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内室弟子们早早地钻进了营帐,一来他们确实已经是精疲力尽了,二来他们实在是无法忍受这一阵阵飘来的香味。
虽说大家没有厨具,但简单的调味品还是有一些的。
苦工们虽然物资匮乏,但胜在人多,他们把东西凑了一凑,盐巴、辣子这类常用的调料还是能凑齐的。
盐是百味之王,只要有盐,这烧烤就难吃不到哪里去。
杨大叔抓了一把粗盐,细细地在烤獐子腿和烤全狼上各撒了一层,只待这滋味渗进表皮,差不多就可以吃了。
没过多久,这烤肉已经开始稀稀拉拉地往下滴着油脂。
那油滴一落到木炭上,便会呲啦一声爆出一朵蓝色的小火苗。
仿佛在举行某种仪式一般,一众苦工全都围坐在这烤肉一圈。他们虔诚地注视着烤架上的两个“祭品”,暂时地忘却了眼下的苦痛,满怀期冀地等待着这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差不多熟了吧?”秦鸢感觉他再等下去的话,光是喝口水都喝饱了。于是他用匕首在这烤獐子上捅了几下,顿时一股肉香伴随着沸腾的汁水就喷溅而出。
“差不多了,”杨猎户点了点头,他取来了十几张硕大的阔叶分发给众人,“来吧,弟兄们,咱们也吃顿热乎的。”
杨猎户作为后勤部队的话事人,又是捕猎队伍的一员,自然而然地就担任起了分配食物的重任。
为了照顾老弱病残,杨猎户便给哑巴叔和两个负伤的苦工多切了一些獐子肉。对于食量惊人的宋东越,子风和秦鸢三人,他则是一人给了两人的份量。
余下的那些人也包括他自己,都只是分了一小条獐子肉再配上一大块狼肉。
除此之外,杨猎户还特意余下了小半只烤全狼。他指着这剩下的烤肉对秦鸢说道:“你去把这个给玉虎门的兄弟们送去吧,他们今天也出了力了,而且他们那个师姑对你好像也是……咳咳……”杨猎户咳嗽了两声,便不再往下说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要不要去非礼一下姑娘们呢?
秦鸢瞅了一眼何晴,她此时还没休息,正坐在篝火旁跟李湘琴还有楚燕秋聊着什么。
于是他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后拎着这半截狼身子就晃悠到了她们三人身后。
“师姑,我们刚烤了些狼肉。手艺虽然一般,但胜在食材新鲜,你要不嫌弃就吃一些吧。”秦鸢说完就铺了几片阔叶在地上,然后把这狼肉放了上去。
“给我这么多呀,你是想把师姑吃成个大胖子吗?”李湘琴吃吃地笑了笑,然后抬手就往秦鸢的大腿上拍了一下。
秦鸢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他笑嘻嘻地说道:“师姑说笑了,你这样的佳人即便胖了也不能是胖子啊,那叫丰腴。”
李湘琴佯装生气道:“你这孩子越说越没正形了,连师姑都敢调笑?!”
明明被调戏的是自己好吗?
秦鸢干笑了两声,又对着何晴说道:“何姑娘要不你也吃点吧,你看你瘦的,抱起来都能把人硌出血,多像咱们师姑学学啊。“
何晴瞪了他一眼,也没接话。
最后秦鸢又看向了楚燕秋,“楚师姐,你刚才喝了那么一大碗粥,就别再吃肉了。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小心后半夜胃疼拉稀什么的。”
楚燕秋知道秦鸢是故意气她,不过她也是有骨气的人,“谁稀罕你的施舍,我就算饿死渴死,也绝对不会吃你一口的。”
说完她就一个人回帐篷睡觉去了。
这狼肉又柴又骚,李湘琴和何晴吃饭本就有些挑剔,她们吃了几块便吃不下去了。剩下的那些李湘琴便留给了门内的几名弟子。
原本还算热闹的营地忽然安静了许多,除了四周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就只剩下了“咔嚓咔嚓”啃肉的声音。
“这狼肉的味不太对啊?怎么感觉跟咱们家煮的羊肉一个味道啊?”子风啃了半天的狼腿,才察觉出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
“你傻啊?”秦鸢一本正经地忽悠道:“你也不想想狼是吃什么长大的。”
“吃什么?”
“当然是吃羊啊,羊吃得多了它们身上自然就是一股子羊肉味了。多简单的道理啊。”
秦鸢把子风唬得一愣一愣的,他琢磨了半天,才察觉出这逻辑有些不对,“那羊不是吃草长大的吗?羊肉里有草味吗?”
“你特么是吃饭呢,还是求学呢,不吃滚蛋。”秦鸢有些恼羞成怒。这子风也真是的,非得问这么尖锐的问题,把人家逼得那么难堪干嘛?
……
吃过烤肉之后,大家慢慢都休息了。
宋东越熬了一会儿,也已经是哈欠连天了,“哥,你跟我去帐篷里睡吧,挤一挤应该能挤下。”
“总不能把子风一个人扔外面吧,我还是跟大伙一起睡外面吧,围着这篝火睡也挺舒服的。”秦鸢说着就和衣躺在了地上。
玉虎堂那帮人看在李湘琴的面子上或许能接纳秦鸢,但是让子风也进去,他们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躺在子风边上,秦鸢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因为他身旁的两个挑夫一直低声交谈着,那声音就像蚊子一样惹得人心烦意乱。
虽说他们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觉敏锐的秦鸢却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话最多的就是那个老六,他从头到尾一直在抱怨杨猎户,“这姓杨的真特么恶心,你刚看到他巴结虎踞门那帮人的样子了吗?人家当他是狗也就罢了,他也当自己是条狗。尤其是分肉的时候,他给虎踞门那几个小子都是双份的,给咱们都是缺斤少两的。”
另一个声音在一旁附和道:“给姓秦那小子双份也还罢了,关键是玉虎堂那些人啥都没干,凭什么也分走了一大半啊?”
“贱呗,活该他当一辈子穷鬼,活该他媳妇得一身重病。老天眼不瞎,这种人就该多灾多难!”
……
秦鸢怎么也想不明白,人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竟然会萌生出这么多的恶念,就连对一个人好也能落下这么多的埋怨。
他越听心里越觉得憋屈,索性直接坐了起来。他刚一起身,那两个人便没了声响。秦鸢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独自走到了断崖边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鬼斧神工般的断壁残垣,望着头顶那星罗棋布、北斗高悬,听着耳边如诉如泣、如怨如慕的沙沙叶响。
秦鸢突然想放声高呼,他觉得胸中压抑极了,似乎有一只小怪兽正蠢蠢欲动,即将破膛而出。
就在秦鸢正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时,突然一只温暖的小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当时他的激昂的情绪一下子就泄了。
“师侄,你是有什么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