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师即尔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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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一夜之间,雪已下得很大了,除了季长醉,没人知道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季长醉一整夜都靠在客栈楼上的栏杆旁,他亲眼看着空中的雪花从零零星星的微末,变成纷纷扬扬的碎玉。

  霍凯起的很早,他看到季长醉斜靠在栏杆上,身上沾满了雪,忙取出一件大衣,捧到他面前,道:“大哥,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一个人待在外头,当心受了风寒。”

  季长醉瞥了眼大衣,拂去了身上的残雪,接过了大衣,但并没有披上。

  “兄弟们都起来了吗?”季长醉的脸颊被冻的通红,止不住的咳嗽着。

  霍凯道:“我现在就去让他们集合,大哥快把衣服披上吧,我去找辆马车,大哥坐马车去名剑阁,可以避避风雪。”

  季长醉道:“不用了,这雪看着已有三尺厚了,有马车也走不动。你让兄弟们把铠甲都除去,披上斗篷,咱们马上就出发。”

  霍凯立马让一百龙武卫和章子丘都起来集合,准备赶赴名剑阁。虽然天寒地冻,但包括章子丘在内,没一个人有半句怨言。

  一个时辰后,雪已停住,但风还刮得猛烈。季长醉一众人马顶着大风,已到了摩天顶上,名剑阁前。

  季长醉已经有四年没来过名剑阁了,但对于他而言,名剑阁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的变化。

  无论是那用梧桐木建造的大门,还是大门里的用翠竹塔成的剑庐,还是剑庐后的四季清流不断的苍水涧,还是苍水涧旁的十三个深褐色的剑桩,季长醉不需要去看,也知道它们没有任何的变化。

  因为这一切事物的最美好的样子,都已经永存在他的记忆里了,就算现在他眼前的牌匾上的“名剑阁”三个字,都被冰雪覆盖了,但在他眼里,这三个字却是闪着夺目的光彩的。

  因为他第一次来名剑阁,第一次见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就觉得这三个字的一笔一划都已刻进了他的心里。

  季长醉呆立在大门下,让大门前的门童感到奇怪。

  门童道:“你是什么人?站在这里干嘛?”

  季长醉看向门童,见他面目陌生,知道过了四年,师父已换了一个门童了,便道:“请你转告我师父徐伯启,说劣徒季长醉来拜见他老人家了。”

  门童道:“那你可是来错时候了,因为现在这里头站满了人,你就是进去,徐老也看不到你的。”

  季长醉问道:“里头都是些什么人?”

  门童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不认识他们,我只知道里头有十几个秃子,其它的人就都是些提剑捏刀的汉子了。”

  季长醉心道:“想不到那苦霑竟然来的这么快,我虽然没和他打过交道,但料他此次前来绝对是为了我和秘籍。”便道:“我想你聪明的很,知道我是徐老的徒儿,我要进去,你决不会拦着我,对不对?”

  门童抓着头道:“嘻嘻,你只管进去吧,我不会拦着的,再说你们这么多人,我想拦也拦不住啊。”

  季长醉知道这时只能进去几个人,要是百多人都进去了,势必会引起麻烦,便将斗篷罩在头上,只让霍凯和自己进去,让其他人都散在周围,随时听令。

  待安排妥当之后,季长醉就和霍凯探入门内,但见门里头不下百人,却不见有人吵闹,只听到一个人在说话。

  他走上前去,见那说话的人正是苦霑。这时苦霑也是刚刚进门不久,正在对徐伯启作揖。

  季长醉看向徐伯启,见他一身白袍,四年前还是斑白的须发,如今已是全白了。

  苦霑道:“晚辈释迦门苦霑,今日得见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真乃三生有幸。”

  徐伯启还礼道:“不知大师光临寒舍,未能远迎,还请勿怪。”

  季长醉听到徐伯启的声音,心里感到一阵痛楚,才四年不见,师父的声音怎么就变得这么苍老,这么干枯了?

  苦霑道:“徐老前辈言重了,贫僧怎敢让您远迎?”

  徐伯启道:“咱们闲话少说罢,不知大师此次上山,所为何事?”

  苦霑道:“实不相瞒,贫僧此次是专为徐老前辈的爱徒季长醉而来的。”

  徐伯启道:“那可不巧的很,我这徒儿已有四年不曾上山来了,我对他也是想念得紧。”

  苦霑道:“这一点晚辈是知道的,只不过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只是代表武林把季长醉的一些消息告诉徐老,让徐老自己做打算而已。”

  徐伯启道:“不知我那徒儿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要惊动这么多人来与我兴师问罪?”

  苦霑道:“徐老前辈可知道现今朝廷的相国是谁么?”

  徐伯启道:“老夫久居大山,朝廷上的事,一概不知。”

  苦霑叹道:“当今朝廷的相国,就是您老的爱徒季长醉!”

  徐伯启仔细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所言非虚,顿觉天旋地转,吐出一口鲜血来。

  季长醉见了,悲愤欲绝,他最了解徐伯启不过,知道他最恨江湖中人投身朝廷,如今知道自己唯一的徒弟成了朝廷的相国,心中有多么的失望难过,可想而知。

  苦霑见徐伯启吐出鲜血,心中暗喜,但面上露出难过的神色,道:“徐老前辈莫要动怒,事已至此,咱们还是说说这件事要怎么解决罢。”

  “愿闻大师高见。”徐伯启平复了心境,以他七十余载的修为,其实对生死荣辱都看得淡了,方才吐血,只不过是不愿相信季长醉会当了朝廷的相国,现在转念一想,季长醉是相国也好,不是相国也好,终归都是自己唯一的徒弟,只要他不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就算不了什么。

  苦霑道:“贫僧所说的,不是贫僧一人的意见,也不是释迦门的意见,而是整个武林的意见,这一点望徐老前辈知晓。”

  徐伯启道:“知道了,请说。”

  季长醉心道:“这秃驴想的倒是周到,他这么一说,便把这责任都撇的干干净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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