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破庙。
离开保康城,半路上的张宝两人再一次错过了宿头,夜宿荒山野岭,还好这年头的人们喜欢到处修庙,有个破烂的土地庙供他们栖身。
“土地公,打扰了,借宿一宿哈。”
张宝十分虔诚的点燃三根木棍做香,插在了漆都掉完了的土地像面前。
经过这么多事情,他现在对于神仙的存在有点深信不疑的样子。
破庙没了门脸儿,里头空地也不大,两人在墙角生了堆火,马车就栓在墙根外面,越过缺了一大块的墙口子,一眼就能看到。
拜完神的张宝转过身来,见吕淑蓉已经利落的靠着墙开始烤火吃干粮了,不由得心中佩服。
讲道理他到现在都还对夜宿野外挺害怕的,时刻担心有妖魔鬼怪出现。
毕竟这是一个有着修行人的世界,世界设定如此,那些书上看电视上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到晚上就往脑海里钻。
不过他也有克服方式,只要一套玄门剑法舞下来,顿时心神通透,心清神明,颇有一股万邪不侵的赶脚。
不过这次他没有赶着去练剑,而是顺口问了一句吕淑蓉:“哎,这荒山野岭的,难道你就不怕吗?”
吕淑蓉专心吃着干粮,头也不抬的回道:“怕什么?”
“妖魔鬼怪啊!这大夜晚的,又是在荒郊野岭,你难道就不怕遇到这种东西?”张宝一边四周瞅着一边煞有其事的说道。
“你怕?”吕淑蓉反问道。
张宝一滞,但还是耸了耸肩膀,照实说了:“当然,这种故事看的听的太多了。”
吕淑蓉闻言倒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修行人吗?怎的还怕这些?”
这话让张宝听得脑壳一痛,家乡话都爆了出来:“修行人个锤子,我现在除了会练一套入门剑法之外,屁都不会。说起来就头痛,这四明元炁剑我拿在手里都不知道怎么练。”
他从怀中掏出那根陈四彩留给他的玉石晃了晃,里面记载的四明元炁剑他老早就抽空看了个通透。
但即便是他在刚刚练完玄门剑法之后,正处在心清神明的时候去看,他仍然看不懂里面讲的什么。
全是古文没有句读不说,用词还艰涩生僻,行文佶屈聱牙,有些繁体字他还不认识,以他就高中语文这点文言文水平,完全就跟看天书一般。
吕淑蓉却似好像没看到他的动作一般,漠然道:“你师弟师妹都神通广大,你是师兄,难道你还不如他们?”
张宝听得心中直翻白眼,但他是穿越过来的,这事儿又不能乱说,于是只得叹息道:“我说我失忆了,你信吗?”
吕淑蓉没理他。
张宝在火堆边坐下,拨弄了几下篝火,过了一会才又打破沉默。
“算了,不说这个了,请教你个事儿,眼下又多了一匹马,咱们这钱肯定不够撑到长安,下一个城镇,咱们做点什么能快速挣钱啊?”
他是真不懂。
吕淑蓉其实也不大懂,毕竟她从生下来就没有为这种事情操心过。
她对张宝的问题没怎么在意,倒是觉得他这样问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目的?
是在掩盖着什么吗?
还是想套出什么话来?
还是说,他真的失忆了,什么都不懂?
“日前看你武艺高强,可见修行有成。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应不在话下。”
张宝听了一阵摇头:“不行不行,犯法的事情不能干。”
吕淑蓉似乎听到稀奇,脸色抽动了一下,很快又平复了,道:“打家劫舍或许有失道义,但劫富济贫难道也不行?”
张宝立刻回应道:“你这观点不对,人家又没为富不仁,我为嘛要去劫他们?那我不成了强盗了。”
吕淑蓉嘴角微微冷笑了一下:“贫者失财,富者财聚,这难道不是不仁么?”
张宝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摇头:“你这样说就是经济问题了,我不懂。我的意思是他们又没做什么害人的坏事,我去主持哪门子的正义?这是顶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做出卑劣失德的行为。”
吕淑蓉又冷冷道:“原来你也是个假仁义的,难道一定要坏事发生在你面前,你才会主持正义么?你不会去查证?”
张宝有点头疼,不过是路过一下而已,我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你说的那是以此为生的大侠吧。我觉得,路见不平才该一声吼,该出手时才出手。路未见平,难道仅凭自己的想法就杀上门去么?不太好。”
吕淑蓉嗤了一声,明显不曾相信张宝说的话,将干粮收好,自己靠在一旁休息,不再理他。
张宝见她一脸平静的样子,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害怕,还是忍不住又问道:“你真的不怕?”
吕淑蓉看了他一眼:“你我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妖魔鬼怪。”
说完眼睛一闭,自顾着睡觉去了。
往日的千金大小姐,行走江湖吃干粮睡破庙,风尘仆仆,面色不改,倒有几分干练气象。
不过这话却把张宝堵的心里慌。
“我慌什么?”
“反正把她送到长安她哥哥那里就欧了。”
“她把不把我当仇人又有什么打紧的?反正她一直就把我当仇人看的。”
“要报仇,随她好了,我还会怕她吗?我用得着怕她吗?”
心中莫名其妙的自我反思一波,张宝觉得还是拿起剑开始练剑好了。
三尺青锋,瞧着寒光闪闪,其实还没有往日的菜刀看着给力。
这是在保康城花了五百钱买的最便宜的一把铁剑。
往日练剑,都是寻一根木棍做数,今次好不容易有钱了,他终于能够给自己买了一把剑了。
太乙玄门剑法,总算名副其实。
首式一起,张宝顿时感觉与往日格外不同。
往常练剑,虽然剑舞流畅,剑法练完之后神清气爽,但并没有什么特殊威力蕴含在里面。
今日剑一上手,张宝顿时感觉浑身的力量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调动,随着剑法舞动,急速流转全身,然后汇向剑中,一股急欲挥洒的冲动从心中油然而生。
“咻——”
低沉且尖细的破空声陡然出现,只见剑锋之上隐现华光,一道几乎肉眼不可见的波纹激射而出,倏忽之间斩下无数林木黄叶,断口平滑如镜。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难道这就是……”
张宝瞬间激动的无以复加。
“哈哈哈哈哈,再来!”
剑随人走,人随剑动!
玄门剑法越舞越快,体内力量的融合也越来越迅速,越来越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某一个瞬间,这种涌动忽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汹涌的力量洪流冲刷全身每一个角落,甚至连散逸在表皮的热流都被全数搅动。
这一刻,他的肉身似乎已经浑然一体!
记住出剑感觉的张宝,终于再次出剑。
这一次剑出如虹!
一道虚形剑影竟然从掌中剑上勃发,直贯天际,夜空中长天光华一闪而起,直奔无垠夜空,宛如流星赶月一般,最后消失在视野之中。
一剑出,张宝心中狂喜。
此刻的体内,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特殊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周身百骸的磅礴之力。
或许这就是真元?法力?
张宝不知所名,但这股力量因他一念而起,因他一念而动,氤氲全身,如烟似雾又似气似水。
在内充盈肉身淬身炼体,在外迅若奔雷剑出无双,动静之间全凭一心控制,却又不可捉摸。
张宝试图用旧有的思维来理解这种状态,但徒劳无功。
感觉存在,它便存在,玄之又玄。
如果非要强行解释,他感觉更像是一种痛!
人体对痛的感觉最为敏感清晰,而这就像是一种他能控制的遍布全身的舒爽至极的“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元、法力?”
这种舒爽的感觉让他无法形容,只觉得充满无尽的希望与活力。
良久之后,张宝才真正从剧烈的狂喜中清醒过来,就连玄门剑法自带的宁心效果都未曾平复这种情绪的剧烈波动。
这一回神,却发现浑身不可抑制的疲惫袭来。
“糟了,似乎是初次运用没有节制,虚脱的迹象!”
眼前景物忽然开始混混荡荡,张宝顺势想要杵剑而立,但一剑竖落下去,只觉得一个失重,接着便是叮叮当当的响声。
那柄新买的长剑,一下子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这……这么不经用的吗?”
挣钱不容易的张宝哀叹一声,眼皮耷拉,无奈靠着破庙的残墙昏昏沉沉的睡去。
……
天色微亮,早起的野雀将清晨的光芒带入荒野破庙,唤醒了熟睡中的旅人。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鸣,更显旷野幽静,让人心中清新透明。
吕淑蓉醒来的时候,便看见张宝横卧在门口呼呼大睡,身边散落着一些铁片碎块,昨日买的那把长剑,如今只剩了一个残缺的剑柄,还挂着点滴的霜露。
她起身走到张宝面前,却发现张宝竟然还在沉睡在梦境之中,丝毫没有反应,不由得心中犹疑。
往常的日子里,每日她醒来的时候,张宝肯定已经早已活动许久了,似乎不用睡觉一样,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张宝处在睡梦之中。
“这是怎样一回事?难不成昨天晚上我熟睡之后还真来了妖魔鬼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着熟睡中毫无反应的张宝,下意识的,那残缺的剑柄便被她握在了手上。
剑刃残缺,依旧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