您要找的人在哪儿呢。”手指着最角落的孤零身影。

  蒋勤亭捏紧拳头,大踏步走到武迟桌前,跟随他而来的几个汉子在后高声道:“闲杂人等都快滚出去!”

  大家都惧怕镖局的人,话声刚落,就相视咋舌,一起跑了出去。

  武迟对周边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首先得有力气不饿肚子,其次必须静之又静。所以就算被腾腾杀气包围了,他连头也没抬,握筷子的手很稳,一滴汤汁也没溅出。

  蒋勤亭一拳捶在桌子上,武迟轻轻把住碗边,桌上其他的碗筷茶壶都被震飞,唯独他手中的面碗稳如磐石。

  “我爹死了!”蒋勤亭咬牙切齿,一字一词是蹦出来的,“你知道吗。”

  武迟吃面的动作停了一瞬,点了点头。能够不说话的时候,他尽量不说话,因为不太擅长与人交流。

  蒋勤亭眼中要冒出火来了,双手按住桌角,弯腰俯身,把头凑到武迟面前,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死?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的!”

  武迟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蒋勤亭,道:“你方才说的。”

  “我爹他是自杀的。”蒋勤亭周身的气力似乎瞬间泄了,一下坐在凳子上,垂着头,“他说他败了,不仅败给了你,还败给了自己。所以他只有去死。”

  武迟道:“他可以不死的。”

  武迟自始至终闲淡与关吃面的态度点燃了蒋勤亭的怒火,甩手把面碗打飞,怒道:“这都是因为你!明明是我爹赢了,可他偏偏说自己输了!是你,一定是你暗中作祟。是你杀了我爹!”

  武迟伸手使出一招猿猴揽月,将飞出桌面的面碗接了回来,语气冷淡,道:“是我赢了。”

  “吃吃吃,我让你吃!”站在武迟身后的一个彪形大汉出手想按武迟的头到面碗里去。眼前突然一花,武迟移了身位,他一手按空,失了重心,载在桌上。

  武迟端着碗,边吃边说道:“等我吃完。”

  蒋勤亭杀气腾腾,道“去下面吃吧!”

  刀出鞘,劈面而去。武迟跳起,脚尖在墙壁上轻点,越过众人的头顶,倒挂在楼梯上,道:“还有两口。”

  “替总镖头报仇!”一个大汉怒吼,一拳打出。蒋勤亭将面前的桌子朝武迟踢去。

  武迟踢出一脚,击退出拳大汉,两手肘抵住飞来的桌面,将其按正下压,落地时借势微旋,扫开众人。

  屈膝半蹲桌前,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嘴,道“还有一口。”

  “给我让开!看我砍了他。”挡在蒋勤亭面前的人慌忙闪避退开,只见他一个大踏步,纵身一跃,一把寒光高举过头,“杀了你这狂小子!”

  此招之势,犹如排山倒海压来。刀未到,其风之重压已令桌损。

  武迟不惊不慌,端起面碗仰头。性命攸关之际,大刀当头,他居然连看也不看一眼?这是已经放弃抵抗,还是不屑一顾。

  刀势未尽,却已半分也落不下,因为一双筷子夹住了刀锋。

  “我吃完了。”武迟喝完汤,放下碗,捏住筷子的右手向内挽。“嘎嘣”一声,薄脆的木筷居然拗断了精钢锻造的大刀!

  有人从旁边挥刀拦腰斩来,武迟右手动了动,筷子上夹着的一块铁片就将刀击飞,斜插在墙壁上。

  没人敢动了,大气也不敢出地站着,一双双眼睛齐齐盯着蒋勤亭。是就此罢手还是豁出性命?

  蒋勤亭看着武迟毫无温度的眼睛,奇怪这样年轻瘦小的一个人,武功为何强得不可思议。

  “哐当”,刀落在了地上。镖师们暗自松了口气。

  “我打不过你,我爹也打不过你。我明白他老人家为何要以命谢罪,并不是因为败给了你,而且因为你留了他一命,他却想对你施以杀手。难怪他会突然扔了手中兵器,都明白了。”

  蒋勤亭说完,对武迟致了声歉意,领着众人离开。

  面也吃完了,事儿也解决了,该离开了。武迟唤出小二,道:“馍馍备好了吗。”

  武迟把馍馍装进包袱里面,准备走了,却又被小二拉住。

  小二看了看躲在柜台的老板,苦着脸道:“我也知道不该提的,可小的也要吃饭。您看这店里面的损坏,多少得给点赔偿吧。”

  那些东西的确都是他打坏的,还有什么好说,赔呗。

  武迟身上的钱本来就不多,赔了客店的损失后,穷得一文钱也没了。还好有先见之明的买了点馍馍,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习武之人是很需要食物补充的,练武之后体力消耗极大,需要大量的食物填饱肚子。武迟是那种不管置身各种环境,都不肯懈怠自己的痴人。

  普通人能省吃俭用十天的馍馍,到他手里,两天不到就吃得精光。

  武迟不知道该如何去挣钱,学母亲做针线活?他不会;又继续去从事旧行当——杀手?他不肯。自打离开道士以后,武迟还从没有为生计烦恼生活很照顾他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道士临走的时候留了点银子给他。这些银子快花光的时候,一窝倒霉的劫匪撞上来了,救了人,别人给了谢礼,把土匪交给官府,又莫名其妙得了赏金。只不过,这钱来得快,来得简单,所以他花起来也一点都不心疼。人也大方,时常受骗请客。

  深秋临冬,一路上也遇不见拦路抢劫的土匪,山里面的动物也躲起来,不易捕猎。

  武迟肚子饿了四天了,这两天一直靠喝水充饥。更要命的是,这四天来,从未停止过高强度的练武,致使他形容消瘦憔悴得可怕。

  天刚蒙蒙亮,他就头晕眼花,摇晃着脚步走进了镇子,饥饿已经快让他丧失了所有的感受,包括寒冷。

  呼吸的空气都是叫人冷的可怕,像是要冻住你的鼻孔喉咙。

  凛冽的气流参杂了一丝半缕的暖流,武迟抓住了这点点暖流,一步一步跟着它。

  暖流的源头来自一个雾气氤氲的大蒸笼。那一大片的白雾,远远就给人一股温暖的感觉。

  武迟就这么走了过去,盯着蒸笼,道:“我饿了。”

  老板是个中年汉子,矮胖矮胖的,很可爱。他正忙碌这呢,没注意到武迟的到来——武迟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所以被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武迟,道:“起这么早?有点面生啊,外地人吧。馒头还没蒸好呢,得再等等。”继续埋头揉面。

  武迟现在一旁,让滚滚的白雾笼罩着他,很温暖。

  馒头好了,老板掀开了最上一层的蒸笼。白面大馒头!

  武迟吞了吞口水,又道:“我饿了。”

  老板道:“您要几个?”

  武迟定定看着馒头,道:“我没钱。”

  老板朝他挥抹布,道:“没钱就走,别在这儿挡着我做生意。”

  武迟不走,一来实在饿的走不动了,二来也不想走。他本不是如此不要脸面的人,哦对,他是根本不知道脸面为何物的人。所以他对老板的逐客令不闻不问,就这样现在店口,看着馒头,道:“我饿了。”

  老板撵他不走,拿起棍棒作势要打,见对方毫无反应,傻子一样,也就放下手。他检出几个馒头放在碗里,递给武迟,道:“算我倒霉,大清早的遇上了你。话先说好啊,这可不是白给你吃的,要替我干活还上。在这里,可没有施舍二字。”

  武迟目前不知道该去哪儿,与蒋总镖头一战,他察觉到了自己武功方面的某些不足与破绽,需要静心花时间来弥补。能留下来替老板卖馒头,至少解决了他的吃饭问题,睡觉他从来都是以天为被大地为床,所以不考虑。

  就这样,武迟以令老板瞠目结舌的饭量,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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