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无事生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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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光哥哥他不见了!"

  李萱慌慌张张地跟高云楼说。

  她之前又去求志塾找武光,结果被求志塾的人告知武光打伤了高靖,然后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李萱也找不到任何人帮忙,只有又来戏班找高云楼他们了。

  "求求你,高大哥,帮我找找他吧!"

  李萱不停地恳求,眼角的泪痕都干了。

  高云楼叹了一口气,自己虽然在戏台经常反串女性角色,但他现在想不出任何话来安慰李萱。

  他很想说,其实武光就藏在他们住的地方。

  但是他不能说。

  "武光兄弟是一个忠厚的人,老天会保佑他的,他不会有事的。"

  "可。。。可他没消息很久了,会不会让坏人抓住了啊!"

  高云楼感觉一阵头疼,他扶了一会儿额头,对李萱说;"你想啊,现在太祖门的人还在外面搜他呢,这说明他们还没抓住他啊。肯定有人帮助武光藏起来了,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真的吗?"李萱擦了一下眼泪。

  "真的,真的。"高云楼连忙点头。

  终于,李萱带着哭肿的眼睛回去了。

  高云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李萱这种普通人家的姑娘,无权无势,被人欺负了也只能自己忍着,怎么可能还有能力去帮武光?

  更何况,武光惹上的是太祖门一门上下,以及他们的同盟。平凡人和这些人作对,能有好下场吗?

  不让李萱有机会牵扯到这些事里来,是对她好。

  高云楼想到这里,心里想开了很多。

  但是武光这件事怎么解决,还是有很多未知数。

  高云楼走进一间屋子,商颖坐在一个椅子上,手里拿着根手臂长的短枪在转着玩。

  "哎,小云,那女孩走了吗?

  高云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回道:"姑姑,她走了,就是挺伤心的。"

  商颖和戏班里的大先生师从同一位神秘的师父,所以虽然商颖年纪比高云楼小,辈分却比他大一辈,高云楼叫她姑姑。

  "你也不容易啊,来,给你东西吃。"商颖递给他一盘蜜饯。

  高云楼接过盘子,尝了一个。

  "我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啊?"

  "呜,大先生一到这里就说要去找一个故人,现在都还没回来。"高云楼一边嚼一边说。

  原来商颖的师兄,就是这个戏班的大先生,也外出不知踪迹了。

  "这个也不在,那个也不在,真是麻烦死了。"

  高云楼知道商颖说的另一个不在的人,是求志塾的领导者姬隆峰。

  当郑顺礼和商颖把武光带来戏班时,他告诉班主,现在唯一能帮助武光的人就是姬隆峰了。

  班主同意了他的看法。

  高云楼有些怀疑,私下问班主:"姬隆峰连武光都没见过,他会帮武光吗?"

  作为姬隆峰的旧识,班主的回答是:"他会,而且他能。"

  武光打伤高靖,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榆山城,但都相信的是高靖的说法,都传说武光偷袭打残了高靖。

  这个结果,无非是因为太祖门嘴多,且他们交游甚广。

  榆山的太祖拳、通背拳、孙家短打等诸门派,靠给普通人传艺打下了底层基础。

  而他们出师的弟子进入镖局后,给富人和官家护院,以及给他们的子弟教学,又让他们门派得以结交上层。

  虽然护院和给贵人教学都是得给人家磕头的买卖,但是这层关系还是连得上的,人家认可你的门派手艺,对你的印象好。

  如果武光这件事见官,在太祖门对官府的影响之下,只怕对他不利。

  但如果在武行内部私下解决的话,武光就会被私刑逼到伤残,或者在一场"公平"的比武里,被水平远超武光的高靖的家人和朋友打成伤残。

  武光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文武两界都有人脉的姬隆峰回来介入,以权势对抗权势。

  但更让人担忧的,是太祖门高层在这件事上,对自己人的纵容。

  他们想打击的到底是武光,还是武光背后的求志塾?

  自宋以来,士族大都重文轻武,好男不当兵,就算贫寒之家,也无不以读书考取功名作为最高目标。

  但武行自成一系,有自己的利益,低者开场教学,拦路剪径,为利益火并。而高者入军营,入镖局,考武举,给名望人家做教师。

  但求志塾教书生练武,却不服武行管,不由武行教,形成一股另外的势力。

  以前读书人习武,往往是爱好,或以备不时之需,但姬隆峰的则是将武术上升到士子必学的一项技能,这是姬隆峰"文武皆圣传"的主张。

  对此,很多武行不懂其中意义,但是很多人还是有不满。

  武光这件事,除了想直接报复武光的高远一党,还有很多人也想借题发挥。

  但现在武光是安全的,因为他藏在了红船戏班里。

  戏班在榆山附近演出,颇有声誉,借住在一个村子的数间房屋里。

  一般人很难想到戏班跟武光有联系,就算知道,他们也无权进来民宅搜查。

  戏班在上次在会英楼请愿,但却被武光的事打断了,结果这之后闵行远等人都没传来消息,戏班的要求被冷处理了。

  现在如果他们知道戏班收留了武光,那么戏班想在榆山城自立门户的愿望就彻底吹了。

  不过高云楼对此并不在意,想来榆山城立门户的主要是大先生和班主。

  突然,班主走了进来,拿着酱油瓶子,他跟高云楼说:"阿二,酱油用完了,你出去打点酱油回来吧。"

  "好,我这就去。"

  他拿上酱油瓶子,去村口的小店里打酱油。

  现在正好是下午,太阳最大的时候,但高云楼毫不介意,哼着调子就走了。

  他走了几里路,到村口时,看见几个小孩子在大树底下玩游戏,没有大人看着。

  小孩子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啊。

  他自己的童年大部分都是在船上度过的,走南闯北,见识不同风土人情。

  但有个东西,他到哪里都很讨厌。

  高云楼目光瞥向村口蹲坐着的一个人,是个拍花子的。

  他们戏班在村里演戏的时候,他几乎把每个村民都认过一遍了,没有这个人。

  而且这个人的神态,和小时候把自己当牲口买来卖去的人一模一样,他是不会忘的。

  高云楼走了过去,那个人贩子把他当做了女人,下流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那个人贩子面前。

  高云楼平时冰冷的气质,让人贩子感到有一点局促不安。

  人贩子张开一口黄牙,大声嚷道:"干嘛!"

  是乡下私设赌坊里常听见的一股的腔调。

  高云楼手一伸出,转瞬间抓住了人贩子的手腕,对方一脸茫然。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顺手往反方向一拧,一股强烈的酸痛和撕裂从手臂传上他的大脑,让他发出惨叫。

  痛苦的来源不光是关节被往不可能的方向拧转,也因为高云楼铁钳一样的手指深深掐住了他手腕的经络和穴位。

  他疼地扑在地上,手腕像是被螃蟹夹住了一样,进也不得退也不得,身上哪个部位都像卡住了。

  "啊!!!饶了我吧!!我也没得罪你!姑娘!!大姐!!!"

  高云楼把他的手往上一提,对方立刻像提线木偶一样站了起来,但是还是被他的钳制控制着,佝偻着无法站直。

  而另一只铁钳一样手虽然拿着酱油瓶,但只用两指扯开了他的衣服。像撕纸一样被撕开了的衣服,里面一包包药粉全撒了出来,还有方巾,和各种引诱小孩子的零食和玩具。

  高云楼眉头一皱,把空出来的手转而往他被擒拿手臂的手肘上一按,人贩子的手臂立刻像饼干一样断成两节。

  "啊啊啊啊!!!"

  他发出的惨叫声连树上的鸟都惊走了。

  几个小朋友和杂货店的老板,全都走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总算摆脱了手臂的钳制,拖着一摇一晃的断臂,连滚带爬地走了。

  高云楼没理他,去打酱油了。

  杂货店老板跑出来看了动静,看见满地药粉等器物,立刻明白了高云楼打的是一个人贩子。

  "后生打的好!没想到你那么厉害,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今天买东西不收你钱了。"

  高云楼脸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对方也看过他们在村里演的戏,把他给认出来了。

  旧时戏班中武生有武艺的,并不稀奇,但像高云楼这种长相柔和有魅力的男子,往往在戏班里演男旦,外貌受妇女和好男风之人的喜爱,很难被人联想到会一身武艺。

  高云楼几番推辞,只打了酱油走了。

  走回去的路上,他看见了几个人拦路站在路上看着他。

  他一看,才想起来人贩子一般不止一个。他们干活的时候,有时直接把小孩子甚至女人塞进麻袋里带走。

  后悔了,当初该把那个人贩子交给村民打死。但自己好人做贯了,没想到这一点。

  为首的一人似乎知道高云楼是谁了,他往前抱拳一礼,说道:"道上的朋友,靠什么吃饭?"

  如果是镖师,此时应该左手托刀鞘末端,右手托刀柄,表明用刀吃饭。有镖旗,才能佩兵器。

  但高云楼明显不是,他说:"我是彩行(唱戏),不懂绿林的唇典。"

  这话,讲自己不懂,但说得又是唇典,表明我也是不好惹的。

  但对方又发问:"在下名字是李休,挂行里混碗饭吃,有位高邻被你打伤,他家徒四壁,独力难支,能否给点汤水费(医药费)?"

  挂行,就是武行。北方很多拳师开的拳场,里面要挂棍,定期要祭棍。挂的这根棍,纪念的是宋太祖赵匡胤,武行故有挂行一称。

  "你是太祖门的?"

  "不是,我是孙家拳门下。"

  对方简简单单就表明了身份,他是孙家短打孙整林门下。

  "拍花子,贩口子,挨打活该,他身上有药为证。"高云楼回道。

  对方说:"药是药狗的,你误会了,能否舍点汤水费呢?"

  穷人说吃肉,一般不是说鸡鸭猪等畜肉,都是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例如老鼠、鸟、猫、狗等等,抓到了剥皮就立口锅煮了。

  抓狗来吃,再寻常不过了,但高云楼知道那人就是拍花子的,而那个挂行的是跟他收钱的上线。

  要汤水费?谁敢跟一个有正经武艺的人敲诈要汤水费,对方逼急了和你见红,就得不偿失了。

  对方说要汤水费,其实要的是场面,你打了我的人了,我要把面子找回来。

  但这个面子,我不给。

  高云楼左手拿了酱油瓶,右手挥了挥袖子。

  "钱就在我袖子里。"

  对方走了几步,高云楼也上前几步。

  高云楼伸出手。

  你敢握吗?

  对方也伸出手,是一双插铁砂练出粗糙硬手,直接握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一抓,那武师立刻吃了一惊,一股力量从对方的手臂反顶到自己的肩上。

  高云楼的手好像浮在水上一样,自己连他的手都按不下去,整条手臂似乎被他所掌握。

  慢慢地,连自己的身体都仿佛随他的呼吸起伏。

  他赶快放开,背上流出一背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当武师握住高云楼手时,两人的手臂是往下交叉的,两人的手腕部分是连着的。如果高云楼手腕用力,只会被对方手腕用力控制。

  但如果仅仅将手腕相连的地方视作杠杆的中心,用身力一顶,就可以越过手腕的部分影响他的身体,将他肩膀架起。

  如果他用手腕力量反抗,因为我的手腕并没有用力,是没有用的,反而进一步让自己身体失去控制。

  所谓"内节如铁,外节如棉",这是一点微末的应用。

  两人的差距其实已经摆明,但孙家拳武师没有明白其中道理,反而颇为恼怒。

  孙家拳是短打。

  对方直接低身一窜,朝高云楼撞来,势如飞箭离弦。

  高云楼左手还拿着酱油瓶,但他身体稍退,右手往下一拨压,对方被拨得前倾,失去了冲力。

  对方被压,立刻身体拔起上顶,高云楼立刻侧身进步,顺他势把右手漏过他手臂下方。用肩一顶,孙家武师的手臂立刻被他扛在肩上。

  那武师害怕高云楼要把他胳膊扛断,立刻下旋胳膊,用臂弯对着他肩膀。

  但高云楼顺势就往他心窝一个顶肘,一把对方撞到曲身,回来肩膀一个下压就压断了他胳膊。

  对方没有惨叫,武行辛苦事太多,断个胳膊还好。

  但他还是钻心的疼,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高云楼看了一下酱油没洒,继续往前走了,几个瘪三哆哆嗦嗦让开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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