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鱼与溪水

+A -A

  大日高悬,和风卷地。

  少年耿星河心气萎靡,孤身一人漫步在桃花溪畔。

  瘦弱身影悄然而至,携美娟与他不期而遇。

  “星河,好久不见。”瘦弱身影招手喊道。

  耿星河闻声,忽地振作精神,强颜欢笑道,“成蹊,好久不见。”

  瘦弱身影自然是李成蹊,以他的眼神自然能看到耿星河的闷闷不乐,可他没有追问,只当不知。

  少年相见,当是喜庆,何谈旧伤?

  哪壶不开提哪壶,莫不是真的友情!若真是这般友人,弃之何妨!

  所以明明是没多久未见,可两人却一本正经地互相调侃,以心中锦绣塑郎朗日月。

  “恭喜星河荣登递炤关,自此踏入武者一列。”小小身板尽量拱手抱拳,高高举起,神色敬慕。

  耿星河见他言行,心中阴霾不觉间散去几分,忽然快意大笑,“想我耿星河目中无人,区区递炤关何足挂齿?”

  李成蹊双手拱拳高过头顶,乍看眼神诙谐,打趣地笑问,“可曾吃过名扬天下的耿家荆条?”

  正得意的耿星河顿觉皮肤一痒,神色一紧,正义凛然道,“我耿星河身正影端,无缘无故,怎会吃过惩恶扬善的耿家荆条。”

  李成蹊双手收回,抱拳于胸,连声谦让敬仰道,“佩服佩服,星河大能,如日中天,小小成蹊自愧不如。”

  耿星河放声大笑,“知我者,李成蹊。”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我耿星河尚有李成蹊,何至于自怨自艾。

  大道漫漫,更有贺师当先,我耿星河当重振旗鼓,迎头并进,早日建风骨,起琼楼,俱怀逸兴见贺师。

  大道为先,且将振师长之失望放一放,来看山河壮阔。

  “成蹊,见我这尾桃花鱼,如何?”耿星河阴霾尽散,畅然俯身弯腰,捧一捧溪水洗脸,焕然一新道。

  “跳出凡笼寻性命,人心常许依清静,便是修行真捷径。”燕娇娘掩嘴笑道。

  李成蹊把拳一收,镇定自如道,“但愿身安心静,谁羡往来迎请?正教满桃园,过流溪,缘福洞溪普度,应系星河风流。放纵要无垠,性端正。”

  耿星河神采奕奕,闻声知其意,上前搂住李成蹊,用手心搓着他的后颈,愤然哼道,“好你个李成蹊,学了两句【道无情】,就该来调侃我。”

  李成蹊长笑脱身,一脚踩在溪水中,以拳向前,公然请战,“李成蹊敢请战尔!!!”

  学不如你无妨,力可压你足也!

  耿耿星河高高在上,下自成蹊沿山走川,何不一高一低各显千秋?

  就如那夜耿星河心心念念,我耿星河学文治世,你李成好学向问一般。

  不过是换成李成蹊心念,我李成蹊学武仗言,你耿星河求学问道罢了。

  “彼战尔兮。”耿星河纵身跳进溪水,肩上桃花鱼熠熠生辉,如牛饮鲸吞,将溪水倒吸如通透水龙,径直落在他的手中。

  旁人不知水龙真身,李成蹊却眼角一跳,恰是耿家那传承百年的无名老荆条。

  “成蹊,如你所愿,叫你尝尝荆条之威。”

  李成蹊心惊肉跳,连忙向燕娇娘讨回黄罗伞,左手一捋伞面,砰然撑开黄罗伞,以遮其顶。

  “星河,你不厚道。”

  耿星河嘿笑不回,以水荆条隔空一甩。

  李成蹊撑伞挡住,随后脚下悍然发力,如履平地般极速冲去。

  耿星河虽无战斗意识,可桃花鱼从旁辅助,使溪水大涨,让原本自以为转眼间能近身的李成蹊目瞪口呆,竟然被溪水倒退回原地。

  李成蹊站在原地,骇然失色。

  “成蹊,可不是我先动手。”耿星河见状,非但不出声阻拦,反而神色飞扬。

  李成蹊将黄罗伞一收,夹入腋下,闷然上岸。

  耿星河却不放他,水荆条一抖,一把拽回李成蹊入水,噼里啪啦抽了十几下。

  成了落汤鸡的李成蹊愤声吼道,“燕姐姐你忍心看我被欺负?还不赶紧替我教训教训他。”

  燕娇娘斜靠在桃树,宛若莺语地笑道,“小郎君如此狼狈,看得本娘娘心花怒放。”

  “成蹊,这又不疼,你还想叫外援。”耿星河收了水荆条,慢悠悠地走近他。

  水荆条抽在身上,只有水迹,毫无疼痛。

  李成蹊气呼呼地被他扶起,猛地用力想要将他扣进水底,没想到桃花鱼竟会见机行事,信手拈来一尾水之荆条,一鞭抽在李成蹊的臀部,同时稳稳扶住耿星河站而不倒。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我可不去扶你。”耿星河痛快放声,笑容灿烂。

  李成蹊一头扎入溪水,索性翻身一屁股坐在水里,气呼呼地哼道,“你今个不来扶我,我就不起来了。”

  耿星河这才近身去扶他,“可别再自取其辱。”

  李成蹊咬牙切齿,忿忿不已。

  “成蹊,我有预感,等不到三年后举荐童生,我便要离开洞溪里,去往大千世界。”

  “且趁年少游山河,何妨向阳深草木。”

  耿星河搂在李成蹊的肩头,与有荣焉,齐步而行。

  燕娇娘紧随其后,回过神来,只觉妙极,遂抚掌一笑。

  原来,蠢蠢欲动的人已黯然离去。

  看似嬉戏打闹,却在不经意间以武示人。

  桃花溪畔,如有神助!

  “蜃老祖,此子有桃花鱼傍身,恐不能强取豪夺。”玉面少年装扮的望春心惋惜说道。

  明月乡以心力闻名遐迩,而这尾水之鱼据传是静心神物,最擅长以心养心,使武者心境恰似心如止水,以清净心观摩自身道心。

  “区区少年,小施计策,可信手拈来。”被称为蜃老的自然是得以脱困的蜃连璧,连强取不成,遂心生歹计,俯身与望春心一一道来。

  望春心闻声,神色慌乱,不敢答应。

  “宗门千秋大业系于你身,区区牺牲算得了什么?”蜃连璧厉声呵斥。

  望春心紧咬贝齿,不肯应允。

  “有舍才有得,若连这点觉悟都没,你如何担任一门道统,扬我门楣?”蜃连璧厉声相加。

  “若你执迷不悟,老身自当回禀山门,如实相告,不妨他日另择月女,再续山姻。”蜃连璧沉声威胁道。

  望春心眼中含泪,不愿作为。

  蜃连璧见威逼不成,语重心长道,“老身何愿如此,莫不过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想老身在此,也曾受人凌辱,不敢真身相驳,都能忍气吞声,何况是你这可怜的小人儿。”

  “春心,时不我待,莫要因一时执念,误了你的大道修行。”

  望春心再难忍受,低下细腰,失声痛哭。

  痛哭之际,望春心蓦然想起贺上窟,若他在此,定然不会让我受辱。

  可惜,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她的私念淹没。

  蜃连璧冷眼旁观,凭什么仅我一介老身受辱,你小小月女安然无事?若不抓点把柄在手,回去宗门告了我一状,岂不是平白无故再受欺压?

  无论你事成与不成,我皆拿捏在手,叫你唯我是从。

  蜃连璧一想到能将月女玩弄掌心,便是喜不自胜。

  “糟老头子,这蜃妖心思歹毒,恐怕要坏小姑娘的道心,你不出面拦上一拦?”

  “天各有命,老头子已给了小女娃一次机会,可他到底是舍了良心,弃了小男娃。”

  根老行事,只看公平。

  “啧啧啧,糟老头子莫跟我故弄玄虚,以你的眼界还不至于会放弃这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小女娃,要不然那冉伯羊能有今日的成就?只怕早让你一掌打杀了事。”

  根老也不回她,中断联系,趴在柜台,百无聊赖。

  这客人一天比一天少,桃花鱼一尾接着一尾浮出水面,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贺上窟突然走出房门,来到燕子矶的身前,认认真真,神色肃穆地打量许久,笃信不疑,“你没我英姿飒爽,更无我风流写意。”

  说罢,他又走回房间。

  燕子矶一脸茫然,像是看个傻子一样看着他的背影。

  “燕昭侠,那小子嘲讽你,还不快去打他?”酒客起哄叫嚷道。

  “是啊是啊,好些天无人来叫战,大爷都急不可耐了,你快去起点热闹耍耍,不然我明个可不在这喝酒,转去别家。”

  燕子矶回头叫道,“好啊,只管去别家喝酒,能喝着酒,我管你叫大爷,要是喝不成,你就得管我叫大爷。”

  那酒客浅浅一笑,面带羞涩,“掌柜的,你瞅我这样,去做个上门女婿可管?”

  “管的很,管的很,东街头那家的老母猪缺个配种的,你绝对可以去试试。”根老难得不回个笑脸,语气轻松地笑骂道。

  “东街头是吧,那我这就去试试,回头成了,我请诸位大兄弟喝酒啊。”酒客摇摇晃晃地起身,提着酒壶就往门外跑。

  董必德急忙上前拦住,“酒钱还差一半,想走可不行。”

  酒客双目无神,神色涣散,一听这话,噗通一声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董必德茫然无措。

  燕子矶见怪不怪,走进他身,低声哼道,“瞅着身子骨也不错,下面也得有好几两肉,切了去换些酒钱应该是差不多的。”

  酒客们轰堂大笑,有人甚至拔刀出鞘,露出噌然声响,还有人抛着手中的匕首,“燕昭侠,若手中无刀,我这匕首可借你一用。”

  燕子矶叫了声好,抬手接过那把抛来的短匕,见其锋刃,银光锃亮,甚是耀眼夺目。

  燕子矶也不动手,借着阳光一晃酒客双眼,森然笑道,“请各位看官见我一手银刃斩龙根。”

  口吐白沫的酒客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向后倒退,连连拱手抱拳,“我不敢了,我不敢了,还望昭侠手下留情。”

  董必德目瞪口呆,真是活久见。

  燕子矶向后抛回短匕,由衷赞叹道,“是一把好银匕,千金难寻。”

  那酒客听闻,是容光焕发,闷头喝上一大口酒。

  其余酒客趁势凑上,“好兄弟,借你匕首一观,可否?”

  酒客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我借燕昭侠是信得过他的为人,在座各位可别想和我插科打诨。”

  “我不借赏玩,也不敢借。”

  酒客声色俱厉,戾气泄露周遭,浑然不像和燕子矶那般说话。

  “客栈内都是客人,别伤了和气,喝酒喝酒,只管喝酒。”掌柜的见势不妙,连忙起身喊道,“一律酒水九折,只管埋头喝酒,莫要伤了酒桌的喜气。”

  众酒桌放声吆喝,好不痛快,白沾了老掌柜的便宜。

  “酒钱我肯定还,但这不是身上暂时没钱,去东街头讨点活计,挣点小零工,回头再给补上。”酒客卖乖地回道。

  “行嘞,回头记得给还上。”根老摆了摆手,示意他俩放行。

  酒客如释重负,满脸尬笑地正对客栈,步步倒退,直到消失无踪。

  “根老,这人肯定不会回来。”燕子矶笃定道。

  “你都能看出来,难道我看不出来?”根老一棍子瞧在他的脑袋上,气笑不已。

  “那你干嘛还放他走,不让我和德哥教训教训他。”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不知他根脚是好是坏。结个善缘也方便你和必德日后行走江湖。”根老挥了挥手,让他俩继续干活去,别在这瞎琢磨人心,格外地提醒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若不是生死之争,作为封侠或封侠卫,退让一步又如何?”

推荐阅读: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小说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修真世界我的极品女友醉仙葫叶秋思欧阳雪曾柔万道成神夜殇清姬都市之无敌仙尊林海柳曦月逆命向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