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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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奉道对老马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唐奉道把老妪扶上马背上坐着,脱下自己的皮裘大衣给她穿上御寒。经由老妪指带路途,三人一马来到老妪的住处。

  “老头子快出来,贵客临门啦!”老妪在马背上冲屋里喊道。

  一个佝偻黑瘦的老头子一摇一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此人身子看起来比老妪衰弱得多,可是脸上皱纹和头上白发却相对较少,尤其是头发,黑白相间和老马差不多。

  老妪将自己如何滑倒,又是如何被唐奉道他们救下说给了老头子听。老夫老妻感激涕零,拉着唐奉道的手就要跪下谢恩。唐奉道哪里承受得起,慌忙拖住才免受两跪。

  “老头子,两位恩公因救我耽搁了赶路错过了宿头,今夜就留在我们家了。你快去把这兔肉洗洗煮了,再把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杀来炖汤。我去给两位恩公收拾屋子铺床。”老妪说着走进了里屋,那间房是他们死去的儿子的,多年来一直当做杂物间使用。

  老头子心情也很激动,拿着兔子肉走进厨房,突然想起什么,扭过头问道:“两位恩人可吃得酒不?”

  老马急忙答道:“吃得,吃得!这冷的天儿,不喝上几碗酒,总觉得身子寒意阵阵。你说对吧,公子。”

  唐奉道道:“我看你是酒瘾犯了才对。”

  老妪房间收拾好之后就去厨房帮老头子的忙了,唐奉道也略懂厨艺,担心两个老人操劳过度了,想去帮忙搭把手,可是却被两人笑着推出来。

  “您是客人,又是救我性命的大恩人,哪儿能劳烦您啊。您去屋里坐好了,马上就出锅了。”

  唐奉道刚回去坐着,老马又站起来了:“我闻着酒香了,我去拿酒!”说着便冲进厨房,也不顾夫妻俩的劝阻,抱着酒坛子出来了。

  从厨房到正堂要经过前院,老马背对着厨房,将坛子里的酒水偷偷倒光,从地上抓了几把白净的雪塞进坛子里,然后解下腰间的革囊,把革囊里装着的烈酒尽数倒进酒坛,白雪经烈酒滋润后迅速融化成水。又从怀里面摸出两个小瓷瓶,将其中一个瓷瓶里的液体倒入坛子,另一只喝进嘴里。

  “好香的酒啊!我有点忍不住了,现在就想尝尝,”老马抱着酒坛子走进正堂,把话说得很大声。

  老妪端着鸡汤走进来放下,随后拿走老马手中的酒坛子,道:“好酒配佳肴,两位恩公请稍等等忍耐一下,菜马上就上齐了。”

  菜全都上齐了,很是丰盛。老头子给唐奉道和老马一人倒上一万酒,自己却拿了一碗茶,敬道:“我向来饮不得酒,近来又染了风寒,与酒是无缘了。我以茶代酒,敬两位恩人,还请不要介意。”

  唐奉道双手端碗一饮而尽道:“老人家客气了。我们还得多谢老人家的这一桌酒肉和留宿。”酒水下肚,唐奉道就心里嘀咕:这算什么酒?寡淡无味,这到底是兑了多少水?哼,这卖酒之人着实可恶。打定主意不把实情说出,以免坏了两位老人的好意,却担心口无遮拦的老马喝了假酒破口大骂,连忙向他眨眼使眼色。

  老马看见了,笑嘻嘻道:“公子你眼睛怎么回事儿?抽筋了吗?来来来,多喝几碗酒,这酒可真是不错啊。老头子,你喝不了真是太可惜了。老婆子,你怎么不来一碗?要不我给你倒一碗尝尝味儿。”说着就作势要给老妪倒酒。

  老妪五指罩住自己的碗,笑着拒绝道:“我是喝不来酒的,你们喝,你们喝。”

  唐奉道也怕她喝了酒之后发现酒水的问题后自责,便也对老马道:“婆婆喝不来酒岂不正好,没人跟你争这坛好酒喝了。这确实是好酒,对吧。”最后一句故意着重语气提醒老马。

  唐奉道拿起筷子去夹菜吃,却看见自己手上居然拿着四双筷子,咦,不对,桌面上的菜怎么变多了。

  “老马,你怎么摇摇晃晃的。”唐奉道说完这句话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老妪笑道:“看来这位恩公酒量不太好啊,才一碗就醉了。”

  老马也笑道:“是啊,你说他酒量怎么变得这么差了?可惜了这桌好菜啊,没有口福哟。”

  老马继续喝着酒,一碗接着一碗,酒喝的越多脸色越红润,越精神焕发。相反,老妪和老头子的脸色却越来越惨白无色,甚至都忘记吃菜了。

  “哎哟,有点儿不对劲儿!”老马突然放下酒碗大声说。吓得老头子筷子掉了差点摔下凳子,老妪身子一震,试探问道:“恩,恩公,怎么了,哪里不对劲儿了?”

  老马一拍脑门儿,鼓着双眼道:“酒量不对劲儿,上头了!”说完就往后倒了下去。

  看见老马也醉倒了,老两口儿才松了一口气。老头子反复摸着胸口道:“哎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药对他不起作用呢。原来是剂量不够。”

  老妪对老头子的劫后余生一样的感叹嗤之以鼻,道:“瞧你那点儿出息,又不是做第一回买卖,还这样担惊受怕的。”

  老头子受讽回嘴道:“你可别说我,刚是谁吓得抖了一抖。”

  老妪懒得和老头子斗嘴,挥挥手道:“别贫嘴了。这次真是天助你我,出门摔个跤都能撞上肥羊。这公子哥儿衣着不菲,身上肯定揣着许多银子。你也别杵着不动了,快动手扒衣服。”

  老头子一边搜唐奉道身上的银子,一边道:“我们做完这回买卖就收手了吧,挣的钱也够多了。”

  老妪道:“这次收获颇丰,够我们后半生享福了。反正药也用完了,等天明儿我们就带上银子走人,正好他们有一匹马。你脱衣服时注意着点儿,都是值钱的玩意儿,可别弄坏了。”

  “搜刮完衣服银子后把人怎么处理啊?”

  “能怎么处理啊,和以前一样,扔到林子里喂狼。”老妪一边吃菜一边回答,筷子突然停住,脸色大惊。刚刚那声音听着不像是老头子的,有点像,老马的声音?

  老马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看着老妪和老头子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嘿嘿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啊,我喝了这么多酒怎么一点儿事儿也没有,是不是心里还在怀疑会不会是你们的药受潮变质失效啦?”

  老妪说不出话来,老头子则吓得坐在地上,尿了一裤子,指着老马结结巴巴道:“鬼、鬼,这是鬼啊。”

  老妪踢了老头子一脚,喝道:“我真是眼瞎了才会嫁给你这么一个废物。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他是人。我们的毒没有毒倒他。”

  老马道:“早就知道你们心怀不轨了,你们的毒酒我早就倒了。”

  “那他是怎么回事?也是装的?”老妪有点不敢相信地指了指已经衣衫不整的唐奉道。

  老马摇了摇头,道:“他是真的晕倒了,我下的药。”

  老妪转了转眼珠子,道:“大家都是求财,这肥羊我们对半分了,如何?”

  老马摇了摇头。老妪咬了咬牙,道:“三七分!这是我们能接受的最低限度。你也别得寸进尺,我们虽然老了不中用,但两个人对付你一个人还是可以拼一下的。”

  老马眼神突然变得狠厉,举手挥出一掌拍在老妪的脑门上。老妪躲闪不及,脑浆碎裂而亡。

  老头子看着炸开的鲜血,吓得鬼哭狼嚎,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阿丘”唐奉道打了个喷嚏,醒了。

  “难怪这么冷,做梦都是被困在冰窖里面,原来是在地上躺了一夜。”唐奉道迷迷糊糊从地上起来了,紧了紧松掉的衣服,看见一淌凝结的鲜血和脑袋炸裂的尸体,又腿脚发软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死人啦?”唐奉道惊魂未定,使劲儿挖掘脑中的回忆,可什么都想不起来,“老马?老马你在哪儿?婆婆?老人家?你们人呢?”

  寂静无声。

  唐奉道又站了起来,这次做好了心理准备,从穿着上看,尸体是婆婆的。那老马和老人家去哪儿了?莫非也遇上什么不测了?

  唐奉道一边叫喊着老马的名字一边跑出正堂来。昨夜没有下雪,院子里没有积雪覆盖。有一具尸体横躺在院中。

  唐奉道认出尸体身上的衣着正是老马在赌村的马奴服。“老马!”唐奉道悲痛喊出一声。

  尸体被冻了一夜,皮肤变得黑紫色,脸上被什么野兽撕咬得面目全非,伤口已经凝结了。

  唐奉道跪在尸身旁:“老马啊!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和婆婆都死于非命?为何我却相安无事?那老人家又去哪里了?”仰天长啸一声,“谁能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等等,这是什么?”唐奉道忽然发现尸体右手旁的地上有字,“老,歹徒,窝斗,家,这是什么意思?”

  一番思索以后,唐奉道恍然大悟,扶住尸身痛苦道:“老马啊,我对不住你,昨天如果不是我不听你的劝告,一意孤行送些这老贼回家,还留宿贼窝,也不会害你没了性命啊!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你的遗愿,这是我亏欠你的啊!”

  唐奉道通过地上的六个字以及两具尸体,脑补出了昨夜发生的事情。他和老马被下了药的酒迷醉后,老两口儿就开始搜刮银两。得了银两的老两口因分赃不匀争吵起来,最后竟大打出手,老妪终不是老头子对手,被砸破了脑袋。老马在他们争斗的时候醒了,看见老头子杀人后想逃跑,追了上去,可是因为迷药浑身乏力,斗不过老头子,也被杀了。死之前在地上写下了事发经过以及最后的心愿,埋骨家乡。

  虽然老妪是害人害己的歹人,但人已经死了,唐奉道还是挖了个坑把她埋了。撕扯了床单包裹住老马的尸体,背负在身上。准备下山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一文钱也没了,转身进屋翻箱倒柜搜找财物,虽然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但最后还是收货了十二文钱。

  昨晚的菜也还可以把肉和菜单独挑拣出来,拿油纸包了做路上干粮。

  这一路,着实让唐奉道成长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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