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仇旧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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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景怡一路跑到雉河集场院外,只见一群少年围成一团,不住叫喊。她个头小挤不进去,看到身旁一颗大树,急中生智,挽了挽衣袖便爬到了树上。

  再低头向下看去,只见场院中间有两名少年正在比试武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正是小阎王张宗禹,而另一个年纪较小相貌清秀的少年,却是自己日夜想念的张陈放。

  “放儿哥哥,一定要赢啊!”苗景怡心中念道。

  树下两人缠斗正酣,张宗禹身强力壮出手大开大合,张陈放身体轻巧,一味躲闪,伺机后发,几个回合之后,张宗禹空有一身力气没处使,反倒被张陈放找准时机拍了几掌又踢了一脚。

  “放儿哥哥好棒!”

  苗景怡骑在树杈上大声叫好,张陈放听到声音耳熟,抬头向树上张望。

  挨了几下对张宗禹来说虽然不痛不痒,但也是被激怒了,趁着张陈放抬头分神,双臂一展猛扑上去,也顾不上什么招式了,抱住张陈放就往地上一滚,仗着自己力气大,将他死死压在身下,随后用力摁住他的脑袋,只让他低头认输。

  苗景怡见张陈放受制,随手拔出了头上一株莲花宝顶发笄,这发笄是母亲陈川红家传之物,乃白象牙所雕刻,价值颇为珍贵,苗景怡心中一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喊一声“接着”,扔在了他的面前。

  张陈放被按在地上,挣扎不起,慌乱之下摸到发笄,反手一刺扎在了张宗禹的胳膊上。张宗禹吃痛松手,张陈放侧滚一旁,顺势一脚踹在他的裆下。

  “好小子,居然用暗器!”张宗禹捂着裆部大叫。

  苗景怡从树上跳下,一脸坏笑,“什么暗器?刚才我在树上玩耍,不小心把发笄掉下来了,放儿哥哥,你可曾看见?”

  张陈放知道她有意相助,手里举着发笄来到她面前,欢喜不已,“太好了,谢谢你,景怡。”

  “还好没有摔坏,”苗景怡头一歪,冲着张陈放笑道:“放儿哥哥给我戴上。”

  张陈放犹豫了一下,涨红着脸,笨手笨脚的插在了她那一头乌发之间,直惹的一帮少年起哄不止。

  苗景怡毫不理会,拉住张陈放的胳膊问,“你为何要跟宗禹哥打架,他又莽又壮,伤了你怎么办?”说着挥起袖子认真打扑他衣服上的尘土。

  张陈放左躲右闪,笑道:“景怡,下午童子军要去涡河上游打捎,宗禹哥嫌我年纪太小,我便要与他比试,赢了他我就能去。”

  原来张宗禹回了雉河集老实了两天,这天带着张陈放正在涡河里摸鱼,一上午只逮了几条不够塞牙缝的小鱼儿,不免有些沮丧,正巧遇见去怀远走私盐的本家兄弟张德才撑船回来,张德才无意中透露涡河沿岸直至淮河地段时常有羊群出现,张宗禹于是便盘算着带人沿河而下,抢几只羊来打打牙祭。

  张宗禹走过来大声叫道:“说好的比试拳脚,这可不算,胜之不武。”

  苗景怡一噘嘴,“怎么不算了?爹爹的书上说过,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可制胜,你若是带兵打仗,难不成给你在战场铺一面干干净净的大红毯子?”

  张宗禹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只得悻悻的自言自语,“苗伯父怎么什么书都看……”

  “太好了,这次放儿哥哥赢了。”苗景怡高兴的拍拍手,然后伸出食指向张宗禹勾了勾,“来吧,轮到我了。”

  “你也要跟我比试?”张宗禹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怎的?你也想跟着咱们去打捎不成?”

  “没错,本小姐要在这里住上好几日,正好也是闷得慌,若是本小姐赢了你,你就带着我一起去玩玩。”苗景怡一本正经的说道。

  张宗禹盘算着,这丫头伶牙俐齿,等下不管耍什么花样,只消抓住她的双臂往后一扭,保准让她大哭求饶。于是嘿嘿一笑,“来吧,我让你一只手。”

  苗景怡一抱拳,蹭的一下爬到了树上,张宗禹一看傻了眼,叫道:“你爬上树干什么?有本事你下来呀!”

  苗景怡做了个鬼脸,“自然是跟你比轻功了,有本事你上来呀。”

  张宗禹大怒,正要撸起袖子爬树,又一想,这丫头自小上树爬墙,身轻体柔,若是在树上纠缠,也没把握赢她,再说自己不会爬树,万一不慎从树上掉了下来,那就更加难堪了。于是叉腰叫道:“不比了,就算是你赢了,也甭想跟着我们一起去。”

  苗景怡在树上大叫,“你说话不算数!”

  张宗禹满脸无奈,“苗大小姐你饶了我吧,苗伯父若是知道我带你出去打捎,还不得把我骂死。”

  张陈放一听也是,若是带着她一同出去,恐怕自己也得挨骂,于是劝说,“是啊,景怡,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吧,等咱们回来一起吃羊肉。”

  苗景怡想了想,跳下树来说道:“好啊,那可要说好了,你得给我带回一只小羊来。”

  张陈放问:“小羊?你要来干什么?”

  苗景怡笑道:“自然是让它陪我玩喽,你们又不肯陪我一起玩。”

  张陈放点点头:“好,若是找见羊群,我一定会给你带回一只。”

  张宗禹催促道,“行了,别腻歪了,咱们快去快回。”随后向那些少年挥手大喊:“出发!”

  “慢着!”苗景怡拽住他,问道:“你们这是去打仗还是去抢羊?”

  “当然是抢羊了。”张宗禹说。

  苗景怡噗嗤一笑,“兵法有云,兵不在多,在精,将不在勇,在谋。你带这么多人太过招摇了,恐怕没等找到羊群,就被当地的练兵拦下了。”

  张宗禹一想也对,上次带了一百多号人跑去淮南,到了赵庄没一会,就被苗沛霖赶去逮了个正着。

  张陈放则是一脸钦佩,问道:“景怡,你小小年纪,怎么懂的这么多的兵法?”

  苗景怡得意的说:“自然都是爹爹的书上读到的。”

  张陈放忍不住赞叹:“没想到苗伯父对兵法也深有研究,真是厉害啊。”

  苗景怡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我娘吩咐他读的,可怜我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家,也是被逼着读这种乱七八糟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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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宗禹选了十余名身强体壮的少年,又命人从村里搜了些麻绳,便信心满满的出发了。

  一行人沿着涡河而下,行了二十多里地,却没见过一只羊,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走了小半下午,大伙儿都累了,纷纷瘫坐在河滩上休息,张宗禹敦促道:“抓紧点起来,天黑羊就入圈了,到时咱上哪找去?”

  一人说道:“再往前走就到蒙城县界了,听说蒙城团练有不少呢。”

  张宗禹不以为然,“咱捻子有上万人,怕他做什么!”说罢继续催促众人赶路。

  过了蒙城县界,又走了好一阵子,众人终于在河边看到了一大群羊。

  众人大喜,如狼入羊群,纷纷扑了过去,二话不说,掏出来绳子便往羊脖子上套。

  群羊咩咩乱叫,到处逃窜,不远处一名羊倌见状,跑过来大声叱喝,“小贼们,光天化日之下抢羊,还有没有王法!”

  张宗禹骂道:“听好了,老子是小阎王,老子就是王法!去你的!”随即一拳将那羊倌打倒在地,几名少年围上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将那羊倌打的屁股尿流抱头鼠窜。

  张陈放想起苗景怡的嘱托,很快便在羊群中寻到一只小羊,那只羊羔看样子还没出生几天,跑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于是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其紧紧抱在怀中。

  其他人俱是收获颇丰,各自牵了一只大山羊,张宗禹更是一手牵一只,招呼着众人撤退。

  风风火火的走了一阵,众人想到晚上就能吃到羊肉,肚子纷纷叫了起来,有的还流了一地口水。

  有人提议道:“喘口气再走吧,又累又饿,没力气了。”

  “也好,”张宗禹摸摸脑袋说道:“知道大伙都馋了,可咱又没带锅碗瓢盆,四条腿的吃不了,先抓些六条腿的吃吧。”

  张宗禹所说的六条腿正是蚂蚱,这年头旱涝交替,蝗灾自然也多,这蚂蚱也算是顶好的食物,于是众人把羊拴好,纷纷钻进河边树丛里扑蚂蚱去了。

  没费多大功夫,众人满载而归,折些细枝将蚂蚱串作一起,升火烤了起来。

  张陈放怀抱小羊担心道:“宗禹哥,咱们若是在这里耽误久了,那名羊倌带人追上来怎么办?”

  张宗禹满不在乎的吹嘘道:“我小阎王的名号在淮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整个淮北敢不买我面子的没几个人,量他也不敢追来!”

  张陈放好生羡慕,“等娘伤好了,我就跟宗禹哥多出去闯闯,也要闯出一个名号来。”

  张宗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兄弟,那哥哥就封你为小霸王,咱哥俩儿一个小阎王一个小霸王,打遍两淮无人能敌。”

  张陈放听的心花怒放,笑道:“小霸王,好听呢,多谢宗禹哥。”

  不多时蚂蚱已被烤的外焦里嫩香气扑鼻,众人埋头吃的正欢,只听后面传来一阵叫喊声,一大帮人手持刀枪棍棒扑了过来。

  追来的这帮人是蒙城县蒙家团练的一支练兵,跑在最前面的正是先前逃窜的那个羊倌,指着张宗禹一行人喊道:“就是这帮小贼,给我狠狠的打他们哟!”

  张宗禹高估了自己的名号,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大喊一声撤,撒腿就跑。

  众人也顾不上羊了,有几个跳入涡河要泅渡到对岸,剩下的蹿入树林四散而逃。

  张陈放却拉在了最后,他年纪最小,怀里还抱着小羊,没跑多远便被追上,随即被一堆练兵扑倒在地。

  张陈放怕小羊被练兵踩踏,紧紧抱在怀中不肯撒手,那些练兵见状,直骂他死到临头贼心不改,围上来便是一顿暴打,直打的他不能动弹。

  “这小贼也够倔强,带回去!”

  带头的练长见张陈放被打的倒地不起,其同伙也逃的无影无踪,便叫人抗起他,一并带回蒙城邀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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