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埋葬(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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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熙尧拿下龙渊的前一天是一个异常闷热的夏日,长明苑中的蝉鸣已经响了一整天了。

  李义廷一个人在长明苑中已经待了整整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之中,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在静静地望着长明苑中的流水和一树繁花。

  仆从们怕受到他的呵斥与处罚,都与他离的很有些距离,因为自从他入主皇宫之后,不仅遣散了所有的宫女和太监,还连续换了三拨仆从了。

  现在他已经沉默了整整一个时辰,所有的仆从因为不知道是否会被他尽数遣散,都如雕塑一样垂立在离他较远的地方,恨不得把自己的呼吸都给暂时停掉。

  因为对于李义廷来说,仆从就是应该要像雕像一样不会多事,才不会惹他生厌。

  “吕渡衣回来了没有?”

  时隔一个时辰,李义廷终于开口说话了,这让长明苑终于得以打破死寂,重新获得一丝生气。

  一个仆从听清楚了李义廷说的话,很是小心地对他道:“禀告殿下,吕……吕门主还没有回来。”

  李义廷虽然已经掌握了应天和皇宫,在李熙尧率军包围应天之前,他甚至还掌握着几乎整个中陆,但他很厌恶皇帝这个称号,只许别人称呼他为殿下,不许有人在他面前称呼他为皇上。

  “吕渡衣回来之后,叫他直接到决政殿来见我。”

  李义廷走出了长明苑,他已经将这里面的景色都看透了,觉得甚是无趣,除了那几支不会熄灭的蜡烛还算的上有些出奇之外,其它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观之处。

  翌日早晨,吕渡衣急匆匆地赶到了决政殿,一进决政殿还没有顾得上和李义廷行礼,就一面喘气,一面道:“殿下,大事……大事不好了,我刚从龙渊回来,龙渊在夜间就已经丢了,只怕不出一日,李熙尧就会带着大军兵临应天了!”

  李义廷好像早就已经预料到龙渊会失守了一般,对此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惊讶,以很平静的口吻地对吕渡衣道:“李熙尧是不会立即攻城的,他会先以大军包围应天,借机消灭我们的从中陆各州赶来的援军,然后才可能会考虑攻打应天的事。”

  吕渡衣道:“各州来的援军没有殿下的指挥,群龙无首,只怕不会是李熙尧的对手啊!”

  李义廷道:“就算他们有我统帅,论战场作战,也只怕不会是他李熙尧的对手。”

  吕渡衣惊道:“啊……殿下可是在和我开玩笑?”

  李义廷伸手抚摸着龙椅,道:“我没有闲工夫和你开这个玩笑,我从来就没有抱过能从李熙尧的手里夺得天下的希望,我拿下应天,只是为了看看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座,究竟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而已。”

  吕渡衣万万没有想到李义廷召他过来,竟然和他说了些这样的话,问道:“殿下急召我过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李义廷道:“不是,我召你来是想告诉你,你如果想离开应天逃命去,现在就要做好打算了。因为我只要想走,就算他李熙尧有百万大军,也拦不住我,但是如果李熙尧一旦带兵将应天给围住了,你到那时候想走,可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吕渡衣慌忙道:“殿下的意思是……殿下已经要将应天拱手让给李熙尧,不准备和他再战上一场了吗?”

  李义廷道:“没有什么好战的了,龙渊一丢,应天就已经是他李熙尧的囊中之物了,除非他的八十万大军全都遭了雷劈,不然我们是绝不可能在战场上胜过他的。”

  吕渡衣这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李义廷道:“殿下,如果能想办法将李熙尧的八十万大军给弄垮,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和李熙尧争夺天下了?”

  李义廷看着吕渡衣,面无表情地道:“怎么?你有什么办法能对付李熙尧的八十万大军么?”

  吕渡衣道:“确实有这么一个办法,我听说李熙尧八十万大军的所有军需,都是由东海首富沈秋山提供的,而他为李熙尧提供军需时,向李熙尧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要李熙尧为他杀了季长醉。”

  李义廷道:“那看来季长醉的人头还是很值钱的,毕竟八十万大军的军需可不算是一个小数目。”

  吕渡衣道:“所以我想只要我们能抢在李熙尧之前拿下季长醉,将季长醉交给沈秋山,让他停止给李熙尧的八十万大军提供军需,这样李熙尧的八十万大军就会不用我们出兵,自己就直接乱掉了。”

  李义廷道:“你说的好像有一点道理,但是你不要忘了,沈秋山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就算你抓住了季长醉,并且将他交给了沈秋山,可沈秋山大概率还是照样会给李熙尧提供军需的。而且就算他沈秋山胆大包天,敢断了李熙尧的军需,李熙尧只需要兵锋一指,他就也只能乖乖将军需送上了。”

  吕渡衣道:“可是现在这时候,我们只能做一切能做的事情了,还请殿下下令,渡衣必带人亲自抓季长醉回来!”

  李义廷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道:“既然你执意要试这一试,那就去试吧。反正季长醉的一身武功也是我给的,现在也该到了收回来的时候了。不过你一个人只怕难以将他给带回来,带上我的‘八十一人屠’一起去吧。”

  他所说的“八十一人屠”,平日里一般以九个人结阵的形式出现,但如若八十一人一起结成阵法,威力其实胜过九人阵法百倍。

  吕渡衣听到了“八十一人屠”这几个字,抱拳道:“多谢殿下!有了殿下的‘八十一人屠’的相助,渡衣一定能将季长醉给擒拿回来。”

  李义廷道:“话永远不要说的太满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你带着我精心训练的‘八十一人屠’去,也未必就一定能将季长醉给抓回来。”

  吕渡衣道:“殿下告诫的对,渡衣会小心行事,以保万无一失的。”

  他见李义廷不再说话了,说了句:“渡衣告退。”,就退出了决政殿,带着那“八十一人屠”出了应天。

  于此两日之后,季长醉还在渊州独行,他自离开龙渊之后,一直感到心神不宁,隐隐感觉有什么与他有关的大事就要发生,因此脚程便慢了一些。

  这时候是傍晚,天色阴沉的可怕,闷热让季长醉觉得有些压抑,他往后望了一眼,望着灰暗的天幕,看见其中有闷雷闪过,知道很快就会有暴雨落下了。

  暴雨将至未至之时,天地间闷热的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蒸笼,无情地压榨着生民们身上的汗水。

  “这时候归海帮应该也不会太凉快吧。”

  季长醉微微叹了口气,正准备回过头继续赶路,却看到远处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在往他这边奔来。

  他发现那较小的人影奔的比较慢,好像是在逃命。

  他这时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较小的人影,应该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就算这人与我不曾相识,我既然路见不平,也应当拔剑相助才对。”

  季长醉想到这里,直接全力运起“游云掠影”,几个起落就拉近了他与那较小人影的距离。

  近看之下,他发现这较小的人影,竟然就是赵指柔!

  “指柔!”

  季长醉对赵指柔大喊一声,闪电般拔剑而起,就使出了一招“飞剑诀”,孤鸿剑似流星一般朝着追赶赵指柔那名高手飞去,直接贯穿了他的咽喉,让他倒在了地上,不能再追赶赵指柔了。

  赵指柔辨清了救她的人是季长醉,心中似有蜜流注入,忍不住流出了几滴泪水,扑进了他的怀中,把泪水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无言地抱住了他。

  季长醉此时微微有些发愣,身子也有些僵硬,因为这个拥抱对他来说,实在是久违了,他等这个拥抱,也实在是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了。

  良久之后,赵指柔才把下巴靠在季长醉肩上,缓缓开口道:“我们一起离开吧,这一次真正的远离这个世界,一起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只有我们两个。”

  她只字不提自己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季长醉对此也只字不问,因为有赵指柔说的话就足够了,他只是道:“在离开之前,我还想与一些人告一个别。”

  赵指柔道:“是白风斜他们吗?”

  季长醉道:“包括他们在内,还有另外一些人,和他们告别之后,我们就到一个没有人会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放弃我们用过的名字,再重新活一遍。”

  赵指柔点了点头,松开了抱住季长醉的手,道:“白风斜他们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有很多高手说他是什么‘白门余孽’,要取他的性命,他要我和筱竹先走,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苦战,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季长醉皱了皱眉,道:“那筱竹呢?她怎么样了?”

  赵指柔道:“只有一个人来追我和筱竹,她和我分道逃命,没有人追杀她,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了。”

  “那我现在立即前去救援白风斜,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季长醉提着剑就要走,这时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令人心生厌恶的笑声。

  这笑声是吕渡衣发出来的,他笑着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八十一人屠”。

  季长醉在那“八十一人屠”中,认出了上次在地宫入口带他去见李义廷的那九个黑衣少年,知道这八十一个人都绝非善类,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是李义廷让你来的吗?”

  季长醉拉住赵指柔的手,对吕渡衣抢先发问,他知道吕渡衣来者不善,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吕渡衣和那“八十一人屠”的联手之下,护住赵指柔的周全。

  吕渡衣道:“你敢直呼殿下的名讳,真是胆小不小啊!殿下让我来抓你回去,就是因为殿下觉得他赐给你的一身武功,已经到了该要收回来的时候了。”

  季长醉道:“是么?如果你有那本事,就尽管来收好了,可要是技不如人,不幸身死,可也怨不得我!”

  吕渡衣看了他身后的“八十一人屠”一眼,大笑道:“好大的口气!今日我有殿下亲自训练的‘八十一人屠’在此,你以为你会有胜算吗?”

  季长醉冷笑道:“什么‘八十一人屠’,光名号叫得响亮而已,我看你那八十一个人,也就能屠一屠猪狗之类的罢了,要号称‘人屠’,只怕还是不够格。”

  “季大侠的嘴果然厉害,不过一张嘴再怎么厉害,也还是一张嘴,做不得什么用的。”

  吕渡衣说完,对那八十一个人下令道:“给我拿住季长醉,他如若不肯就范,可以就地格杀!”

  “遵命!”

  这八十一个人都还很年少,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感情,和杀人的机器无异。

  季长醉知道这八十一个人不好对付,与赵指柔轻声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对上这八十一个人,恐怕会无暇顾及到你的周全,你自己千万当心,遇到危险就喊我一声,我拼死也要保你平安。”

  赵指柔道:“好,这也许是你最后的一战了,你自己也一定要当心,不要为我分神。”

  季长醉对她点了点头,转身面向那“八十一人屠”,握紧了孤鸿剑,对着剑身轻声道:“老朋友,这应该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一定不能输啊。”

  孤鸿剑发出一声悦耳的剑鸣,好像听懂了季长醉说的话,很有信心能与他赢得这一战的胜利一般。

  这时那八十一个人已经结成了一个大阵,季长醉面对着这个大阵,毫不犹豫就提着孤鸿剑冲了进去,对他而言,只要有孤鸿剑在手,一切的阵法都不能够困住他。

  但是这八十一人结成的阵法,的确是他碰到过的最厉害的阵法,他陷入大阵之中,一时不能摸清阵眼的所在,尝试着斩出几剑,都被大阵给化解了。

  吕渡衣在阵外笑道:“敢一个人冲进这大阵,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

  季长醉在阵中没有听见吕渡衣的嘲讽,因为这大阵之中险象环生,他必须要时刻全神贯注,才有破开这阵法的可能。

  在尝试了几次都宣告失败之后,季长醉已经放弃寻找这个大阵的阵眼了,他发现破解这个大阵的唯一办法,就是强行杀掉组成这大阵的八十一个人中的任意一个人。

  但要杀掉这大阵中的任意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他们八十一个人在这大阵协同一致,已然完全变成一个人了。

  季长醉要杀掉一个人,其实就是要杀掉这组成大阵的八十一个人。

  以他一人一剑之力,却要一举杀掉这大阵中的八十一人,这实在是他所办过的最难的事情。

  “只能殊死一博了,指柔还在阵外等我,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阵法之中,怎么可以让她失望?”

  季长醉决意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破开这大阵了。

  他抚过孤鸿剑,将全部身心都沉浸到了剑意之中,让自己的意念和剑意融为一体,同时他用尽全力感悟天地间的奥妙,竟然使得自己第二次进入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之中。

  一生之中能够进入两次天人合一的境界,季长醉的名字已经可以载入武林中的史册,供万世武林同道景仰了。

  这时吕渡衣还不知道大阵中的季长醉已经进入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他满心以为季长醉绝不可能在“八十一人屠”全力而为的大阵中活命,因为他知道即使是武功强如李义廷,也没有破开这大阵的把握。

  而季长醉已经完全进入了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激发出了庞大到足以搅动天地风云的剑气。

  这时“八十一人屠”已经察觉到了从季长醉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的气息,纷纷不顾一齐出手可能会打乱阵势的风险,朝季长醉发起了进攻。

  但是他们这个时候出手已经晚了,他们的进攻根本无法触碰到季长醉分毫,因为季长醉已经被强大的剑气完全包裹了起来,他们所有的进攻在离季长醉还有一丈之远的地方,就尽数被剑气给摧毁了。

  “你们选择与我为敌,实在是不应该。”

  季长醉横起孤鸿剑,将盘绕在他周身的剑气凝聚成一条浅灰色的狂龙,以孤鸿剑做了龙头,然后刺出了连天神都难以阻挡的“一剑天涯”!

  在一阵剑与剑的碰撞声中,整个大阵都被季长醉的“一剑天涯”给撕成了粉碎,大阵中的八十一个人受到了阵法的反噬,又被“一剑天涯”所附带的汹涌剑气侵入了体内,都五脏尽碎,七窍流血而死了。

  吕渡衣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看向赵指柔,忙一手将她给擒在了手里,想以她来保全自己的性命。

  季长醉此时刚刚才全力使出一招“一剑天涯”,气息未稳,不能立即使出消耗过大的招式,但他见赵指柔受制于吕渡衣之手,当真是心急如焚,挺起孤鸿剑就对吕渡衣喊道:“吕渡衣!你若胆敢伤指柔毫发,我必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吕渡衣道:“季大侠,只要你放过我一命,我自然就不会伤害你的女人的。”

  季长醉道:“好!你现在放了指柔,我季长醉可以对天发誓,绝不伤你性命!”

  吕渡衣道:“口说无凭,你先把你手中的孤鸿剑给扔到一边再说。”

  他挟持着赵指柔徐徐往后退去,眼睛死死地盯着季长醉手中的孤鸿剑,他知道这把剑的威力,所以对这把剑极为忌惮。

  季长醉此时为救赵指柔,什么都顾不得多想了,将孤鸿剑扔出了五丈多远,孤鸿发出一声悲鸣,好像是在埋怨季长醉将他丢弃了一般。

  吕渡衣挟持着赵指柔继续往后退,退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时,猛得一把推开了赵指柔,一招“瞬息万象手”打在了她的背上,就立即往后逃窜了。

  “指柔!”

  季长醉看见赵指柔受了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之后,吐出了一大滩血就倒在了地上,胸中怒火涌遍全身,飞速闪到吕渡衣身前,吕渡衣以为季长醉没有了孤鸿剑,不会是他的对手,但他不想与季长醉纠缠,朝他拍出一掌就继续后逃去了。

  不过让吕渡衣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季长醉的剑术已经到了天下万物皆可为剑的地步,只侧身躲过他那一掌,就伸出两根手指为剑,直接闪电般贯穿了他的后脑,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季长醉杀了吕渡衣之后,没有做任何的停留,直接跑到赵指柔倒地的地方,蹲下身去,一把抱起了她,直抱得自己满手是血。

  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本就是极为厉害的武功,以赵指柔的身子,受了吕渡衣一掌,其实心脉已经尽数碎为了粉末,无法活命了。

  但季长醉绝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他抱着赵指柔唤她的名字,赵指柔却已经是口不能言,只能无声地看着他,最后像睡着了一样,闭上了沾着血珠的双目。

  这时忽然落起了暴雨,无情地冲刷着地上的一切。

  季长醉紧紧抱住布满鲜血,身体逐渐变得冰冷的赵指柔,知道她的生命已经被这场暴雨给冲走了。

  他想对着这场暴雨咆哮,却始终都不能放出声来,他发觉自己的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已经被时隔多年的泪水给浸湿了。

  “指柔!指柔!指柔!”

  季长醉抱起赵指柔的尸体,捡起孤鸿剑,在暴雨中不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他在暴雨中行走,整个人都好像已经死去了一般。

  这时有四个人向季长醉迎面走了过来,是白风斜、章子丘、黄筱竹还有季韵。

  他们在会和之后,就立即出来寻找赵指柔了,现在他们看见季长醉抱着的是赵指柔的尸体,知道发生了些什么,都已经陷入到了悲伤之中,不能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了。

  这场暴雨很快就停了,季长醉无视白风斜他们,独自为赵指柔整理好了衣衫,拭去了她身上的血污,让她变得如生前一样绝美。

  季长醉在一处高地上亲手挖出了一处墓穴,挖得他的双手都是鲜血淋漓。

  他将绝美的赵指柔放入墓穴,坐在墓穴旁看了她整整一个晚上。

  白风斜他们守在季长醉周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在静静看着他,体会着他和他们自己的悲伤。

  到了早晨,季长醉捧着沾着他手上鲜血的泥土,将赵指柔给埋进了墓中,然后竖起了一块墓碑,在墓碑刻了“爱妻指柔之墓”这六个让他心死的大字。

  他就这样将赵指柔给埋葬了,同时也将他自己给埋葬了。

  虽然他此时还活着,但是他的生命其实已经随着赵指柔的生命一起被埋葬掉了。

  埋葬完赵指柔之后,季长醉提起孤鸿剑,径直朝着应天的方向走去。

  黄筱竹知道季长醉要去干什么,拦住他身前,泣声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是一个根本不在乎过去的人。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去?”

  季长醉看着黄筱竹,道:“我不在乎过去,但是我是活在过去的人,因为我看向未来的那一只眼睛,早在四年多以前,就已经失明了。”

  黄筱竹道:“你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我听不懂。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为什么要故意跑去应天送死?”

  季长醉道:“我并不是想去送死,我只想去斩断过去与我之间的一切联系而已。”

  他说完忽然就看向了章子丘,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孤鸿剑,走到他面前,将孤鸿剑的剑柄放在了他的手里,对他道:“这把剑现在是你的了,算我这做师父的送给你的礼物吧。不过我这个师父太不称职了,什么都没有教会你,但是你的天资不错,我相信你不需要我教,也可以成为一位名动天下的剑客的。”

  章子丘握着冰冷的孤鸿剑,还没有反应过来,季长醉就已经背过身去了。

  白风斜看着季长醉的背影,忽然对他道:“是为了女人吗?”

  “对于已经死去里的女人,没有什么是可以为她做的,因为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季长醉说完这句话,就朝着应天走去了。

  黄筱竹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越来越小的背影,不觉就哭出了声来。

  季韵抚摸着赵指柔的墓碑,看着季长醉离去的方向,感觉自己的心中少去了两块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变得空无一物了。

  一天之后,季长醉带着他在一个铁匠铺买来的两把长剑,骑着他在一处集市里买来的一匹马,来到了应天之前。

  这时的应天还被李熙尧的将近七十万的大军给团团围住了。

  前方的将士中认得季长醉的兵士,见到季长醉一个人骑着马朝营寨走了过来,立即将这个消息禀告给了李熙尧。

  李熙尧出营一看,果然看见季长醉腰间挂着两把长剑,骑着一匹不算瘦弱,也称不上强健的马匹,正在朝着他靠近。

  这时李熙尧像是明白季长醉要去干什么事情,传令三军道:“所有将士听命,并肩王要经过营寨,立即为并肩王让出一条道来!”

  七十万大军随即往两边散开,为季长醉让出了一条宽达五丈且畅通无阻的通道。

  季长醉在这条通道上纵马狂奔,片刻间就奔到了应天城下,应天城门上的守军向他射来了箭雨,以阻止他继续往前。

  李熙尧见状让所有大炮对准应天城门开炮,不惜以破坏应天城楼为代价,来掩护季长醉进城。

  季长醉趁着炮火的掩护,跃上了应天城楼,拔出双剑,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李熙尧见季长醉已经成功跃上了城楼,下令停止炮击,免得误伤到季长醉。

  他在心中喃喃道:“朕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这就算是朕在偿还欠下你的债吧。”

  季长醉一路杀下城楼,其中无人可挡,此时他的双剑太脆,已经被折断,但他随手一抓,就抓来了两柄重剑,照样还是纵横无敌。

  应天城中的所有守军都被季长醉这个杀神给惊动了,将近十万人都围在他的身前,让他一时无法前进半步。

  季长醉挥剑乱砍,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人,只觉得手里的积血太多,多到他已经快要握不住手里的重剑了。

  而拦在他身前的守军,因为付出了太大的伤亡,都已经不敢与他近战了,全都往后退了几步,请出了大批的弓箭手,向季长醉射去了细密到几无任何空隙的箭雨。

  季长醉尽力挥动重剑抵挡,但一轮剑雨过后,他的右臂还是中了一箭,那一箭力道不小,直接贯穿了他的手臂。

  季长醉猛地拔出箭来,顾不上裹伤,感觉整条右臂都已经几乎不能动了,忙捡起一块盾牌,拦住流箭,然后将盾牌往人堆中一扔,踩在盾牌上,杀入人堆,使得弓箭手都不敢再向他放箭了。

  这时所有的守军都已经不敢再靠近季长醉半丈之内,季长醉夺来一柄长剑,直接一路闯到了皇宫之前。

  皇宫之前的承运门紧闭,还有五十多位手持刀剑的高手把守在大门之前。

  这些高手静静地看着季长醉,丝毫没有被他身上的浸染的鲜血所吓到,反而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兵刃,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再前进一步了一般。

  季长醉也没有幻想这些高手能让他很容易地通过承运门,单手握住长剑,闪身到一位高手身后,飞速刺出一剑,那位高手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季长醉这一剑刺穿了咽喉。

  季长醉杀掉一人之后,没有任何停滞,拔出长剑,使出一招“三山半落剑”,三道巨大的剑影便朝他身前的高手们斩了过去。

  高手们自知挡不住这一剑,四散开来,躲过了这一剑。

  但季长醉一招余势未消,第二招已经又跟了上来,又有三道巨大的剑影朝着高手们斩落,这一次有六位高手躲闪不及,死在了这三道剑影之下。

  “你们练武不易,何必要在此白白送掉性命?难道你们以为仅仅凭你们这些人,就可以将我留在这里不成?”

  季长醉感觉自己的体力有些消耗过度了,不想在这些高手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因为他知道他最后还要对上武功深不可测的李义廷,如果没有留足体力,可能会连李义廷的衣角都碰不到。

  可这些高手都不会让季长醉如愿,他们都是奉的李义廷的死命令,如果他们退后一步,放季长醉进入皇宫了,李义廷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季长醉见他们铁了心要拦住他,也不再和他们废话了,直接单手与他们厮杀了起来。

  当季长醉杀完最后一个高手时,他的身上已经几乎挂满了伤,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他用长剑撑着身子,推开承运门,警惕地进入到了皇宫。

  他在进承运门之前,已经发现了门内有人在埋伏,所以他一进皇宫,就挥剑朝门内刺去,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差点就刺死了吕惭英。

  吕惭英为了躲过皇宫中的守卫,已经在这里等候季长醉多时了。

  “吕兄弟!”季长醉大喊一声,“你怎么在这个地方?”

  吕惭英打开城门,道:“先别问这个,快快进门。”

  待得季长醉走进皇宫,吕惭英又道:“那殿下就在决政殿,你快去找他吧。”

  “多谢了。”

  季长醉与吕惭英一同走过四海坪,来到通天阶

  通天阶上有数百弓弩手,见季长醉和吕惭英来到他们射程范围之内时,朝他们来了一阵箭雨。

  吕惭英站在季长醉身前,使出“瞬息万象手”,为他挡下了箭雨,道:“找机会快冲上去!”

  季长醉运起轻功,飞身掠至弓弩手面前,使出一招小范围的“一剑天涯”,将这些弓弩手尽数斩杀,回头对吕惭英喊道:“吕兄弟,快过来吧!”

  吕惭英闪身到季长醉面前,季长醉发现他的左右小腿上各中了一箭,问道:“腿上的伤有什么大碍吗?”

  吕惭英道:“无妨,我们继续赶往决政殿。”

  他们随即杀过丹凤道,来到元虎道,行至道半,云虎道中忽然涌现出大批的枪兵,手持长枪朝着他们刺了过来。

  季长醉斩断刺来的一部分长枪,但因为右臂无法用出力气,眼看就要被其余的长枪穿胸而过。

  这时吕惭英忽然闪身到季长醉面前,用他的胸膛为季长醉挡下了这些长枪,转手尽力拍出一掌,为季长醉将这些枪兵都给打退了。

  季长醉扶住吕惭英的身子,对他道:“吕兄弟,我季长醉实在欠你太多了,你不必为我丢掉性命的。”

  吕惭英吐出一大口鲜血,道:“你什么都不曾欠我,我本来就欠你一条命。季兄……你一定要杀……杀了李义廷,整个江湖都已经几乎毁在他的手上了……他如果不死,我是会死不瞑目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你放心吧,这么多人因为李义廷而死了,他是无论如何也要付出代价来的。”

  季长醉放下吕惭英的尸体,顾不得悲伤,飞身奔过中清殿、上清殿和太清殿,来到了决政殿之前。

  他一脚踢开决政殿的殿门,提着沾满鲜血的长剑跨进决政殿,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李义廷。

  李义廷走下龙椅,看着季长醉,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吕渡衣迟迟没有回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他走下高高在上的阶梯,又道:“我们已经交过几次手了,不知道这一次的结果能不能让我感到意外?”

  季长醉握紧长剑,看向李义廷,道:“听说你很会收集情报,你知不知道我的赌运如何?”

  李义廷笑道:“听说你季长醉赌运奇佳,逢赌必赢,你要和我赌一把吗?”

  “我赌死的人是你!”

  季长醉挥剑飞斩,李义廷很容易地就闪过了这一剑。

  “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看来你的赌运很快就要在我的手上失灵了。”

  李义廷运起“九天圣王功”,整个人的气息陡然间变得无比的强大,好似是天神下凡一般。

  他一掌推向季长醉的胸口,季长醉感觉有一股“洪流”袭来,横剑格挡,但只格挡了一瞬,长剑就应声断为两截,他自己也被这股“洪流”给推得撞上了殿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李义廷看着从地上艰难爬起的季长醉,笑道:“你现在连剑都没有了,右胳膊也是废的,要拿什么和我打?”

  “拿因你而死的每一条人命!”

  季长醉屏息凝神,潜心感受天地间的奥妙,感觉自己好像掌握了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再一次进入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李义廷看着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的季长醉,惊道:“你原来已经可以进入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么?”

  “这境界,是所有被你害死的人,来帮助我进入的,你今天一定会死,因为众意难违!”

  季长醉伸出左手,以左手为剑,使出了他全力以赴的“一剑天涯”。

  “什么叫一定会死?我听不懂!”

  李义廷全力运起九天圣王功,与季长醉的“一剑天涯”正面相交,天地为之变色。

  当天地间的颜色变回正常时,李义廷倒在了决政殿中,血流了一地,而季长醉已经走出了决政殿,但他的左臂处已经只剩下了一只断袖。

  季长醉走到通天阶时,感觉整个人都变得很轻,倒在了通天阶上,从此江湖中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

  十年后。

  这一年李熙尧在应天驾崩,翌日新皇登基,半月之后,束缚整个江湖十年之久的禁武令,终于被废除了。

  这一年章子丘拿着孤鸿剑,成为了新一代的剑圣。

  章子丘回家与季韵报喜时,季韵抱着他们刚出生的孩子,对他急忙道:“我听说镇里的‘赵记酒铺’来了一个客人,没有左臂,你快去看一看!”

  ………………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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