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不是猴。
唔……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在李行之的印象里面，就有那么一位姓章的人号称猴王。
不得不说，重获人身，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手是手，脚是脚，这感觉真是极好。
唯一说得上麻烦的就是，没有衣服穿。以前在猴身的时候其实还好，毛多，遮得住。现在没毛了，总不能够还由着那根东西甩来甩去。虽然他现在的形象也就是一个还没开始长毛的小孩子。
生而为人，总会有一些羞耻感，一块遮羞而总是要的。可是就李行之的手工水平，让他把花果山上的树叶全撸光，也整不出一件像样的叶衣。
这几天，山上的老虎精们总觉得大王怪怪的，老是用着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像是带着一种侵略性，裹挟着一点贪婪，最可怕的是偶尔还会流下口水。
这让他们在心里面忍不住地想，大王是不是转换成人身之后，一些取向性的东西也变了。
得出这个结论，让老虎精们又惊又喜，大王这是要娶一个老虎当压寨夫人了么？
甚至还有大胆的母老虎不停地在李行之面前扭来扭去，似乎想要跟李行之谈一场跨跃物种的恋爱。这可就简直了，看得李行之双眼赤红，恨不得马上就生扑了她。
幸好李行之不知道他们这些奇葩的想法，不然的话忍都不用忍，当场就给自己弄一条虎皮裙。
不管怎么说，花果山上的大小精怪们用了极短的时间就接受了自家大王变成了一个人的事实，但与此同时，很多妖怪也明白李行之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花了几天又一次打点后事，正式把一些修炼有成的妖怪提了上来，成为大小统领，并且安排下了一些基本训练项目，李行之和袁通终于再次站在了花果山西海岸。
小木排荡悠悠，再一次缓缓驶出。
这一次，李行之的心态很放松，有些事情他想得很清楚了。佛门困得了自己一时，困不了自己一世，而且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围困已经失去了意义，即便是把他锁在花果山上，那也不能阻止他变得强大。
而最重要的点是，只要西游还没有开始，佛门就只能把自己供着，丝毫不敢得罪。
如果这个时候就把他给杀了，换上个六耳，那就等同于作弊，参与这场棋局的那些大人物绝对不会答应这件事情。他们敢于上演真假美猴王，那是因为木已成舟，西游注定要成功，不再需要他这么个刺头，才能得到另一边的默许。
所以对于李行之来说，西游的开始，就意味着他的失败。
所谓风吹草扬弟弟凉，此时李行之下半身裹着一件由山藤和叶子编织而成的草裙，悠闲地躺在木排上。
袁通对于李行之如此悠闲的态度很不理解，他想提醒一下，却被李行之满不在乎地拒绝。劝说无果，袁通只得自己戒备着，紧紧地盯着海面，以免出现意外。
从上次的经验来看，他们很快就又要经过那片狂风巨浪的海域了，袁通紧张地连耳朵都竖了起来。
然而他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危险，只有一条巨大的灰蛟在远远的游弋了一阵，然后就不见了。
直到看到远方的陆地，袁通才缓缓呼出一口气，问道：“大王，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再来为难我们了？”
“因为没有意义了。”李行之给自己翻了个面，说道：“他们是不可能永远困住我们的，只要我们继续修炼，迟早都会离开花果山，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而且随着我们修为的提高，他们就越容易暴露，他们不敢。”
“可是他们为什么想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袁通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这个问题，可是李行之却不能跟他明说。只能自己也装糊涂道：“也许是想利用我们做点事情吧，那些大人物的事情，谁知道呢。”
袁通沉默了会，道：“我不想被人控制。”
李行之抬头看看天，道：“可是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袁通听闻又是沉默，隔了好一会，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咬牙说道：“那就打！”
李行之眯眼看着袁通，在这瞬间，他忽然觉得袁通比自己更像孙悟空。自己反抗只是因为任务的关系，然而袁通却有些跟命运对抗的意味。
从内心动力的层次上来说，袁通不知比李行之高了多少个等级。
李行之道：“你可想好了？那很难的。一旦开始了，那就是无尽的劫难。”
“我不怕。”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语气上的波动，只有袁通坚定的目光。李行之觉得这比那些只能对着空气输出的无能狂怒强得太多。
“好。”李行之的答复也只有一个字，也是一个承诺。可是他心底知道，袁通的路可能比自己更难。
没有风浪的阻隔，小木排很快就来到了傲来国境的东海湾。看看时间，从清晨开始出发，到现在日头才爬到头顶，才花了两个时辰不到。
可这两个时辰背后，可能是十年，也有可能是几百年。但李行之和袁通都明白，从今天开始，他们的命运第一次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傲来国东海湾临近东海龙宫，额，这是一句废话。反正，因为龙宫的存在，本来应该是一个极好的渔场的海域现在却看不到几艘渔船，只有一些实在活不下去了的渔民冒险出海捕捞，但也只敢在附近的浅海区域，若去到更深的海域，不管你是多大的航船，保叫你有来无回。
欺负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凡人，水族们还是很强势的。
不过东海畔也不是没有出过厉害的人物，百来年前就有这么一个把龙太子做成龙肉三件套的猛人。在那一段时间里面，水族们可说是闻风丧胆，出个水都要战战兢兢。
只可惜好景不长，自从那位上了封神榜之后，水族们的气焰又再度嚣张起来，敢来打渔的人又变少了。
直到现在，在李行之的视野里面出现的渔船只有三两艘，但在更远处的礁石上，却遍布着渔船的残骸，经过时光的流逝，上面早已布满青苔。而在水下，又是另一个水族的天堂。
附近渔民们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异类感到万分意外，他们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哪家的家长敢把孩子和宠物放出来，就这么在这凶险的东海上漂着。
待到李行之跟袁通登陆之后，有个穿着短衣的渔民走上前来，对李行之道：“孩子，这东海上危险得很，你们可千万不要再出海啦。”
“我们从海上来啊。”李行之看着这个被风霜吹得打满脸沟壑的渔民，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问道：“大叔，你家里还有衣服吗？我的衣服在出海的时候被冲掉了。”
渔民打量了下李行之粉雕玉琢的皮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道：“有倒是有，不过咱们穷人家能穿的衣服就那么一两件，给了你，那我们自己可就没有了。”
噫，这渔民不淳朴啊。就咱们这么主角属性，那不是应该一上岸就有人上来送装备送礼包的么。
李行之心里的吐槽，却没有生气，因为他说的是实情。想了下，从空空荡荡的背后换出一块玉石，道：“我可以拿这个跟你换。”
“呀，这可怎么好意思呢。”渔民嘴里这么说着，手却快得很，伸手就把玉石拿到了手中。
把玩了一阵，渔民把玉石放入了衣兜中，对李行之道：“小公子跟我来。”
渔民把李行之和袁通引到了一间茅草屋里，对李行之说道：“小公子先等一下啊，我家里的衣服不太好，你穿着可能也不太合身。我拿这块石头跟别家去换换啊。”紧接着，人就走到了屋外，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渔民似乎就像是他所说的样子，要拿玉石去换衣服，挨家挨户地去说，还拿出石头展示一番。但奇怪的是，明明对方都点头了，渔民却收起了玉石。直到走完村子里的所有村户之后，渔民开始折返，然而手上却没有拿着衣服。
那些被渔民找过的村民这时也纷纷出了门，跟着他来到茅屋外。
这时，渔民打了个手势，有三个村民马上会意，走到茅屋外不同的方向。而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走向茅屋。
袁通皱着眉头，问道：“大王，怎么办？”
李行之啧了一声，道：“走吧。”
那渔民正要打开门，忽然从茅屋内涌来一阵狂风，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了眼睛。隔了好一阵子，渔民才勉强睁开眼睛，但当他打开屋门的时候，原本在屋内的一人一猴早已经消失不见。
一阵山风吹过，东海湾的林间多了两个身影，正是李行之和袁通。
刚一站定，袁通就迫不及待地道：“大王，刚刚我们为什么要走？那些人类要做恶事，正好把他们严惩！”
李行之摇摇头，道：“那些人是无辜的。如果你把他们杀掉，那才是让某些人如意。”
袁通不解，“无辜？明明是他们想害我们，哪里算是无辜！如果这样也能让他们如意的话，我可以满足他们。”
李行之看着袁通道：“我且问你，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人有问题？”
“肯定是有问题啊！没问题怎么会想要害我们。”
李行之道：“那问题就来了，像他们这种流落到海边打渔为生的人，真的有胆量做坏事么？而且你听他们的对话，猜测我是什么家族的公子，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不会担心勒索不成反而被一锅端么？”
袁通反问：“也许是他们没有想到呢？”
李行之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真的是江洋大盗，首先要想的就是如何脱身。可是你们看他们，哪里有半分法力？像这样的人，得手了之后，又能逃到哪里去？”
“所以呢？”
“所以，他们是做专门做给我们看的。”李行之对自己的结论很笃定。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们入魔，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好处。”
“只是杀几个人，应该不至于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这世上杀过人的都入魔了？”
“杀几个人当然不至于。”李行之目光也变得深邃。缓缓道：“可是如果你杀的不只是几个人，而是成千上万，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呢？”
“这……我不知道。”袁通低下头，踩着林间的枯叶。“可是哪里全有那么多的人让我们来杀？又不是个个都像这般坏的。”
“如果他们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有。这只是开胃菜而已，只是来撩拨我们的。”李行之摸摸袁通的脑袋，道：“别想了，就算是你以后面杀得尸山血海，也不应该对这些凡人出手。他们只是被控制了而已。”
袁通抬起头，“大王你早就知道了？”
李行之理所当然道：“知道啊，从看到那人开始，我就知道。”
袁通有些恼怒道：“合着就我是懵的？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一声。”
李行之笑道：“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呢。既然有人想做游戏，那就陪着玩玩嘛，正好让你见识一下他们的手段，以后估计还会碰到不少。这世上最可怕的手段不是天雷一击的骤变，而是通过一点点的小事情影响你，润物细无声似的潜移默化。让你发怒，让你生恨，直到最后，所有东西都根深蒂固。”
袁通一愣，喃喃道：“还是山上好，什么都不用想。”
“谁不想就在山上无悠无虑过生活呢？可是你我注定不可以那样过。”
李行之说完话，感受了一下灵气，辨明了一个方向，道：“走吧。”
袁通问道：“我们去哪里？”
“陈塘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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