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老掌柜希望这受伤的男人快点走。
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男人刚走到门口,老旧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有人站在门外,好几十个人。
几十个人,有男有女,当先站着的却是个中年人,中年人手里还捧着一个茶壶。
“中阳,小姐呢?”
是的,受伤的当然是岳中阳,他本就是这个平和的城里唯一受伤的人。
而带着一群人找上他的自然就是那个很少出门但随时随地都喜欢捧着茶壶的玉苍龙。
如今,玉苍龙已经看见了岳中阳身上的伤,但他好像并不是很关心。
“主人??我??我不知道??”
玉苍龙已经进了屋,他用茶壶盖轻轻的刮了刮茶壶口喃喃道:“你不知道?”
突然,玉苍龙一下子就窜到了岳中阳的面前,现在他们几乎是面对着面:“你当真不知道?”
岳中阳不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很不自然。
“唉???”
叹了口气之后,玉苍龙缓缓直起了腰。
“你们年轻人的心总是那样的乱七八糟,但这样年纪的你们总是藏不住事,但你要知道,今天她若是就此走了,那么她就不再是玲珑山庄的玉玲珑了,毕竟天下这么大,她能不能回来还是个问题。”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你可以不告诉我她在哪,当然我也可以当作没有这个女儿,甚至我还有点儿替她高兴。”
“你高兴?你为什么高兴?”
玉苍龙习惯性的推了推茶壶盖说道:“她如果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遇上自己想遇的人,这难道不是女人一生最值得庆幸的事情?身为她的父亲,我当然要为她感到高兴。”
岳中阳不说话,他正在思考玉苍龙的话。
但很快,他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不行,她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她是玉玲珑,玲珑山庄的玉玲珑,只有在玲珑山庄她才能是玉玲珑,只有在玲珑山庄她才是大小姐,除此之外她根本无法在别的地方当大小姐,她是天生的大小姐命,她不能去过那种餐风露宿的生活,更加不能和他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剑疮发作,现在的岳中阳说起话来就像是在呻吟,这自言自语的声音不仅小而且乱。
然而玉苍龙却又一次的走了上来,他低着头盯着岳中阳缓缓道:“她的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除了做大小姐之外根本做不了其他人。”
岳中阳点点头:“是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么,你愿意带我去将她接回来继续做她的大小姐吗?”
岳中阳茫然道:“愿意,当然愿意,去,现在就去???”
于是,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医馆,如今这小小的医馆里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老掌柜。
老掌柜还在慢条斯理的洗着手,一边洗一边叹气,就好像他知道这平和的城里很快就要出事一样。
·········
城外,骄阳已经当空,玉玲珑已经不再坐在大树下,她已经不耐烦,她已经等不及,于是她只能迈开腿朝城里走去。
白云碧,玉苍龙,玉玲珑,这几个人交情不深,但或多或少都有些联系,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本以为下次再也不会见,他们无论是谁更加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在这陌生的城里相聚。
当白云碧的脚踏出掬水楼的那一刻,城外的玉玲珑也踏进了城,而隔着不算远的玉苍龙也带着人从偏僻的小街上急急的走着。
或许缘分总是这样的巧妙,街中间最大的三岔路口上,这三方人竟然聚到了一起。
他们都认识对方,但他们现在都不想和对方说话,所以他们只能这样站在烈日下。
白云碧不想见到玉玲珑,甚至他以为她早就离开了青绝山庄离开了这座城。
玉玲珑想见到白云碧,但她却不想见到自己的父亲玉苍龙,至少父女的见面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
然而玉苍龙和这两个年轻人都不太一样,他其实并不讨厌白云碧,甚至他还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愿意和他一起做朋友,做兄弟。
但显然现在不是一个称兄道弟的时候,毕竟现在这几个人都有各自要做的事。
延陵是一个平和的城,但这城里的人同样都很有眼力见,现在街上为数不多的人好像都知道今天这里好像有热闹可看,于是,那些三三两两准备回家的人立刻在远处驻足了下来。
“白少侠,好大的缘分!”
玉苍龙首先开口,但他却没有先招呼站在自己对面街口的女儿。
于是,白云碧也只能拱拱手道:“在此得见,幸甚。”
简单又通俗的问候之后,玉苍龙侧开身子道:“请。”
他说的话很简单,简单的只有一个字,但他的意思却很明确,他是在告诉白云碧,你可以走了,缘分够的话下次再见。
白云碧没有被这个生冷的送行坏了心情,甚至他根本没有睁眼看玉苍龙一行人。
现在,他的目光之盯着一个人,一个邋遢至极的人,一个像野狗一样蹲在街中央的人。
邋遢的人很紧张,他蜷缩着身子蹲在长街的最中央,前一刻他为了几口碎食而摸索到这里,但现在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或许这里已经很少有人认识这个人,但这个人的身影早就烙在了白云碧的心里,他本不忍心再见到大茶壶,然而这可怜的大茶壶却总是冥冥中出现在他面前。
可怜的大茶壶瞎了没多久,虽然他眼眶的疼痛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剧烈,但他还是没能完全的适应这样的生活。
他已经没了眼睛,所以他只能听,他能听得出周围有很多人,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往哪个方向才能走出去,甚至他开始觉得这些人都是来羞辱自己的,说不定很快就有石头什么的飞上了自己的身子,于是,他习惯性的开始用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颤颤发抖。
没有人说话,当然也没有人去留意地上的大茶壶,许久的沉寂之后只有白云碧一个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