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思来时光行如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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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军史官记载:

  “四年,甲辰,云未大败迷当,破蓟州城。江州军孙彪先登破城,云未亲鼓而励之。城破,云未逐迷当,午,未归。众将计曰:恐城中不稳。乃举云未副将左不思受献俘于独乐台。其云:蓟州归宋,臣民欢欣,俘尔荒奴蛮族。蓟州终归宋也。”

  此时的云未,看着山谷中拼杀的两支队伍,紧捂胸口,仿佛喘不上气来。历城的梦魇从未离去,只是云未将自己藏的很好,因为心中的宏愿,这么多年来,一直将这个梦魇压在心底。

  此时,云未眼前一花,仿佛看到真的有梦魇狞笑着过来了,手中攥着周岩、赵仲远、马佑今、王明蔷,在对自己说道:“十年前逃离的亡魂,你们回来了?”

  “将军!”有人在自己耳边呼唤,云未蓦然一惊,清醒过来。只见东方奕眉头紧皱,悄声问道:“可是最近返寒,将军不适?”

  云未摇摇头,说道:“无事,只是见我奋威军以少克多而完胜,心中唏嘘罢了。走,咱们下去,看看咱们的无敌神威营。”

  云未下来时,迷当已然远去,身影被山衬得极是渺小。李自明看到云未,伏地请罪道:“将军,自明擅作主张,放了迷当,还望将军责罚。”

  云未叹道:“为何?”

  李自明笑了笑,朗声说道:“区区手下败将,不足挂齿。”

  云未盯着李自明,良久,叹道:“李自明大破荒奴在先,因一时意气用事私放迷当在后,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郑三江和林大风想要上前求情,被云未一瞪,李自明一拽,悻悻然退了回来。云未继续说道:“郑三江、林大风身为副指挥使,不事劝谏,听之任之,理当与李自明同等处级,不赏不罚。”

  说到这里,李自明、郑三江和林大风都皱起眉头,欲言又止。云未一笑,继续说道:“神威营将士……”

  李自明脱口而出打断云未:“此乃俺一人之事,全是俺一意孤行,他们劝阻不得。”

  郑三江说道:“神威营将士奋勇杀敌,还望将军三思。”

  林大风嚷嚷道:“不赏俺和老郑便罢,将军要是连俺们营中兵士也牵连了,岂不是赏罚不明?”

  东方奕眉头一皱,轻声喝道:“大风!”

  林大风自知失言,不过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俺知道俺说错话了,自会受罚,只要还让打仗,罚俺去喂马做饭俺也乐意。不过将军要给俺一个说法。”

  神威营将士们见三位指挥使和云未顶嘴,眼看就要受罚,连忙有人拉住林大风,齐声说道:“俺们也不要奖赏,还望将军不要治俺们指挥使失言之罪。”

  云未苦笑一声,向下压了压手。众军士安静下来,都盯着云未。云未咳嗽一声,朗声说道:“神威营将士浴血奋战,扬我军威,人人有赏。战死者好生抚恤家人。还活着的将士们赏银自去让你们的指挥使统计,找梅军师报道让他带你们去领。还有,特授予神威营七日无敌称号,七日之内,在我奋威军中,必自称无敌神威营,若其余营中兄弟不服,本将让他去喂马做饭。”

  众将士越听越喜,最后欢呼起来:“无敌神威营!无敌神威营!”

  云未笑道:“若众位兄弟有意见,可以提出,若无意见,便这么定了,将此事项通报全军。”

  眼看几个神威营将士想要说些什么,李自明知道他们想要求情,连忙打断说道:“神威军无异议,谢过将军!”

  云未笑着看向李自明三人,三人不约而同苦笑起来,李自明带头说道:“自明跟随将军这么多年,竟然还能揣度将军做法如此离谱,当真是汗颜。”

  林大风脸红脖子粗,良久,憋出一句话来:“俺这就去做伙夫,不过俺不会做饭,若做的难吃了,你们不能怪俺。”

  云未冷哼一声:“大风,你是有错,不过不是说我赏罚不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林大风茫然道:“难道是错在不应该去做伙夫,而是去做马夫?喂马俺倒是会。”

  众人哄笑,云未摇头指着林大风道:“你啊你啊。你错就错在,让将士们认为你是因言获罪。本将面前,可有因失言而被责罚的?”

  林大风嘟哝道:“俺曾经因为说将军的眼睛比狗还明被罚洗过夜壶。”

  这次换云未目瞪口呆了。

  众将士早已饥肠辘辘,云未问过是不是要回城大宴,众将士皆是坐下来就啃干粮,笑着说道:“俺们实在等不及了,大宴等到晚上,俺们再吃。”

  云未笑了笑,令东方奕去山上通知章南进食之时,莫要放松率军戒备,而后带了二十余亲卫军,与神威营将士们坐在一起,笑着说道:“劳烦各位兄弟,给亲卫兄弟们匀出一份口粮来。”

  神威营一个都头老兵笑道:“俺们带了两顿口粮,直甚么?亲卫兄弟们莫要嫌难吃才对。”

  李犇笑道:“都头如此说,让亲卫兄弟们如何吃得下去?”

  当下,云未给东方奕留了一份出来,同众人一同吃了。蓟州城内诸军皆有小队来看,云未索性令他们一同打扫战场。

  一行人缓缓向蓟州城中而去。李自明和云未走在一起,眉头紧锁,说道:“迷当稳重有余,不过野战方面并不像个荒奴人。只这一个二流将领,带着不足三千毫无战意的残兵,就令神威营死战方能得胜,三成里战死了一成,人人带伤。最终歼敌不过千余,大部分还是被跑掉了。看似俺们营以少胜多,不过若调转情况,俺能看出来荒奴战绩会比俺们好上太多。”

  云未叹道:“荒奴善战,你也是知道的。”

  李自明眉头拧成一块疙瘩,叹道:“俺们营是奋威军中最精锐的骑兵,甚至可以说是征北大军中最精锐的骑兵,便算是王硕王将军的骑兵也比俺们差一些。即便我等全算是与荒奴人旗鼓相当,可是其余步兵居多,若非攻城,而是正面交战,无两倍敌军之力,必溃败而回。”

  云未笑了笑,不置可否。李自明皱眉道:“将军既决意北征,一出燕山,势必荒奴皆是骑兵,少有攻城之战。还望将军早作准备。”

  云未抬头饶有兴致看向李自明,笑着说道:“哦?我等此次出征,不是为了收复燕蓟之地么?怎得要出燕山?”

  李自明笑了笑说道:“将军连自明也要瞒着么?将军一开始雷声大雨点小攻城三日,攻城之时处处与迷当留余地,更是叮嘱俺放那迷当离去,说有大用,这不就是示之以弱,防止荒奴在我大军压境之时,慌乱间两家并作一家么?”

  云未赞许得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自明有所长进。这事你还和谁说了么?”

  李自明摇了摇头,说道:“此间机关,俺这木头脑袋可想不透。这是俺前些日子捡到的一个读书人说的。那读书人平日里呆头呆脑,穷酸的很,不过说起精明来,俺们整个营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事,他只与俺说了,俺知道这事将军既然瞒着,定是大秘密,便连三江和大风都没告诉,防止他俩大嘴巴说出去。”

  云未饶有兴致听完,问道:“那个读书人姓甚名谁?为何说是捡的?”

  李自明笑道:“俺们神威营那次沿路犁了一遍大沽河北,送地威营过大沽河,这个书生便在大沽河中溺水,直叫救命,被俺救了。后来俺让他回去,他不肯,非要说弃笔从戎,赖在俺们军中不走了。这书生文文弱弱,胆子小得很,不过倒是会骑马,俺看着不像奸细,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书生叫李思存,说他是定州人士,一家人皆被荒奴人杀光,自己躲了起来方才幸免于难。”

  云未一挑眉毛,问道:“他一家人皆被杀了,只有他活下来,还是因为躲起来未被荒奴发觉?”

  李自明点点头,答道:“对。唉,荒狗做事简直是禽兽不如,天人共怒。”

  云未想了想,说道:“待到了城里,安排妥当,晚上你带了这个书生去找我,我有事问他。”

  李自明一愣,问道:“他可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将军放心,他未曾向别人说起。那李思存虽胆子小,不过有一分傲骨,俺觉得比俺口风还紧。”

  云未笑道:“别无他事。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我只是想看看,军中有此高人,还有何指教之处。”

  李自明笑着答应下来。云未入城之时,左不思、梅越和七位将军早已闻讯,在城门前迎接。云未与众人相见,略感疲惫,说道:“神威营扬我大宋威严,以少胜多,大破迷当军。具体情况梅军师来同我议定。此次收复蓟州城,众军通力合作,人人有赏。这攻城首功,当与孙将军。”

  魏猛笑道:“原当如此。孙将军勇冠三军,有此猛将,实乃大宋之福。”

  孙彪红光满面,志得意满,口中谦逊说道:“孙某只是冲的快了些,怎当得起这攻城头功?若无其余众位将军,孙某便是三头六臂,焉能入得蓟州城?”

  云未笑道:“孙将军切莫自谦,若孙将军当不得,那便无人可当得了。我自写表表奏,包括金将军,各位将军之功,必达天听。”

  众人谦逊一番,方才引着云未进了蓟州城中原荒奴人在的城中枢纽。只见那片府邸,连绵数里,大门威严,门口两个石狮子栩栩如生。魏猛笑道:“我们和天威营一同搜了这府邸,其中之人已逃散一空。有未走的,已全部羁押,待审问之后,若是本地良民为荒奴所迫,便放之回家。云将军意下如何?”

  云未笑着点头道:“魏将军费心,诸位将军费心。”

  众人皆是军务繁忙,又寒暄两句,便各个散去。云未叫住了左不思、梅越,邀其一同进去。雷年在旁,过来对云未低声说道:“我们已将蓟州城大体搜了一遍,并无希祎和周先生踪迹,只未曾进民居、商肆查探。”

  云未长叹一声,说道:“劳烦雷指挥了。接下来,还要劳烦雷指挥再找两遍,一定要仔细,不放过任何角落。我自让东方奕协助于你,他……他经验比较丰富。唉,雷指挥……”

  雷年点了点头,看着云未。云未长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望雷指挥更加细致。”

  东方奕本就已在强自忍耐,此时心中慌乱,生怕窦希祎真个遭遇不测。东方奕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说道:“雷指挥,我现在就召集暗羽,咱们一同寻找。”

  雷年点头答应,回身去了。

  云未笑了笑,平静说道:“我对不住山石和希祎。”而后,举步迈进了大门之中。

  梅越和左不思跟了上去,梅越皱眉道:“将军且莫灰心,其实还有一丝希望,我已通知廖小友,让他小心行事了。再过一段时间,便有消息了。”

  云未眼睛一亮,心中希望陡升,笑道:“我怎么忘记了这档子事。既然有密道,必定也是跟随着一些譬如密室般的东西。亏得军师,不然我都忘记廖英这个秘密武器了。”

  梅越笑道:“云将军关心则乱,也是有的。”

  云未也等不及等英步步小心进来了,令李犇带着神枪近百人,在这个府邸内细细搜索,重点搜索密室、密道。李犇与窦希祎也是同袍情深,与周岩接触时间虽短,不过也很合得来,对周岩这前辈存在着敬仰之情。

  当下,李犇带了整个“神枪”,对这府邸进行搜查。

  云未整理心情,笑道:“敕勒王倒会享受,这府邸看起来便不凡,若在大宋,非权倾一时的权臣,便是各个王公。”

  梅越笑着推开客厅屋门,说道:“咱们便来享受一番,看看这敕勒王,平日里是如何奢靡成风?”

  云未笑了笑,带头坐下,给二人也让了座,笑着对左不思说道:“左将军这次代表大宋受献俘,有没有兴趣再跑一趟京城,去替云某面圣,交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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