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请鱼入怀

+A -A

  “呼阚,一起去瞧瞧异象出处不?”少年御景走在溪畔,翘首以望。

  呼阚摇摇头,神色凝重,“天生祥云,当有德清贤者显化学说,此等瑞象定会招去魑魅魍魉。”

  “若有邪魅,正好祭我手中宝剑。”御景跃跃欲试。

  呼阚又说,“师尊尚未到来,不宜莽撞行事,洞溪里近两月并无人家出事,可见邪魅也未现身,或者到访。”

  御景垂头丧气,“除恶务尽,何必等到师尊归来。”

  呼阚耐着性子说道,“师尊还说,除恶务尽,须量力而行。”

  御景尴尬一笑。

  这时,少年一身弁服缓缓走来,言语温和地说,“在下安且清,来自安如山,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在下姜呼阚。”呼阚抢先开口,指着御景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弟姜御景。”

  “幸会。”安且清笑着说道。

  “幸会。”姜呼阚刻意避开。

  安且清也未在意,既然无心交友,不如作罢,遂扬长而去。

  “呼阚,为什么疏远别人?”姜御景神色不悦。

  “因为他一拳就能捶死我俩,我不敢赌他的心性是好是坏。”姜呼阚面色肃然。

  “怕什么?一命抵一命,师尊到来自会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姜御景甚是不满他的谨慎,奋力挣脱他的手臂,快步追上弁服少年。

  “我叫姜御景,出门在外,师尊教导,不可自报家门,以免惹祸上身。”姜御景灿烂地笑道,“我师门绝非邪门歪道。”

  安且清释然一笑,既非封侠封卫,也非邪门歪道,还要如此慎之又慎,想来是个嫉恶如仇的门派。

  “我瞧你师兄也是好意,并未上心。”

  姜御景嗯了一声,好奇问道,“你往前去,可是也想一睹为快?”

  安且清点了点头,“我在此地游学多日,观民风不正,习俗不雅,却没想到能有人引发此等天地祥瑞。”

  姜御景听他口吻极大,忍不住问道,“你是书院小学士?”

  安且清神色不适,心道哪有人这么问话,“我暂时仅是童生,尚未入院就读,更为修得学士之名。”

  姜御景颇为惋惜地叹口气,“洞溪里可有位年岁尚小的小学士。”

  安且清面色泛红,忍不住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大手一挥,气呼呼地走了。

  姜御景觉得莫名其妙,一脸失望地回去,“呼阚,你还真说对了,那人脾气古怪,挺不好相处的。”

  姜呼阚其实一直没敢走远,也能听清他们的对话,面色古怪地回道,“以前没觉得你话中带刺,今天乍一听,才知道你小子是句句扎心。”

  姜御景一脸茫然。

  “且清拜见祖父。”安且清见到源头,正好撞见同样在此的丰郎中年。

  “且清来的正好,快些上前拜见上林书院振师长。”丰郎中年神色喜悦地引荐道。

  “安如山安且清见过师长。”安且清温顺拜谒。

  杜振溪坦然受之,领着邴易云介绍道,“这是我的书院学生邴易云,与你年岁相仿。”

  少年会面,相视一笑。

  “我在柒木巷已见过你与容和。”安且清开口笑道。

  邴易云爽朗一笑,“凡见我者,何其幸也!”

  “我从狄进金那里买了个小道消息,你想不想知道?”安且清笑容玩味。

  邴易云顿觉不妙,脱口而出道,“绝对不想。”

  安且清神色一扬,潇洒说道,“见我安且清,如见谪仙人。”

  仙落安如山,天人安且清。

  少年风采,各领风骚。

  安且清先前为姜御景所扰的阴霾一扫而空,满心欢喜地牵着邴易云,“祥瑞当面,不如你我今日结为异姓兄弟。”

  邴易云最是不受拘束,竟然问也不问师长,脱口应允。

  两位少年风采卓然,贺季真最是风流,当下心有所感,从中隔绝两缕氤氲垂落。

  氤氲加身,少年心性,喜出望外,当即相扶叩拜,敬天礼地,义结金兰。

  礼毕事成,杜振溪先是眼神望向山老,得其许可,方才出声考校,“安且清、邴易云既然义结金兰,那我且来考一考,谁能道来【义结金兰】的出处?”

  安且清闻声,神色一尬,受自家祖父影响,对江湖侠义一事几无多看。

  邴易云不曾多想,谦让道,“安大兄可先说一二。”

  安且清坦然告知,“且清才疏学浅,不曾知晓。”

  邴易云这才开口说来,“金兰一词最早考究是出自《易经·系辞》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墨子可教也!”山老抚掌而笑。

  “安大兄见我,何其幸也!”

  邴易云洋洋得意之际,肉眼可见桃花鱼身影渐隐,再加上先前所见所闻,忍不住心生悲戚,“贺师殚精竭虑,舍身传道,易云自当牢记于心,铭记五内,不敢忘怀。”

  安且清不明所以,正想开口询问,却见祖父眼神制止,遂打消念头,正身而立。

  “封少师,缘有聚散,今日讲学,到此为止。”贺季真拱手告别。

  封少师不敢身受,连忙侧身让开,连声歉意,“叨扰贺师游学,封少师罪不可恕。”

  封少师只觉冥冥中福至心灵,浑然不知受了何等福缘,但其诚心诚意仍然显而易见,“贺师恩惠,封少师万难偿还。”

  贺季真双鬓皆白,笑而不语,最后望了眼耿星河,便领着冉耘艾远去。

  那尾摇曳生姿的桃花鱼见他离去,鱼尾一摆,转身一头扎向溪水。

  朗朗乾坤之下,十几道身影接二连三现身去抓。

  无一例外,尽数无功而返。

  山老怅然若失,这一尾桃花鱼时不我待。

  待桃花鱼潜入水中,邴易云才开口笑道,“安大兄,且看邴弟为你送上一物。”

  说完,邴易云长袖飘飘,大步走进溪畔,在众目睽睽之下低身近水,朗声笑言,“请入我怀。”

  众人哈哈大笑,只觉可笑。

  唯有肩挑风流侠义的耿星河觉得理当如此。

  那一尾桃花鱼去而复返,欢呼雀跃般在溪水中来回折腾,猛然间跳出水面。

  岳牧野心生一念,腾身近水,举手去抢。

  外乡人夺不得,本地人理所当然。

  身材高大,样貌平凡的耿星河越众夺步而出,不负众望地拦住岳牧野,“夺人所好,非侠士所为。”

  岳牧野横眉竖眼,怒意兴起,“耿星河,你敢拦我?”

  耿星河寸步不让,“耿星河,敢作敢当。”

  邴易云怀中桃花鱼忽然跳开,极为亲昵地游荡在耿星河的肩头,随心所欲地游走双穴。

  这一刻,耿星河递炤洞开,神采飞扬。

  少年郎,眉角伸展,五官渐朗。

  山老啧啧称奇,“好一手深藏若虚的手段,竟然连我先前都不觉有异。”

  “天下禁地,果真卧虎藏龙,不容小觑。”

  旁人不知祖父心性,安如山最是清楚祖父心高气傲,不然也不会给那句【仙落安如山,天人安且清】的批语。

  祖父口中,只有圣贤豪杰,经文脉络只在天地至理,对于裨益凡世的济世侠义向来不喜多见。

  “山老,只管开眼见天地。”杜振溪长袖一挥,为山老别开生面。

  这一会儿,山老可如冉伯羊那般眼观天幕,纵览一道道冲天而起的五光十色。

  “蔚然大观,蔚然大观。”

  山老哪怕是匆匆一瞥,也是深有感受。

  “洞溪里邴易云,容我安可怀收入山门。”

  杜振溪长袖负于身后,极目远望。

  岳牧野见着他的变化,心生不安,下意识地退后半步,言辞犀利,“耿星河,三姓之物,不可染指,这是规矩。”

  耿星河笑而回道,“桃花鱼天生地养,既不归你,也不归我。”

  “为了一尾桃花鱼,得罪与我,可不值当。”岳牧野低声哼道。

  “天地万物,生而自由。”耿星河挺胸抬头,跨步向前,竟是比岳牧野更显高大。

  若是袁安生在此,仅凭这一句话【生而自由】,就甘愿为耿星河大打出手,叫岳牧野体会下花儿为何花样红。

  “耿星河,你大胆。”岳牧野不愿再退,可心中畏惧使然,竟是一退再退。

  明明他耿星河不敢动手,岳牧野却没来由地心生惶恐,不敢正面迎他。

  “振师长,岳牧野的心气不可坠。此时不出,更待何时?”根老的声音陡然在杜振溪耳畔响起。

  杜振溪这才现身,以三姓之口吻护住岳牧野,厉声呵斥邴易云与耿星河,“放肆,怎敢对岳牧野如此咄咄逼人?”

  邴易云与耿星河气机相投,风流写意经由桃花鱼如会贯通,更是如虎添翼,节节攀升,这才以势压人,镇住岳牧野那尚未成熟的气机。

  此时杜振溪横空出世,一举掐断两者间不可见的联系,更为岳牧野挡住滔滔气机,使得他得以喘息,回神安心。

  邴易云是生性使然,气机受创无伤大雅。

  耿星河却是贺季真临时授意,气机不稳,这一受惊更是一落千丈,险些被击溃气机,好在桃花鱼最擅长静心,替他堪堪稳住那一线心气。

  我名星河,我欲星河。

  耿星河昂首直迎杜振溪,脸色平静,重稳气机。

  “根老,杜振溪欺人太甚。”耿家老头怒不可遏,提起荆条就要夺门而出。

  “你有本事你也去书院担任师长。”根老懒洋洋地说道。

  耿家老头一脸堆笑,乖乖放回荆条。

  “星河这孩子命格让你起的极大,不受点大风大浪是不可能的。”根老忽然破口大骂道,“你瞅着这些天来来去去身世不俗的少年郎,哪个敢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有所牵连,就你小子心比天高,当初铁了心要给这孩子起这名字。”

  耿家老头低头不语,任其责骂,反正打小也是挨骂,只不过是从明面上转为私下里。

  骂就骂呗,又不丟块肉。

  这一点,耿家老头和莫得势是大同小异,难怪这两人曾能不顾年纪的差距,痛快地坐一起把臂言欢。

  “振师长,星河不服。”

  杜振溪言辞严厉,“容不得你不服,三姓在上,不容置疑。”

  邴易云识相退下。

  耿星河意欲顶撞,杜振溪以力压人,挥手将之打入溪水中,“耿星河,莫要冥顽不灵。”

  耿星河掩面而泣,怆然失声,“我与成蹊不曾失望。”

  李成蹊与耿星河好学,尽为杜振溪所引。

  安且清不知何时走近耿星河,任凭溪水溅湿衣裳,事后被祖父责骂,也要仗义执言,“且清觉得他更有理。”

  杜振溪不便出手,眼神示意山老带走他。

  山老欲来,安且清抬头力挺,“祖父,且清不退。”

  “容不得你反抗。”山老在杜振溪的传音下,心知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安且清争一时之气,索性一掌打晕他,抱在怀中。

  临走前,山老看了眼耿星河,风流蕴成,脉络分明,与贺季真亦是同道。

  可惜,可惜,别人的五光十色哪里抵得上他的灿若星河。

  岳牧野与耿星河,生而不同道。

  牧野在地,星河在天,生而异途。

  甭管耿星河服不服,岳牧野是再度神采飞扬。

  杜振溪亲身开穴,使他也顺利迈过玄关,递炤洞开。

  岳牧野气机重燃,仰仗规矩而骄盛,气指颐使地呵道,“桃花鱼,入我怀中。”

  那一尾桃花鱼置若罔闻。

  岳牧野遂不再强求,愤然离去。

  杜振溪看了眼耿星河,拂袖而去。

  邴易云这才跳进溪水,扶起耿星河上岸,“师长行事必有深意,切莫怀恨在心。”

  耿星河并未受伤,只是心受重创,挥手推开邴易云的搀扶,声色严肃道,“易云师兄大可放心,星河不会迁怒师长。”

  若是换成别人来说这种话,邴易云肯定不敢相信,可是耿星河说话,邴易云是深信不疑。

  以前同在学塾,耿星河就是心直口快,不遑多让。

  这种人,活的是真潇洒!

  “耿师弟,你很不错。”邴易云由衷说道,“有时候,师兄见你也是自惭形秽。”

推荐阅读: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小说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修真世界我的极品女友醉仙葫叶秋思欧阳雪曾柔万道成神夜殇清姬都市之无敌仙尊林海柳曦月逆命向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