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孤寂的细影,几声清冷的鸟鸣。
林中的雪花,片片洒落,渐渐将地上的枯叶覆盖。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冰冷的风雪轻拂着自己的脸颊。青丝飘动,裙摆飞扬,就像画卷里的仙子一般,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忽地一响,她周围骤起狂风,雪花和枯叶瞬间交织成了一条旋动的长带,在空中一阵穿梭,游走如飞,惊人的声势震落了枝头的积雪。
她手中已多了一条紫色的软鞭,那妙曼的身影正踏着梦幻般的舞步,在林中飞跃。
空中的“长带”正是受她软鞭上的真气所归引,越发变幻莫测,愈走愈快,到了最后,空中只剩下一道道的光影,哪还分得清是人是物?
林中似乎传来一阵清脆的狐鸣,一道白光窜起,当真状若狐身,但瞬间就被雪花和枯叶所包裹,随着一声呼啸,雪花和枯叶漫射开来,纷纷嵌入木中。
林中一片寂静,她又回到了原地。
身后传来几下鼓掌声,一个欣喜的声音道:“宫主,你这招「月下彩虹」已有相当的火候,看来你的灵狐拜月功已经大成了。”
妘绮柔轻轻叹道:“这连我也没有想到,原来你的心境越是清冷孤寂,就越适合练这门功夫,难怪我娘从来都不愿将这门功夫传我。”
青儿惊奇地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发现自己的功力,在这两年里也是精进迅速。自从宫主有了心病之后,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孤苦。”
妘绮柔淡淡道:“看来我们还要感谢那个负心的人。”
青儿道:“宫主,你已可不动声色地提起那人,看来你的心病真的好了。”
“这段时间,我想通了很多道理。曾经的爱恨折磨,几乎将我带到了生死边缘,当一个人接近死亡的时候,仿佛一切都变得轻松了,许多想不通的事情,便如一潭清水般呈现在眼前。青儿,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能否熬过来。”
青儿喜极而泣:“宫主,你想通了就好……我那芳华绝代的宫主又回来了。”
妘绮柔满怀歉意地走了过去,将青儿拥住:“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门功夫叫做灵狐拜月功。试想在那一片空寂的银辉下,孤苦的灵狐与月相伴,呢喃对语,那是一种多么凄美的场景啊。创立这门功夫的人,一定是在这样的心境下感悟出了天地中的玄妙。”
“这分明是受罪啊,以后还是别练了罢?等完成了使命,咱们就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不如就去幽暗森林好不好?”
“为了那个使命,我的族人已在这里守候了上千年,谁知道何时才是个头啊?”
“大祭司近日推演天象,说机缘已至,此事将有定数。”
妘绮柔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过了片刻,她道:“听说你和钟铁衣定亲了?”
“原来你已知道。”
“青儿,我问你,你真的喜欢他吗?”
青儿想了想,咬牙道:“喜欢。”
“但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说谎。”
“我有吗?宫主你……看错了罢。”
“青儿,我是想提醒你,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否则只会令双方越陷越苦。”
“宫主,你可能还不知道,在我这段最低落的日子里,是钟大哥一直关怀备至地照顾着我,呵护着我,让我在黑暗中有一种依靠。可能是日久生情罢,我心里有他。”
“你确信这是爱?不是友情、亲情?”
“我确信。因为我觉得,不管今后的路多么漫长,我都愿意和他一起走过。”
“好,从你现在的眼神中,我看到了真情的流露,这我就放心了。”
二人终于相视而笑,欢快地挽着对方的手腕,往回走去。
曾经那天真浪漫的时光,似乎又回到了她们的身边。
月黑风高,刘秀静静地趴在屋顶上,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院子里。斜对面的屋顶上,也同样趴着一人,正是邓禹,他负责监视着另一个方位的动静。
今晚出动的远不止他们两个,强华已暗中说动了几十名会武功的太学府弟子,轮流看守着通往这附近的路口,为的就是要找出真凶,以报上次的牢狱之仇。
两日前,来歙到太学府调查过,他虽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但却向刘秀他们道出了这个案子的目前状况。
强华觉得有趣,便邀来几位好友商量,想要对来歙的守株待兔之策付诸行动。大家都是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听了之后个个摩拳擦掌,一拍即合。
刘秀和邓禹前半夜就来了,此刻本该回去睡觉,由第二批人接班,但是他们两个总不死心,非要等个通宵,因此坚守在原地。
刚进入五更,这是熬夜的人最困的时候,刘秀已两晚没睡了,此刻困意袭来,上眼皮和下眼皮正不停地打着架。
他便用两根手指硬把眼皮掰开,心道这样总不会睡着了罢?
恰恰事与愿违,他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正当他坠入梦乡的时候,耳中蓦地一惊,原来对面飞来一颗瓦砾,正落在他的身侧。
这一声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空下,却格外的清脆入耳。
就在刘秀略感诧异的时候,他身下不远处窜起一道黑影,迅速往太学府外面逃去。对面屋顶有一道熟悉的人影跟着掠起,追了过去,不是邓禹是谁?
他心道一声惭愧,原来刚才是邓禹以瓦砾发出警示。惊叹之余,他急忙追了出去。
那人听到这边屋顶的动静,知道中了埋伏,惶急中暗将两把飞镖攥在手中。
待得刘秀再次瞧见对方的身影,只觉下面寒光一闪,似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他自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急忙侧身避开。
两把飞镖贴着他脸颊和胸口飞过,他不及多想,锵的一声拔剑在手,往屋檐上横扫一记,细碎的瓦砾朝对方激射而去。
那人往后伸出一手,布下一道气墙,瓦砾撞了上去,纷纷落于地上。
刘秀大吃一惊,对方果真是一名高手,他当下足上用劲,奋力往前飙出,手中长剑真气贯注,以飞龙撼地之势凌空刺出。
这时,附近的几名同伴发现了这名不速之客,纷纷往这边围堵。
一下子冒出这许多人,那人当真吓得不轻,心道若个个都有屋顶上那两人的身手,情况将非常糟糕。为了争取时间,他笔直往前方掠去,务必要尽快逃出包围圈。
砰砰几声,那人将两名围堵之人击退,扬长而去。刘秀的剑锋始终没有追上对方,这让他十分懊恼,对方的轻功着实高出他一大截。
那人为了隐藏行迹,不敢飞檐走壁,当下贴墙而走。
刘秀本来离那人较近,但此刻却发现越追越远,跟不上对方。邓禹的武功和刘秀相差无几,自然也是无能为力,况且他一开始就离那人较远,此刻根本帮不上忙。
眼睁睁地瞧着对方消失在远处的院墙下,刘秀气得不轻,待他追到那里,早已不见了对方的身影。邓禹赶到之后,朝刘秀喟然一叹,二人都是一阵颓然。
半里外突然传来一下哨鸣,紧跟着便有打斗之声。二人立刻往发声处追了过去,但见两名汉子正与一名黑衣人激斗,瞧身形正是他们要追的那人。
他二人大喜,赶紧加快脚步往前疾掠,就在他们到了十丈开外的时候,那黑衣人突然发出几枚暗器,伤了一名汉子,顺势突围而去。
另一名汉子急忙追出,但只片刻间的功夫,就没了对方的身影。
刘秀追上那名汉子,问道:“这位壮士,人跑掉了?”
那汉子点了点头,他正要说话,横空突然飘下一人,仗剑而立。
刘秀瞧清来人面貌,当即惊呼一声:“表叔,是你。”
来歙略一点头,朝那汉子道:“你们留不住对方?”
那汉子面有愧色:“我等无能,请大哥恕罪。”
来歙道:“区区一名女子,身手竟如此了得,倒令我有些意外。赶紧发出信号,通知其他弟兄密切监视每一条巷道,大家各守原位,我去追人。”
那汉子应了一声,往黑暗中去了。
来歙朝刘秀道:“废话不多说了,发现对方之后,设法缠住,等我来处理。”
刘秀和邓禹告辞一声,便分头去了。
过了片刻,北边一处屋顶上突然传来几下闪烁的光亮,刘秀心中一动:“这是同伴发出的暗号,敌人就在那附近。”他急忙奔了过去。
原来他们早已约好,分别在城内、城外各处要道的高点,安排了数十人蹲点看守。每人各带一盏油灯,事先用黑布蒙好,发现敌踪时便放出灯光,用铜镜反射。
奔出一里,前方又有几下闪烁的光亮,瞧着是往复盎门方向去的。他心道:“对方要入城?这可奇了。便搏一把,直扑复盎门,否则还真追不上对方。”
等到了城门外不远,他定睛一瞧,四下空无一人,偌大的官道上,除了几名站岗值守的军士,便再没有其他人了。
“这不可能啊,人去哪了?”他对着深深的门洞,失落地叹了口气。
心中突然一动,他脸色大变,往城门内疾奔了过去。原来入眼有一名身材瘦小的人,作货商打扮,正与几名守卫交谈,似乎想要进城。
此人虽然不是穿着夜行衣,但瞧那身材似乎就是他要追的那人。
守卫们见刘秀急冲而至,当下拔出兵刃,喝道:“来者止步,干什么的?”
刘秀急中生智,大声道:“奉来绣衣之命,特在此追查元凶。快拦住前面那人,他就是来绣衣要追拿的人。”
这几名守卫一听“来绣衣”三字,果真信了,因为这几天,他们确实见过来歙。
那人见状,拔腿便逃,击伤了几名军士,急窜而去。
“好狡猾的敌人,原来果真是他。”刘秀心中暗骂一声,一路追了下去。
长安城巷道繁多,楼舍遍地,要找一个故意躲起来的人,着实不大容易。刘秀找了一圈都没有任何发现,此刻正站在一处屋脊上叹气。
忽然间,眼前有亮光一闪,他心中一惊,是同伴发出的信号。
他无不一阵庆幸,自语道:“还好在城里也安排了人手。”正待追出,岂料亮光闪烁的位置却变了,看来敌人正在快速移动。
略一思索之后,他决定先不急着追出,等猜出了敌人的逃跑路线再说。
过了片刻,他有些吃惊,自语道:“难道对方又绕回来了?当真狡猾得紧,若不是遍布了眼线,还真拿你没办法了。”当下辨清方位,操近道截了过去。
刚在一处巷墙上埋伏好,那边果然有道人影正疾奔而来,刘秀瞧准时机,居高临下一剑斩落,口中大喝道:“恶贼休走,吃我一剑!”
那人着实吓了一跳,慌乱中竟让刘秀占了点便宜,刘秀几招得手,心中一喜,当下全力逼进,岂料那人稳下心来,很快扳回了劣势,几招间就将刘秀逼得险象环生。
刘秀本就实战经验不足,一旦处于下风,便手忙脚乱起来,胸口中了一拳。
那人似乎做贼心虚,扔下刘秀不管,径直往前面逃去。刘秀虽然知道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但绝不能放跑对方,遂忍住疼痛追了过去。
空中蓦地传来一声剑鸣,一道人影早已先刘秀一步追了过去,截住那人去路。
一人仗剑而立,正是来歙,他强大的气息已将整条巷道封死。
他轻轻闭上双目,巷中的每一点动静却都在他的感应之中,随着嗡的一声,长剑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刺了出去,击中了那人手中飞出的短刀。
其实是那黑衣人率先射出短刀,但来歙的剑却后发而先至。
短刀又飞回那人手中,原来刀柄后面系有一根细细的丝线。
来歙瞬间逼了过来,手中长剑往前一推,强大的真气如惊涛一般撞了出去。那人自知无法接住这一招,唯有短刀飞出钉入右墙,借力荡了开去。
他哪会再给对方逃走的机会?长剑如狂风般卷了过去,一连使了几下重手。
那人发出一声尖叫,听声音是个女的。
她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蒙面的黑巾,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来歙。
来歙长剑一震,沉声道:“你逃不掉了,束手就擒罢。”
“休想。”她忽地射出两把飞镖,手中短刀一阵飞刺。
来歙冷哼一声:“鬼蜮伎俩,不自量力。”长剑倏地撩了出去。
巷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兵刃撞击之声,刘秀只觉眼前都是光影,根本分不清敌我,便也无法插手。他这时才知道,与真正的高手比起来,自己的武功实在太差劲了。
又是一声尖叫,要比上一次还要惨烈许多。那女子如断线纸鸢般往后坠落下去,着地之后又滑了十余步方才止住,一连呕出好几口鲜血。
来歙不给她任何喘息之机,只转眼间,长剑又已杀至,她有一种等死的感觉。
半空中突然起了一阵狂风,来歙的剑刺在了一双金黄的手掌之上。
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了巷中,挡在来歙面前。来者面裹黑巾,一派高手风范。
刘秀见对方来了帮手,便也上前帮忙,一剑往那蒙面老者的身侧刺去。
但见那老者一掌疾探,刘秀只觉一股极强的气浪卷了过来,他立刻刹住了脚步,运气相抗,危险的气息登时漫布全身,他感觉到了一种死亡的威胁。
那老者朝身后道:“还不快走?”
那女子低头应了一声,翻墙而去。来歙清啸一声,剑锋震开对方五指,一剑劈落。刘秀登觉压力一减,往一旁退了开去。
二人剑来掌往,劲气肆掠,一时打了个平分秋色。
那老者一阵大笑:“京城第一剑的名头虽大,却也不在老夫眼里,我劝你还是不要管这闲事了,回家过自在日子去罢,一会我的帮手到了,有你苦头吃。”
来歙凛然道:“惩奸除恶,义不容辞。”
刘秀见那女子跑了,便去追她,岂料刚奔出不远,巷墙上跃下五名样貌怪异之人,个个目露凶光,脸露奸笑。
他吓得往后退去,那五人却招呼也不打一声,贴上来就痛下杀手。
“到我这边来。”来歙一剑震开那老者,往刘秀掠去。
那老者一阵得意:“我的帮手到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斤两。”
只刚才那几个照面,刘秀的前胸、臂膀已各中一刀,对方那五人无一不是高手。好在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他果断往来歙靠去。
来歙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他左手一甩,朝上空发出一只袖箭,一声刺耳的尖啸声响了起来,在黑夜中传得老远。
“不好。速战速决,不留活口。”那老者眼见来歙发出信号,当下率先抢攻。
来歙一手拉着刘秀,一手挥剑应敌,径往那五人中间冲去。
若是刘宸在此,他必十分赞赏来歙的胆识和策略,这也是他刘宸在恶战中的一贯打法,可谓屡试不爽。
若要突围,自然选对方的薄弱之处,狂攻狠揍,如此一来其他人自然来救,且会投鼠忌器,主动权全在自己手里。
那五人虽然武功不弱,但单一而论,自然逊了来歙许多,这就给了他机会。
不过这也很危险,一旦被敌人黏死,那就适得其反,只有实战经验非常丰富的人才能把握住个中的时机,也只有胆识过人之辈,才敢如此豪赌。
对方眼见来歙气势惊人地撞了过来,却也毫不退缩,一副怡然不惧的模样。
当的一声,来歙的剑锋几乎在同一时间斩向了靠前的两人,他毫不停留,瞧准一名长相猥琐的小胡子便扑了过去。
为什么选这名小胡子呢?道理很简单,因为他最令人看不顺眼。
剑锋说到就到,那小胡子忙将一双鬼爪往前一架,疾步而退。可他退得再快,终究快不过来歙,凌厉的剑气已将他的衣袍震碎了大片。
五人大惊,心道这来歙果然悍勇。
来歙虽然将小胡子逼得往后退了十余步,但对方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其他四人始终紧追不舍,将来歙围在当中。
“让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却是那老者的声音。
一股强大的掌劲传了过来,连后背的毛孔都有一种刺痛的感觉,来歙立刻移形换位,长剑往对方掌力的偏锋一搭,凌空翻过一人头顶,还了几剑。
巷中现出一个凹坑,可见刚才那一掌之威有多么可怕。
那老者收回金黄的手掌,顺势扑了过来,来歙一剑斜撩,对方却伸手来抓,他这时才瞧清,原来对方带了一副银丝手套,不知是什么材质所造,多半可避刀枪。
来歙眼见此人不好对付,便往后一退,仍旧往那五人中撞去。
刘秀这时才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极大的累赘,他此刻冲又冲不出,帮又帮不上,唯有瞪大着眼睛,瞧着周围的刀光剑影干着急。
身上的伤口正淌着血,越发疼痛,但他知道,此刻必须忍着,不能使来歙分神。
来歙虽处于绝对的下风,但依然有一派高手风范,在群敌中攻守有序,遇险不惊,这让刘秀看得佩服不已。
斗了这一阵,他已大致摸清了对方几人的武功路数,心中有了计较。猛然间,他暴喝一声,将刘秀留在原地,改为双手握剑。
巷中登时出现一圈密密麻麻的人影和剑光,正绕着刘秀急转,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围攻上去的各人都被逼了回去。
“揆天一剑。”来歙突然一声吟唱,就在人影消失的刹那,他突然站定了身,手中长剑带着一声厉啸,以雷霆万钧之势朝那老者当头斩落。
那老者的脸色开始凝重了,这一剑之力,足可裂地碎石,偏偏其速度又奇快,并时刻都有细微变化,令人无从捉摸其最终的攻击方位。
来歙突然脚下移动,腰身一摆,一剑扫向身侧两人。
这一下可大出敌人意料之外,首当其冲的两人只觉无论从哪个方位,都躲不过这要命的一剑,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对方的剑意也跟着一变。
这虽然只是一剑,但其中的变化却是无穷,暗含了一生万物之理,乃是来歙这一套剑法的精髓。那两人终于色变,拼尽全力攻出一招之后,下意识地往后退避。
他二人原本是想,既然无法破解对方这一招,唯有以攻代守,令对方有所顾忌。
轰的一声,巷墙塌了一大块,那两人跌了进去。
来歙终于找到一个空当,将刘秀扔上屋顶:“你先走,逃命要紧。”
刘秀知道此刻不是逞能的时候,道一声表叔保重,便拔腿跑了。
来歙挥剑荡开身后两把兵刃,喝道:“不要回头,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刘秀心道这老天爷也太爱开玩笑了罢,刚才还追着别人到处跑,怎么这会就被别人追得落荒而逃了?想想都觉得好气又好笑。
“杀了那小子。”老者一声喝叱。
有两人登时追了出去,剩下一人则留在巷中将来歙的去路堵住。哗啦一声,破损的巷墙内钻出两人,嘴角挂着血渍,正恶狠狠地盯着来歙。
这两人已受了不轻的内伤,不过也不致命,因为来歙刚才收回了五成功力,虽然有些可惜,但若不如此,他就无法将刘秀送走。
此刻,他只身一人,已了无牵挂,当下长剑一横,放声大笑。
那老者以强烈的杀气,将来歙锁住,他心中盘算着,对方恶斗了这许久,一定消耗了不少真气,而自己却一直保存着实力,此刻已稳占上风。
来歙忽地感觉到了气机的变化,果然,对方出手了。
他剑锋往前一送,与对方掌力稍一接触之后,便即后撤了两步,转身还了一剑。这看似简单的两招,其实非常玄妙,轻松化去了对方的连环掌力。
另外三人见来歙往这边退了两步,登时也后撤几步,生怕再被来歙撵上,一阵追杀。他们心中清楚,只要远远守住来歙的退路就成,等有便宜可占之时再陡然出手。
那老者有些惊讶,从对方刚才那两招的表现来看,依然是游刃有余,难道对方连战数名高手之后,真气和体力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想到这里,他之前的信心有些动摇起来。
但无论如何,也要再试一试。
他猛然两掌劈出,跟着就贴了过去,将功力运至了极限,一阵快攻。
来歙上下纵跃,或劈或砍,不断催发剑气,牵制对方的掌力。巷中登时飞沙走石,尘雾漫天,劲气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砰的一声,二人单手对了一掌,各退几步。
“再来。”来歙长剑一挑,一道凌厉的剑气贴着地面而去。
那老者侧身避开,反手击出一掌,他心中越发吃惊:“到得此时,对方竟然还能发出如此强劲的剑气?”
来歙遇到了对手,一时打得兴起,拖着长剑就冲了上去。
二人在半空中拼了几招,那老者突然往后疾退,眼中异芒大盛,衣袍慢慢鼓了起来,一双聚满真气的长袖往剑锋上接连抽下。
来歙正待变招,对方的身影却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眼前只剩下金黄的掌影,强大的劲气压得他呼吸不畅,全身肌肤一阵刺痛。
他只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如此掌法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惊奇之余忙闭上双目,收拾心神,将周围的掌影都抛之脑后,改为用心去感应气机的微妙所在。
他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硬是将对方的掌劲挡在了身外。
蓦地里,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大喝道:“破!”寒光一闪,惊天动地。
二人又分了开来。那老者接了来歙这一剑之后,双掌兀自在发抖,忙将气息调匀。来歙也好不到哪去,握剑的右手也在颤动。
就在此时,来歙只觉身后有寒气袭来,他看也不看就知道是另外三人偷袭,当下剑交左手,与对方过了几招,不过应付得颇为吃力。
那老者已凌空一掌击来,瞧那金黄的手掌,就知道已将功力运到了巅峰。
来歙知道厉害,当下双手握剑,一个螺旋斜往上方飙去,大喝道:“破!”
空中飘下半截残袖,那老者与来歙交错而过,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来歙虽然破了对方的掌力,但也被对方的余劲把发髻都震散了,满头长发正随风飘扬。
二人刚才交手中换了位置,来歙已跳出了对方的包围圈,可谓小胜了半招。
周围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来歙知道是自己的帮手到了,笑道:“老头,看来今晚你杀不了我。接下来希望你在狗洞里藏严实了,莫要让我寻到,哈哈……”
那老者一脸阴沉,不甘地道:“走。”
对方几人来得快,走得也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屋顶上先后跃下几人,一名提锤壮汉朝来歙道:“大哥,对方什么人?”
来歙长剑拄地,喘着粗气道:“你小子也不问问我有没有事,上来就急着查案子?当真比我还心急,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收了朝廷的好处。”
那人一阵愕然:“大哥……这……”
屋顶上又跃下几人,一名赤面汉子道:“二憨,大哥在逗你玩哩,哈哈……”
来歙一拍提锤大汉的肩膀,大笑道:“人家一下就看出来了,就你小子一根筋。”
二憨双锤一摆:“他奶奶的,我就说嘛,京城之内,还有谁能伤得了我大哥?”
来歙叹道:“你还别说,大家再晚来片刻的话,说不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赤面汉子道:“大哥,你不是又在开玩笑罢?”
来歙道:“这次不是玩笑话。说实在的,刚才那老头,我并无胜他的把握,随他而来的五名手下,也个个都是高手。”
“真有这么厉害?在京城里,什么人有这等实力?”
“对方不是京城里的人。”
“为何这么肯定?”
“我也只是猜测。想我在京城混了二三十年了,但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一群人就好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的一般。”
“大哥在京辅一带交游甚广,既然你这么说,那是错不了了。”
二憨忽道:“他奶奶的,明天让缇骑在城里搜一遍,把生面孔统统抓起来。”
来歙哂道:“不错,不错。你的脑袋突然变灵光了嘛。”
二憨傻笑一声,朝赤面大汉得意地眨了眨眼。
赤面大汉没好气地道:“京城这么大,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外地人往来吗?若是全部抓起来,所有的大牢也关不下。”
二憨肚子一挺,急道:“那你说怎么办?”
赤面大汉摊了摊手,笑道:“我也不知道,问大哥。”
来歙微笑道:“对方人数不少,若要秘密潜入京城,多半会选一个门槛低,也最不起眼的身份隐藏,有句话叫做‘大隐隐于市’。”
赤面大汉忽道:“我明白了,街巷里的摊贩。”
来歙大笑道:“你随我去找哀章,京城里的治安捕盗之事,现在由他负责。咱们连夜查清可疑之人,一早就去抓人。”
二憨道:“大哥,那我呢,不带我去么?”
来歙道:“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做。你立刻带几名弟兄,将太学府的案发地守住,在我到来之前,任何人不许靠近。”
二憨一听捞了个最重要的任务,别提多高兴了,领了几人,便乐呵呵的去了。
赤面大汉道:“要不要通知卫将军?”
来歙道:“这不用我们操心,哀章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到他的。”
赤面大汉会心一笑,与来歙往国将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