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沟镇在古鲁山与托伦城之间。
鹤门关外六百里,八十二座城塞,赤州国占了六十七个。
换言之,关外六百里,仍有十五处城塞在其他势力的掌控之下。
这些城塞,要么是战略价值极低,存在意义甚至不如察窝儿城的废城。
这种城塞里,会聚集一些极小的势力,只要这些势力不做出格之事,赤州国也懒得去管。
还有一种,是被较大势力占据了的城塞。
要攻下这种城塞,需要投入的兵力较多。
面对这样的城塞,赤州国会根据关外六百里的兵力分布,衡量利弊。
如果投入大量兵力,仍有攻取不下的风险,而且又并不是十分扼要的城塞,赤州军不会轻易攻打。
赤州军只会在此类城塞周边部署相应的兵力,加以防范。
阴沟镇,就是这样的一个城塞。
控制着这个镇子的,是一支叫做蓝绸军的武装势力。
蓝绸军的统帅,名唤孙不成。
这个孙不成,原是蒙哥帝国的一名小吏。
在诸侯混战之后,趁着天下大乱,他纠集了一班人马,也夺起了地盘。
要说本事,这孙不成还真是有一些。
一两年时间,他带领的蓝绸军声势越发浩大,竟也成了现赤州国境内,几个能与前诸侯燕晃抗衡的势力之一。
可惜,燕晃避开诸侯之争,韬光养晦,手下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而,这些趁乱崛起的势力,大多是乌合之众。
因此,最后的胜利,还是落到了燕晃的手里。
那些败了的势力,被灭的消亡,被吞并的臣服,其余的一概被逐出了鹤门关。
孙不成的蓝绸军,与燕晃的部队打了几场大仗,大败。
十几万人的蓝绸军,溃散出关只剩五六万。
原指望,在关外东山再起。
不想,根基尚未扎稳,赤州国又剑指关外。
元气大伤的蓝绸军,哪里抵抗得了,从关外小势力那夺来的城塞一一陷落。
最后,孙不成手中,就只剩下阴沟镇这一个据点,和残存的两万蓝绸军。
两万人,在关外六百里,算是不小的势力。
而,赤州中线大营,需要分派人手把守几十处关外城塞。
加之,阴沟镇地理位置不是十分关键。
所以,赤州军权衡利弊,并未花精力攻打这个镇子。
只在杀虎城留了一万人,在托伦城囤了三千人。
两座城塞,一东一南互成犄角,攻守呼应,倒也把这阴沟镇的两万蓝绸军,看得死死的!
孙不成,不敢动。
两城同攻,未必能成。
只攻一城,则会腹背受敌。
冒然行动,这唯一的据点,说不定也要丢。
与其冒险,不如养精蓄锐。
孙不成,是这么想的。
于是,趁着赤州军还未施压。
蓝绸军,向关外六百里所有被赤州国挤压的势力,抛出了橄榄枝。
只要愿意跟赤州军对抗的,蓝绸军统统收编。
山贼也好,溃兵也罢,一概可以到蓝绸军中谋差事。
被逼无奈,又不肯降赤州国的势力,也乐得抱团,找个安身之处。
也因如此,蓝绸军的数量猛增。
从两万,飞涨到五万。
蓝绸军原有的两万残部,虽不是正规部队出身,但也是有过战斗经验之人。
而,那多出来的三万人,却鱼龙混杂。
匪盗强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甚至,还有附近过活不了,混进来的山野村夫。
总之是空有人数,战场作战能力,却十分的有限。
孙不成深知这一点,在把这三万人调教好之前,他并不打算做冒险的事。
蓝绸军按兵不动,几万乌合混迹镇中。
阴沟镇,也因此名副其实,成了藏污纳垢的阴沟。
......
阴沟镇,唐斩是知道的。
作为一名赤州国的军人,他是不应该去那里的。
可,小麻烦病得实在不轻。
去托伦城,倒也有从军郎中。
但,这里离托伦城有近百里,一路颠簸,小麻烦怕是撑不住。
他,只能冒险去一趟这个蓝绸军的据点了。
找了些布条。
唐斩,把小麻烦绑在了自己背上。
又将那柄随身的赤州军刀裹了个严实,这东西被蓝绸军看到,可就麻烦了。
野村的村民,知道唐斩要去阴沟镇,主动给他找来一匹马。
这是擎天寨,为了方便,寄养在村里的马。
别了村民,唐斩背着小麻烦,跨马向着阴沟镇飞驰。
夜深沉。
细雪纷飞。
寒气盛如刃。
在这雪夜里策马飞驰,唐斩只觉着迎面的风像刀子一样划过脸颊。
身体的热气,也被这冷风卷走。
不仅如此。
擎天寨的凶斗,加上马背的颠荡。
除了胸口被六棱锤震裂的伤,背上还有腰上的伤患之处也裂开了。
唐斩,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在不断的往伤口外冒。
他的衣服,也越来越重。
被血浸透的衣服,在低温下开始凝结成块。
风。
失血。
凝结成冰的衣服。
一起侵蚀着唐斩的体温。
他,浑身冰凉,几乎要失去知觉。
唯一能让唐斩感到一丝温暖的,只有背上全身发烫的小麻烦。
不知是不是错觉,隔着厚厚的衣物,唐斩也感觉到了后背的温度。
小麻烦,还昏睡着。
她那圆圆的小脑袋,就耷拉在唐斩的脖子后面。
轻轻的鼻息,带着短暂的温度,吹拂在唐斩的后颈上,提醒着他,催促着他。
也是这鼻息,让唐斩忍着浑身的冰凉,不断催马前行。
小麻烦,不能死!
小麻烦,必须得活下去!
唐斩的心里,不断的这样对自己说着。
同时,他脑海里,不断的闪过圆圆的眼睛,和圆圆的脸。
不过,唐斩分不清,这眼睛和这脸,是小麻烦的,还是自己妹妹的。
不能死!
不能死!
不管是谁,都不能死!
唐斩的心中,在喊叫。
不知飞驰了多久。
雪,停了。
左边的天,泛起了白。
天,亮了。
前方的路两旁,也不再是荒地枯树。
路边,整整齐齐的列着两排木架子。
而,木架子上,钉着些东西。
或是残破的尸骸,或是冻硬了的死人。
黑色的鸟,在这些钉着死人的木架子之间扑腾。
时而,发出难听的叫声。
明明是黎明,可眼前这番景象,却又是如此的黑暗。
唐斩,勒住了马儿。
他,不再骑行,而是下了马。
在一个木架下,拾了一顶破烂的斗笠戴上,唐斩才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这些木架,是蓝绸军处决犯人的钉架。
阴沟镇,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