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晚上和冬夜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的寒同样的冷,冷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出来。
但谷清初却一个人在这个清冷的夜晚独自的走着,他走的很坚定。
他明明是刚来这里,但却好像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在哪里一样。
难道他曾经来过这里?或许这个小小的镇子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陌生?
一炷香之后,他停了下来,他在一座还算富贵的宅子面前停了下来。
看见宅子里忽明忽暗的灯火,他竟紧张了起来,他的呼吸变的不再平稳,就连那双洁净的手都慢慢的握了起来。
想了很久以后,他好像做出了决定,他努起嘴发出了声音。
“布谷····布谷···”
现在他竟然学着杜鹃鸟叫了起来。
或许是这鸟叫声很奇特,原本宅子里那微弱的烛火居然一下子暴涨了起来。
紧接着有人开门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而且开门的人好像很急,因为她跑起来很急促。
大门也打开了,但开门的却是一个女人,女人很好看,因为她还很年轻。
“是你···真的是你?”
女人看清来人后,惊呼了起来,随即她竟一头扑进了谷清初的怀里。
俩人相拥,相对无言,这一刻谷清初那双锐利的眼睛也好似变的特别温柔了起来。
但很快,宅子里的其它房间也亮起了光,好像又有脚步声传出来了。
“你走,你赶快走,明天在老地方等我,我一定来!”
女人一边说一边将谷清初推走了,随即她也返回了宅子并关上了门。
谷清初没有走,他在路口坐了下来,他看着女人的宅子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的话,只要他登门,这宅子里的所有人都会出来迎接自己的,包括那个女孩的父母。
但他不后悔,也不太难受,因为他看的出来那个女人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于是,他并没有再回到道观里去,他趁着夜色就往江口走去,那是女人嘴里说的老地方,他们俩很小的时候就在那里玩耍过无数次。
············
天一如既往的亮了起来,太阳慢慢升高,但直到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女人还是没有来。
谷清初不急,他知道她一定会来,只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而已。
但随着日头慢慢沉下去之后他也开始慌了。
她为什么还不来?她是不是不来了?
他想的没有错,女人没有来,直到月亮挂在高高的天上时,女人还是没有来。
现在他很急,急的发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沉稳老练的谷清初,而变成了一个会胡思乱想的年轻人。
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又奔回了那个宅子。
宅子依然有光,微弱的灯火一直在七上八下的跳动,就好像他此时的心。
“布谷···布谷···”
又是几声杜鹃叫,但这次房间里的烛火却突然熄灭了。
看见黑漆漆的屋子,谷清初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但他不信,不信屋子里的人会不想见自己,于是他一纵身就跃进了院子。
“你为何还要来?”
女人在屋子里,她没有睡,而且知道来的是谁。
“我在那里等了一整天,你没有去,你为什么没有去?”
“对不起,我去不了,我实在去不了。”
“为什么?难道你也不相信我?难道你也看不起我?”
女人哭了,她在漆黑的夜里小声的哭了起来:“我···我怎会不相信你?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信的,但只有我信又有什么用?别人都不信你,我爹娘也不会信你的。”
听见这话,谷清初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个女人还是嫌弃了自己的名声。
“对不起,你恨我吧,恨我一辈子吧。”
女人还在哭,她在黑夜中靠了过来,她用嘴吻上了他的嘴,甚至还准备脱衣服。
但现在的谷清初已经像个木头一样了,他硬生生的推开她道:“你知道我要的并不是这些,如果我要这些的话我完全可以买的到。”
“对不起,你忘了我吧,你恨我吧。”
谷清初没有再说什么,他推开门缓缓的走了出去。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屋里的女人又叫住了他。
谷清初没有说话,但已经停下了脚步。
“你能不能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来?”
女人哀求着说出了这么一个很不合理的要求。
“为什么?”
“因为我马上就要成婚了,在你出了那个事情之后,爹爹早已将我许了出去,本来我昨晚就要和你说这些的,但没说得出口,所以我不希望在我的大喜日子里再见到你。”
“你要嫁到谁家去?嫁给谁?”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朱八太子,镇子里最有钱也最有势的朱八太子。”
谷清初笑了,他笑的眼泪都迸了出来。
“好,我恭喜你!”
说完这话他已经跃墙而去,但他好像没什么力气了,低矮的院墙差点都将他绊了个跟头。
·············
明媚的日头再一次升起,谷清初还没有走,他又来到了那个小小的面摊上,这一次他竟坐在了白云碧的旁边。
“你说你想请我喝酒?”
但是还没等白云碧说话,一旁的袁大小姐却抢先道:“你···你不是说你不喝酒吗?”
“我现在想喝了,你请不请?”
白云碧盯着他看了一会道:“你想醉?”
谷清初点点头:“听说人一旦醉了就会忘记痛苦的事只会记得快乐?”
白云碧哈哈大笑:“这一定是醉鬼才会说的话,因为醉酒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你想喝什么酒?”
“随便什么酒,能醉的快的最好。”
白云碧点点头道:“看来你已经痛苦了很久,像你这样的人喝越好的酒越没用,只有最浊最烈的酒才适合你。”
于是,白云碧一招手,老掌柜便端出了一整坛酒。
谷清初也不道谢,他一扬手就拍开了酒坛上的封泥,他喝的很猛,拎起酒坛就往嘴里倒。
谷清初没有说假话,他好像真的从来都不喝酒的,仅仅小半坛酒之后他的双眼就开始浮肿了。
不过他并不像其他的酒鬼那样多话,他还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就好像老僧入定一样。
白云碧什么也没有问,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心里的故事的,开心的,悲伤的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很明显,谷清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们一定觉得我很恶心对不对?”
但很快,谷清初就说话了,但他却好像不是在和白云碧俩人说。
“没关系,你们瞧不起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知道个屁。”
“但是···但是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连你也瞧不起我?”
“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其实只要你点点头我立刻就可以带你走,我们可以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我能让你幸福的生活下去的,难道这不好么?难道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就许下的誓言?难道你认为那只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游戏?”
谷清初好像真的醉了,不然像他这样年纪的男人应该是不会轻易流泪的。
泪很清亮,比喝进嘴里的酒还要清亮的多,但这么清亮的泪却是苦的,比最苦的鱼胆还要苦。
如今,谷清初已经不再喝酒,也不再说酒话,他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他好像很累,他好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