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尧道:“那这么说来,今天朕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你了。”
季长醉道:“你本就无需留住我,因为我想我这次走了以后,我们就算是永别了。”
李熙尧叹道:“你说的‘永别’的意思是,朕和你虽然都还活着,但是今天你走了之后,我们就永远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吗?”
季长醉也叹道:“是,今日我走了之后,我们就永不再见了。”
“那朕就不留你了。”李熙尧走到军帐的帐帘前,掀开帐帘,又回过首来看着季长醉,“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季长醉道:“现在。”
“好!朕亲自为你送行!”
李熙尧离开军帐,对一直候在军帐外的一个他比较信得过的将军下令道:“传令下去,三军即刻集结,为并肩王送行!”
“末将得令!”
那将军不敢稍有延误,得令之后,立即亲自将李熙尧的命令一级一级地传达下去了。
此时夜已经颇深了,除却守夜巡逻的将士之外,其余的将士大多都已经熟睡了。
但是李熙尧的命令下达之后还没有一柱香的功夫,八十万大军就都已经身着甲胄,排成了上百个整齐的方阵,立在了军营的各处空地之中。
季长醉在军帐中听到了外面军队集结的动静,大概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拿起孤鸿剑就出了军帐。
李熙尧率领一众武将和文官都立在军帐外,这让季长醉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李熙尧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多官员立在这里。
李熙尧见到季长醉出了军帐之后,对他道:“你就要走了,朕率众臣和大军来为你送行。”
季长醉道:“我不过区区一介草民罢了,皇上不必为我如此兴师动众。”
李熙尧走上前拉住季长醉的手,对他轻声道:“再怎么说,朕也与你有过一场兄弟之情,你这一走,朕与你便几乎永无再见之期了,朕来送送你,也是应该的。”
李熙尧说完之后,对裴世勋下令道:“为并肩王牵马来!”
裴世勋牵来一匹高大的通体黑的发亮的骏马,将缰绳交给了李熙尧。
李熙尧拉过缰绳,把缰绳放在了季长醉的手心里,道:“上马吧。”
季长醉跨上马背,见李熙尧还没有放下手中的缰绳,对李熙尧道:“多谢皇上,皇上可以松开缰绳了。”
李熙尧道:“不用,朕为你牵一段马。”
季长醉惊道:“万万不可!皇上乃是天子之躯,怎么可以为草民牵马?”
一众文武官员闻言也是大惊,都跪伏在地上,对李熙尧大道:“陛下!陛下使不得啊!陛下是金身龙体,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万不可以为人牵马啊!”
李熙尧对这些文武官员下旨道:“都给朕起来!朕就是要为并肩王牵一次马,尔等岂敢阻拦?尔等若还不肯站起来与朕一起为并肩王送行,朕便削去尔等官秩,将尔等削职为民,永世不再录用!”
众文武官员见李熙尧下了这样的圣旨,权衡利弊之后,都不敢冒着丢掉乌纱帽的风险来反对李熙尧为季长醉牵马了,忙都从地上站了起来,拍去了身上沾着的灰尘。
李熙尧拉动缰绳,使得马缓缓往前行走,他反过头对季长醉道:“朕从未给别人牵过马,这是第一次。”
季长醉忙道:“草民就要走了,皇上实在不必如此屈尊。”
“无妨,”李熙尧道,“朕一定要这样送你一程,因为朕……朕确实很对不住你。”
季长醉听李熙尧说了这话,苦笑了一下,于是只能任由李熙尧为他牵着马了。
李熙尧将季长醉的马牵到龙渊的三军阵列之前,季长醉看着这严整有序,气势非凡的八十万大军,不禁在心中感叹道:“有这样的八十万大军,李义廷的应天是一定守不住的。”
李熙尧松开缰绳,对三军下令道:“并肩王就要离开了,三军听令,替朕一齐送一送并肩王!”
八十万人随即山呼:“恭送并肩王!恭送并肩王……”
如此一连山呼了八次,直喊的山河为之发震,星月为之隐匿。
“抬战鼓来!”
李熙尧命人抬来一面巨大的战鼓,亲自举起鼓槌擂鼓,以此来为季长醉送行。
鼓声响起时,八十万大军齐声唱一首战歌:
“越千山,跨万水,清宇内,扫八荒。
为我帝君威加四海兮,携弓刀驰骋于天下
以马革裹尸于沙场兮,送我忠魂归于故乡!”
季长醉对这首战歌很是熟悉,他带兵平复西瘴二州和岚州时,每逢战场大胜,全军将士都会高声唱起这首战歌。
那时夕阳金黄色的余晖洒在战场上的血泊上,使得血泊上浮起了一片无垠的碎金,将士们摘下戴在头上的铁盔,对着夕阳和笼罩在阴影下的远山一边摇动铁盔,一边放声高歌。
季长醉在这个时候,总是会和裴世勋一起看着这样的场景相视一笑,然后商讨军需的事。
现在时过境迁,再听到这首战歌时,季长醉已经是要离开大军而去的人了。
“多谢皇上!多谢八十万将士!季长醉就此告辞了!”
季长醉从马上下来,向李熙尧和八十万将士行了一遍军礼,然后又跨上了战马,奔进了夜幕之中。
这时李熙尧停止擂鼓,将手中的鼓槌扔给了立在他身旁的一个兵士。
鼓声停了,八十万将士不再高歌,开始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喊声,在龙渊之前一连响彻了九次。
云阑衫来到李熙尧面前,见他一直在朝着季长醉消失的地方眺望,行礼道:“阑衫拜见主子。”
李熙尧回身看向云阑衫,道:“事情办完了吗?”
云阑衫道:“阑衫按照主子的吩咐,已经让老五老六和老七放弃追杀季长醉了。”
李熙尧点头,道:“办的不错。”
云阑衫问道:“主子为什么忽然要放过季长醉一命了?”
李熙尧道:“因为朕已经确认他不会对朕动杀心了,也就没有必要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