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白云碧只能叹口气坐在小小的船头,他知道那些人还是不相信自己,他们还是不放心和自己同坐一条船,不过他也能理解他们,毕竟江湖人总是不太容易相信江湖人。
江上水气弥漫,不算轻柔的风夹杂着些许的鱼腥味直往人的脸上扑。
看着模糊的对岸,白云碧突然道:“老人家,你这么一把年纪了为何还要做这种不安生的活计?”
操舟的老者也没有扭捏,他缓缓道:“因为这是一份很难得的活计。”
“有多难得?我看这江上的往来之人也并不太多。”
老者道:“人多不多并不重要,毕竟我走一趟船就能抵得上几天的打渔工。”
“所以你这条船也只载素绣山庄的人?”
老者道:“如果素绣山庄的人叫我载旁人也是可以的,比如二位。”
白云碧点点头,缓缓的笑了笑。
又深深的吸了几口湿湿的江风后,白云碧突然回头看着操舟的老者问道:“所以你到底是个操舟人还是素绣山庄的前哨?”
老者依旧慢悠悠的摇着橹,他也用同样慢悠悠的语气回答道:“我也说不准,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好想两样都沾了一点。”
“所以,不等我们两人到达素绣山庄你就会用怀里的那只鸽子将消息提前送过去?”
被人看破行藏的老者依旧没有变什么脸色,他竟坦然道:“是的,所以两位不妨先通告个姓名,也好让庄子提前准备!”
“唉,看来素绣山庄也不是一个好客的地方???”
白云碧在叹气,现在他已经知道这素绣山庄差不多是个什么山庄了,这山庄或许很有名,但庄子的主人恐怕有点不太近人情,因为就连青绝山庄的林永严都没有在这么远的地方安插前哨的习惯,而且这操舟的老者也绝不会是这江上唯一的一个。
“我叫白云碧。”
“哪个白云碧?”
“没有哪个白云碧,就是白云碧。”
“所来何事?”
“无事,恰巧经过,后辈拜庄而已。”
“何日何时到?”
“说不准,大概三天之内吧。”
“好!”
几句简单的互问互答之后,老者一伸手就将怀里的鸽子投到了天上去,转眼间鸽子就扑腾着翅膀凌空而去。
此后,再无人说话,直到小小的舟缓缓撞到对面的岸。
“你好,再见。”
一句生硬的告别之后,操舟的老者已经在船上躺了下来,而且还用斗笠盖住了脸,看样子他竟准备迷糊一阵了。
白云碧本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回去接另外几个人,但很快他就想通了,那几个人只怕比自己两人上岸的还要快,毕竟这江上肯定不止只有这一条船。
··············
润州,大江之旁的城,一个和延陵一样平和的城,一个潇洒的城。
城里的人都很潇洒,如今差不多已经是中午,但城里的人却才开始吃早点,这里的人对于吃都很有雅兴,他们的手里明明只是一碗素素的面,但他们吃起来就像是在吃大席,小小的一碗面恨不得能吃到太阳落下山去。
算上今天早晨,白云碧俩人已经有三顿饭都没有着落了,于是他们不谋而合的坐在了进城第一家面摊上。
小小的面馆人不少,店主人是两个上了年纪的汉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矮且瘦的店主人一直在后厨忙着,高且壮的店主人则在前头张罗着,瘦的人很少笑,但壮的人却一直笑,傻憨憨的笑。
但等他走到白云碧俩人的桌前准备招呼他们时,这爱笑的店主人却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竟愣住了。
“你好!”
白云碧盯着他的眼睛轻轻的问候了他一声。
“你好,你也好??”
许久之后,壮壮的店主人终于回过了神开始打招呼,但很快他又回头朝着后厨里的矮个子叫道:“你看??你看谁来了???”
听见呼唤,后厨里的矮个子也放下了手里捞面的长竹筷,他正在远处朝着这边看。
很快,他也过来了,如今他也盯着白云碧说了一句“你好”
白云碧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但看他们的眼神,他们好像早已认识。
“我们要两碗面,味道无所谓,但要快,因为我们马上就要饿死了。”
“好??好好???”
两个店主人下去了,他们好像很激动,回头的时候竟跑的撞在了一起。
很快,两个店主人又一起回来了,他们一人端着一碗面而回。
轻轻的放下面之后,两个店主人还是没有走,他们竟打算看着白云碧俩人将碗里的面吃完。
被旁人盯着吃饭这本是一件很不自然也很难受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白云碧却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些,几口下去,他就几乎吃了大半碗。
“如何?”
两位店主人齐声问道。
白云碧却反问:“多少钱一碗?”
“两文钱一碗。”
白云碧点点头:“和名家酒楼的自然不能比,但已经很用心,而且很实在。”
一听这话,不爱笑的矮个店主也缓缓的笑了:“这本就是个实在的生意。”
“如果不够,你们再说,今天你们无论吃多少都算咱们的,毕竟我们请的起。”
一句话说完,矮个店主慢慢退了下去,同时也将高个子拉了下去,或许他也意识到这样盯着旁人吃饭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白云碧没有挽留,当然也没有再叫上一碗面,他只是将碗里的面吃完后拍拍屁股走了。
他来的时候没有说一声,走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告别,甚至忙碌的店主俩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桌的。
当俩人走到再也看不见那小面摊的地方之后,白不杀终于说话:“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活计,一碗面才两文钱,还不算成本,要知道他们当年一出手就是几千上万两的生意。”
白云碧一边走一边摇摇头笑着道:“或许他们只是想通了而已。”
“他们想通了?想通了什么?”
“他们或许是想通了该换一种活法了。”
“那你为什么刚才吃了人家的面又不给钱?”
白云碧双手抱着头晃悠悠的说道:“因为有时候太客气本来就是一种生分,做人不要总是欠着别人的,当然也不要总是让别人觉得总是欠着你的。”
白不杀听不懂,当然他也更加想不通曾经叱咤一时的阴阳二鬼为什么在这里做起了两文钱一碗的面摊生意,他们那种曾经一夜入万两的人又怎会沉的下心来做这种微不足道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