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子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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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绝大多数人的死去是悄无声息的,一个牌位或者一个坟头,仅此而已;然而有些人的死,关乎着很多人的命运,他活着,无数人是一种人生,他死了,这无数的人会过上另一种人生。

  这位大顺朝太子就是这样的人。

  “大顺南岷潞水之战,太子率六千骑兵绕后,结果中南岷大将贡松的埋伏,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太子是幸运的人,生于帝王家,一出生就高天下人一等;他也是一个不幸的人,历史和命运把他推向他的那个位置,在崇兵尚武的大顺朝,他的一腔治国抱负不可能只凭他父亲的一纸诏书就能顺利施展,他必须去军营,像他的父亲以及列祖列宗一样,刀剑中拼出属于他自己的基本盘,正如他父亲的八道司和三宗府一样,这基本盘才是他成为天下之王的真正保障。

  如果他只是像那因为他的决策而丧命的六千骑兵一样的一个普通人,他会成为大顺史书上的六千分之一,偶尔被人提起,长久被人忘记,可是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顾也的心情有点沉重。

  大顺皇帝换了一身便服,只带了一个人,来到了丞相游千常的府上。

  皇帝带的这个人便是八道司的总司长,冥王剑陈云溟,过去二十年朝廷和江湖都共同承认的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高手,无论是内功还是剑术,其造诣之深都可以称作举世无双。

  昨晚从昏迷中醒来的叶缺把太子战死的消息带进皇宫之时,皇帝只是愣了几秒钟,回过神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宣太医给叶将军疗伤,他不会把自己的悲痛写在脸上,更不会因亲生儿子的战死去责怪自己的得力战将。

  “陛下,是老臣对不住您和皇后啊,没有拦住殿下,哎。”游千常跪倒在皇帝面前,老泪纵横,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这眼泪也来的真切。他昨晚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却没有跟府中任何一人透露,只是静静地等待今日皇上的到来。皇帝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其实他心里早有预料。

  皇帝见他这般难过,也忍不住垂下泪来,但是他很快收住,摆摆手示意游千常起来,道:“丞相,你是煜儿的亲舅舅,更是一国的丞相,眼下不是我们两个老人哭泣的时候,煜儿这么一走,留下了很多棘手的事情啊。”

  “陛下的意思是?”游千常抹干净眼泪,问道,其实这混迹官场几十年的丞相心知肚明,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朕已年迈,端王才五岁。”皇帝抿了一口茶,说道。

  游千常依旧不开口。

  “游大人,若太子在,日后自能平稳接位,眼下太子殉国,端王年幼,日后何以镇得住那四家王爷?”陈云溟见游千常不敢出言,直接说道,丝毫不避讳。

  “太祖朝时,那四家王爷本是四方的军政史,没有他们的势力这天下也打不下来,太祖封他们的王位,是封给他们的军功,更是封给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皇帝接过陈云溟的话,顿了一下,又说道:“然百年来这四位王爷势力愈发庞大,若煜儿不遭此测,也许能跟他们周旋,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煜儿殉国,朕百年以后,炤儿怎么管得住他们,怕是这天下要改姓。”

  “陛下的意思是要除了四王?”游千常强作平静,皇帝把话都说到了天下易主的份上,恐是已经没有了周旋的余地。他本还抱有一丝幻想皇帝不要这么决绝,把这棘手的事情交给下一任丞相去做,可是这位心狠手辣的皇帝并没有逃避困难。

  “是,朕老了,万不能再缓兵之计,在我手上,斩草除根吧。”皇帝缓缓说道,似波澜不惊。

  “游大人,皇上此次来你府上,不是问你要不要除,而是让你想计策怎么除。”陈云溟冷冷说道。

  游千常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四王势力之大,陛下,陈总司心里都清楚,倘若要一次性铲除,恐只是一个天下大乱两败俱伤的下场。”

  “丞相的意思是逐一击破?”皇帝道。

  “齐王田允是端王母妃田瑾妃的亲兄长,又眼界狭窄,暂且不会对端王有威胁。而且此人贪婪,最易为陛下所用,倘若告知他平其他三王以后,分其封地钱财,凭他的眼界定会心动而站在我们这边。”游千常说道。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游千常又继续说道:“楚王关亭之雄兵数十万,此人与另三王素来交情不深,不会出手援助另三王。又镇守南界,距京师太远,不易动兵,而且倘若第一个削楚王,他南岷定会趁乱威胁我朝,徒增麻烦。依老臣愚见,楚王应当放在倒数第二个,等吴秦二王处理好了以后,陈总司的八道司腾出人手了,再解决楚王不迟。”

  “那么游大人的意思是先吴还是先秦?”陈云溟问道。

  “秦王郑大敬这人软弱老实不足为惧,然而他的儿子郑虎行少年英雄,武功怕不在陈总司七位爱徒之下,他手下又有八千西漠铁骑战无不胜,着实不好对付。”游千常对四王的情况了若指掌,顿了顿,又说道:“吴王顾怀,自二十年五前那件事以后,一直韬光养晦做他的逍遥王爷,但凭老臣直觉,此人不简单。”

  “丞相,但说无妨。”皇帝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二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一直是整个大顺的避讳,但凡经历过的人,能闭嘴就闭嘴,能跳过就跳过,然而今天游千常却主动提到,是他拿准了皇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拿下四王,而不是计较自己二十五年来的心病。

  “陛下可还记得,二十五年前废太子府的大火,最后一个从废太子府出来的可正是吴王顾怀。”游千常说道。

  皇帝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那场大火在他心头烧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来,只要他自己不提,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起二十五年前的事情。

  “当时如果老臣没记错,废太子府登记人口一百一十八人,可是陈总司事后活人死人只点出一百一十五人。陈总司,当年不顾你的阻拦带兵冲进废太子府的可是吴王顾怀?他进去不久,就是一场大火,废太子府也是一片灰烬遍地焦尸。那个孩子,我们只道是在大火中烧成了灰,可是究竟他还在不在人世,这世上说得清的恐怕只有吴王了吧。”

  “游大人!”陈云溟显然觉得游千常说得太多了,想要制止他。

  “丞相,你继续说。”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游千常继续说。

  “陛下,吴王辖内沃野千里,鱼米之乡,吴地向来富可敌国,倘若起兵,钱才是兵之本,这是其一;倘若那个孩子还在,他吴王自有一套说辞以那孩子为借口对端王不利,这是其二;顾怀此人不仅深明大义,二十五年不公开问政事他吴王辖区依旧管理得仅仅有条,可见其手段之高,这是其三。所以,老臣愚见,四王之中,必先除吴王。”

  “陛下,此次万寿节,吴王推脱身体有恙,只派了他的独子前来,那小子稚嫩,吴王爱子如命,我们必须此次就借故把那小子拿下,以此相要挟,也不怕吴王有越界的举动。”

  “游大人说得不错,朕何尝不知道顾怀的威胁,只是这二十五年来他处处小心谨慎,不留任何把柄,太祖有训,四王后世袭爵者,除非通敌叛国,否则皆以无罪论处,朕要拿他的儿子,又谈何容易?”皇帝说道。

  “那就只好让他吴王通敌叛国。”游千常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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